第6章 阿基米德的童話(6)(2 / 2)

甄愛想起之前他對趙何的判斷,汗顏。回避,對視,眼神,時間,每一個參數的細微改變都能判斷一個人撒謊與否,他成精了。

言溯:「她沒男朋友,但有喜歡的人;她說沒潔癖,但有潔癖。」

「潔癖我看得出來,但男朋友?」

「有沒有男朋友是個很簡單的問題,她卻猶豫,說明她有喜歡的人,很喜歡,以至於別人問起時她想回答yes。且她的衣服化妝品,你不覺得有即視感?」

「像江心的風格?」

「女人模仿另一個女人,要么是喜歡,要么是嫉妒。」言溯說完,忽而又問,「你注意到她桌上的購物紙袋沒有?」

「像是毛巾之類的日用品。」

「記憶力不錯。」言溯彎彎唇角,「但浴室里沒有舊毛巾,垃圾簍里也沒有。」

甄愛一經提點,只覺恍然間有些東西漸漸清楚:「沒有人會在沒買新牙刷之前把舊牙刷丟掉,也不會在買新毛巾之前把舊的扔掉,除非那塊舊的擦過什么不該擦的東西。」她腦海中靈光一閃,「現場有一塊血跡被擦拭過。」

「聰明。」言溯毫不吝嗇地誇她。

甄愛抿著唇,表面淡淡的,心里卻按捺不住興奮與激動,她喜歡這樣刺激的思考和對話。她忽然發覺,她在不知不覺中被他引導著參與了很多,這樣的參與讓她很開心。

他其實不像表面那樣不可接近。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與他在思維層面對話,跟得上他的人。

難題隨之而來,現在一看這四人都有嫌疑了。

甄愛問言溯:「你知道凶手是誰嗎?」

他淡淡地說:「不告訴你。」

甄愛微愣,之前還說得好好的,這人怎么說變就變?

「為什么不告訴我?」

言溯擰著眉,不太開心地垂眸:「肚子餓了。」

「誰?」甄愛想不通,肚子餓了是什么理由?

「我。」他目視前方,氣定神閑道:「在我對食物的需求沒有得到滿足前,我不會滿足你對好奇心的需求。」

「馬上要去吃飯,你那么別扭干什么?」

他微微側頭,斜睨她:「我沒別扭。我剛才說的那句話只是我一貫的態度,你卻因此推斷我很別扭,這毫無因果關系。」

甄愛張了張口,無力反駁,於是慢慢閉了嘴。

歐文跟上來:「錯過在餐廳預定的時間,沒位置了。」

言溯倒安然接受,大步往車的方向走:「自己做。」

歐文道:「讓ai一起吧。」

言溯腳步一頓,研判地看著甄愛:「為什么?」

甄愛沒來得及阻攔,歐文已開口:「ai的舊公寓太吵退掉了,新住處還沒找到,可以讓她在你那兒先住幾天嗎?」

言溯不解:「她不是有宿舍?」

歐文:「……那宿舍才死人。」

言溯更不解:「難道不是更安靜?」

他腦子怎么轉的?

歐文一頭黑線:「你讓一個女孩子住在剛發生過凶殺案的房子里?」

「哦。」言溯恍然大悟,回頭看甄愛,很體諒的樣子,「原來你怕鬼。可你要相信科學,世界上沒有鬼魂一說。」

甄愛平靜道:「我不相信有鬼,但世上不是有一種比鬼更可怕的生物么?」末了,低下眼簾,自言一笑,「雖然這種生物我也不怕。」

言溯微微眯眼,夜色把女孩的小臉襯得白皙清盈,剛從室內出來還帶了霏霏的紅,漂亮的眼睛黑漆漆的,空靈又淡漠,沒有一絲情緒。就好像天地萬物都不曾影響她,不曾在她眼睛里留下哪怕一絲的痕跡。他若有所思地看她半晌,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終答案是:「不行。」

歐文挫敗,差點兒咆哮:「看在上帝的份上,s.a.你紳士點兒!」

言溯自若地反駁:「原來紳士的判定標准是請甄愛小姐回家住。」

歐文瀕臨抓狂:「為什么?你們家房間一大堆!」

某人義正言辭:「她會破壞家里的平衡。」

「什么平衡?」

「我家除了marie, isaac和albert,還沒住過任何雌性生物。雌性荷爾蒙是一種感性分子,我排斥任何感性因素。」

甄愛艱難地理解好半天,結果頭頂一串問號?

歐文扶額解釋:「marie是新加坡女佣,isaac是只鸚鵡,albert是條熱帶魚。」

甄愛不可置信:「你用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和牛頓(isaac newton)給你的寵物命名。」

「盡管我很欣賞你看出她們名字的出處,但我不喜歡你對她們的態度。」言溯倨傲地抬著下巴,頗有不滿,「albert是條很聰明的熱帶魚,而isaac背得下全英文的力學三大定律,英國德文郡口音。p.s.她很喜歡吃蘋果。」

甄愛點頭:「你選marie做女佣,該不會因為她的名字和居里夫人一樣吧?」

言溯眯眼看她半晌,抿唇:「你比我想象中的聰明。ok,你可以在我家借宿。」

一個小時後……

甄愛坐在開放式廚房的吧台這邊,懷疑地看著脫了外衣身形修長的男人在廚房里做飯。

她從沒見過有人做飯竟用到量杯試管小天平和滴管,主菜配菜調味料全部整整齊齊按先後順序排列,像軍訓的小朋友乖乖排隊在盤子里站軍姿。

做飯的人在心里默念計算著秒鍾,看准時機用量,順序絲毫不亂。

歐文在一旁喝水,說言溯心里的計時和鬧鍾絲毫不差時,甄愛詫異地伸著脖子看:「反正都是要吃的么,不用那么精准也可以。」

言溯根本不理她。

歐文杵杵甄愛的手,道:「看見沒,他竟然還分析別人有控制欲。」

言溯:「這不是控制。做菜是一門科學,橫切面,縱切面,食材大小比例,火候,食物順序,控制時間,每一項指數都會影響最終結果。就像是做化學實驗一樣。」

鴉雀無聲。不對,三只烏鴉從甄愛頭頂飛過。

她想了好幾秒,才猶猶豫豫地「哦~~~」一聲,表示她聽懂了。

菜端上來,甄愛傻了眼。松仁綠豆擺成麥田怪圈,甜玉米是梵高的向日葵,蝦仁果蔬是瑪雅金字塔,芥末三文魚是小長城,青椒牛肉是楊輝三角。

甄愛咽了咽嗓子:「你做成這樣是給人吃的?」

她的重點在於——是給人「吃」而非「看」的,

可言溯的理解——是給「人」吃的。

所以,他莫名其妙:「你為什么要質疑自己身為『人』的屬性?」

甄愛:「……」

甄愛開動,嘗了一口,稱贊:「言溯,你要是不破譯密碼了,可以去做廚師。」

這樣的贊美不會讓言溯有半點反應。

「你還真容易被收買。」他鄙視她,「如果擅長什么就要做相關的職業,我有一百條命都不夠活。」

「為什么?」

「賭徒盜墓者神偷廚師西點師鋼琴師小提琴師圍棋手國際象棋手……我不會累死嗎?」

他只是陳述事實,卻不妨礙歐文聽著很想扁他:「閉嘴!」

甄愛:「賭徒?你心算很厲害?有沒有砸過拉斯維加斯的賭場?」

言溯臉色略灰:「我說了那么多,你就聽到這一個。……還是我最鄙視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