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2 / 2)

冬麥抿著唇看他。

幾個人便注意到了冬麥,沈烈也認出來了。

他驚訝地走上前,蹲下來:「冬麥,你怎么在這里?發生什么事了?」

冬麥胃里還是翻騰得難受,懵懵的暈車感讓她怎么著都不舒服,她輕輕搖了搖頭:「也沒什么事,就是有點暈車。」

沈烈看她臉上出了汗,烏黑的頭發被黏在耳根邊,臉頰也被曬得嫣紅,唇上卻沒什么血色,甚至有些蒼白,頓時心疼壞了。

他忙扶起她:「那先進屋休息一會。」

這個時候,同行的看到了,都問怎么回事,沈烈便簡單說了,大家忙說趕緊進去廠子里歇著。

冬麥突然又覺得自己太丟人了,至少這樣子狼狽地出現,不夠體面。

她被沈烈扶著進了工廠後,又被領著進了一處低矮的平房,房子里面陳列很簡單,有兩張單人床,還有兩個床頭櫃,角落里放著洗臉盆架和暖壺什么的。

沈烈便讓冬麥坐在其中一張床上:「我這幾天睡這里。」

說著,他給冬麥倒水,誰知道並沒水了。

他無奈:「你先坐著,我給你打水去。」

冬麥輕輕點頭,她有些累了,沒力氣說話。

沈烈提著暖壺出去了,冬麥便躺在床上,躺著後,好像精神好多了,至少沒那么難受了。

她無聊地看著屋子里陳設,想著沈烈估計和別人一個房間睡,自己過來,今晚是沒法回去了,肯定不太方便。

過了一會,就聽到外面響起說話聲,冬麥聽著好像還有外人,忙坐起來,順便理了下頭發,整理了儀容。

門被推開,是沈烈,還有一個女同志,看著應該二十七八左右的樣子。

那女同志冬麥記得,好像是剛才他們一起回來的。

沈烈便介紹了下:「冬麥,這是彭同志,是彭先生的女兒,叫彭天銘。」

彭天銘忙笑著和冬麥打了招呼:「我屋里有些麥乳精,給你拿過來沏水喝。」

冬麥便沖彭天銘笑著點了點頭:「嗯,謝謝彭同志。」

彭天銘:「你不用客氣,叫我彭姐好了,我看你是暈車難受,喝口水歇一會就好了。估計你還沒怎么吃飯,我讓小趙出去給你買點吃的,等會他就到了。」

冬麥很不好意思:「不用麻煩了,我不餓。」

彭天銘:「一點不麻煩,你們先說話吧,我出去了。」

彭天銘出去了,門被關上。

沈烈拿過來麥乳精,給冬麥沖了一杯,遞給她喝。

冬麥現在感覺好一些了,雖然依然有些惡心,但是卻感覺到餓了,便捧了來喝,麥乳精甜絲絲的,喝了後舒服多了。

「怎么突然過來了?」沈烈挨著冬麥坐下來。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來了。」要說有什么特別大的事,也不至於,哥嫂吵架,這種事也是稀松平常,可就是有些心里不好受,想見他。

沈烈看她蔫蔫的,抬頭看了下外面,門關著,門前也沒什么人,他就伸出胳膊來,將她攬在懷里了。

被堅實的胳膊這么一攬,冬麥便軟軟地偎依在沈烈懷里了。

不知怎么,就有些想哭鼻子,眼圈也紅了。

她趴在他懷里低聲撒嬌:「你剛干嘛去了,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我等了你好久呢!」

明知道不怪他,但還是想這么說,就想埋怨他。

沈烈聽她語氣中都是委屈,便覺心疼,其實這幾天他住在陵城,忙的時候倒還好,晚上睡覺時候總惦記,以至於白天的時候總是在趕工,想著忙完了就回去。

誰知道她這么突然出現了,還虛弱憔悴,像是被風吹雨打過的月季,蔫蔫地垂著。

一時心里都是憐惜,會想著不能讓她受任何委屈,又猜測著她突然過來的原因,擔心,但是她剛不說,他還是沒著急問。

當下只是撫著她的發,安撫道:「怪我,今天機器安裝差不多了,調試也挺成功,郭同志說帶我們出去吃點東西慶祝慶祝,結果就回來晚了,平時一直都在工廠里。」

冬麥偎依在他身上,其實他胸膛厚實,也熱乎,大夏天這么靠著反而會熱,不過冬麥喜歡,就想這么靠著。

她趴在他懷里蹙眉:「剛才人家過來的時候,我看著是不是很傻?會不會有點丟人?」

沈烈輕笑,低聲說:「怎么會丟人,這不是挺好的,就是暈車,也沒什么。」

剛才他去打水,一起調試機器的幾個還都誇呢,說你媳婦真不錯,還說你媳婦看著就脾氣好賢惠,羨慕他有福氣。

其實他知道,脾氣好賢惠這個可真看不出來,無非是覺得長得好看罷了,就算在陵城,像冬麥這樣的也少見,誰見了不多看幾眼。

她這樣的,出現在人跟前,別人會一眼就覺得漂亮,至於她穿什么,樣子是不是有些憔悴狼狽,反而是次要的,沒人太在意了。

冬麥想起剛才的彭天銘,她穿著白襯衫,黑裙子,一看就特別能干的樣子,便說:「反正我看著有點不像樣。」

沈烈覺察到她的情緒不對,好像有點太低落了,和平時的樣子不太一樣。

他便低頭,捧了她的臉說:「沒有,你剛才的那樣子,誰見了都誇,說沈老弟你哪里娶的媳婦怎么這么好看,說你怎么這么有福氣!」

冬麥咬唇:「真得?」

沈烈低頭用額抵著她的,溫聲說:「騙你干什么,人家就是這么說的。」

冬麥這才放心了:「你機器調試得怎么樣了?」

沈烈:「差不多完了,明天把那三台都過一下,也就結束了,我明天去調試,你就在這里休息,或者出去逛街玩玩也行,等我忙完了,我就能陪著你。」

冬麥聽他滿滿的為自己打算:「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陪。」

沈烈笑了:「我是小孩子,我需要你陪行了吧?」

冬麥鼻子里哼哼了聲。

說話間,聽到外面咳嗽聲,沈烈忙起身去看,原來是一起工作的小趙,出去買了點吃的,是一只燒雞,還有燒餅。

沈烈謝過了人家,拿過來,放在桌子上,把燒雞撕下來,給冬麥吃。

「還熱乎著,吃吧,一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燒雞味道還可以,冬麥現在也覺得餓了,就著燒餅吃起來,再喝幾口麥乳精水。

她吃著時,想起來彭天銘:「那是人家彭先生的女兒?」

沈烈:「對。」

冬麥有些好奇:「看著還挺能干的,她也和你們一起調試機器啊?」

沈烈笑了下:「是,她確實很優秀,郭老先生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女兒,她是獨生女,以後要挑大梁的,前些天人家跑去天津學習了,這幾天才回來,正好趕上和我們一起裝機器了。」

說著這話的時候,沈烈眼中自然有著欣賞,不得不承認,人家一個女同志,這幾天和大家一起調試機器,一點不嬌氣,吃苦耐勞,能干大方,看得出,以後可以繼承彭生的衣缽。

冬麥自然看出來了,雖然知道沒什么,卻有些酸酸的:「我是不是很嬌氣,是不是能吃苦耐勞?」

沈烈看她這么說,笑了,卻沒說話,只是揉了揉她的頭發。

然而冬麥卻忍不住想撒嬌,她趴在他懷里,故意問:「說啊,我吃苦耐勞嗎,我能干大方嗎?」

沈烈便抱住她在懷里:「一點也不吃苦耐勞,一點也不能干大方。」

冬麥聽這話,差點氣死了,抬手就要擰他:「你誇別人不誇我!」

沈烈抱著她笑,他越笑,冬麥越氣,都要氣死了。

最後沈烈終於低頭親她的額,又在她耳邊說:「笨死了,那是誇外人的話,你干嘛和外人比。」

冬麥聽著這個,心里才舒暢,不過還是道:「那你也得誇我,不然我不高興,我就要生氣!」

沈烈卻不笑了,他抱著她說:「可是我不想誇你吃苦耐勞,好好的,為什么要讓你吃苦耐勞。」

冬麥不懂:「為什么?」

沈烈:「我們是夫妻,吃苦耐勞的事我來做就好了,你願意怎么樣就怎么樣,那不是挺好的?」

她太吃苦耐勞,他也會心疼。

不過她願意開餐館,他也支持,畢竟人有自己想干的事,並且願意為之努力,這樣活著才有意思。

他低頭親了親她臉頰,在她耳邊低聲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我這么努力,就是想讓你過好日子,隨心所欲,你也不用學人家,不用和人家比。」

她今天明顯心里不好受,過來乍看到自己身邊有旗鼓相當的,多少有些泛酸,其實她並不懂,她哪里用和別人比。

別說她確實很吃苦耐勞大方能干,別說人人都誇她長得好看,就算她沒有這些,她也是自己心愛的妻子,和別人根本不是一回事。

沈烈說的話,冬麥開始沒聽懂,後來明白了,想了想,抬頭問他:「可是如果人家比我優秀很多呢?」

沈烈挑眉,笑望著她,反問:「我是沒見過優秀的女人嗎?」

冬麥臉上便有些紅了,她咬唇:「好了,當我沒說!」

沈烈卻起身,收拾了她剛吃過的燒雞,拿剩下的麥乳精水給她喝了,又洗了杯子,給她重新倒了水伺候她喝。

冬麥軟趴趴地坐在床頭,看他無聲地伺候自己,心里那滋味自然不一樣。

原來所有的不愉快全都煙消雲散了,只剩下滿足。

沈烈卻在這個時候,突然抬頭:「對了,晚上人家彭同志的丈夫可能把彭同志孩子送過來,估計到時候一起吃個飯。」

冬麥一愣,之後便有些惱了。

沒錯,她剛才心情不好,她看到自己丈夫身邊有優秀的女人,難免就有些小酸,但其實他只要解釋清楚,說人家已經結婚了,自己不就啥都不想了。

結果呢,他就是不說,竟然讓自己小小地吃了莫名其妙的一點酸!

她軟軟地瞪他一眼:「你早不說!」

她是有些小心眼好吧,可自己狼狽地過來,人家落落大方,又聽到丈夫誇人家能干,任憑誰能特舒服?

他卻故意不說!

沈烈卻一臉無辜:「說什么?」

冬麥惱了,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憤憤地指著他:「你欺負我!」

沈烈悶笑出聲:「對,我就是故意的。」

這下子冬麥可真是生氣了,她看到旁邊的枕頭,一把抓起來,向他扔過去:「你這人太壞了,你就知道欺負我,你心眼太壞了!」

誰知道她這里剛扔出去,就聽到外面的聲音響起:「沈老弟,咱們的機器——」

那人話說到一半,枕頭「砰」地一下子落地,那人也就愣住了。

冬麥一怔,之後尷尬得脖子都紅了,恨不得當場爬起來回松山村!

下午的時候,沈烈過去調試機器,臨走前倒是哄了她一番,逗她笑,然而她笑不出來,只覺得自己好丟人。

沈烈:「沒事,你是我妻子,你丟人我也跟著丟人,怕什么?」

冬麥推他,軟聲埋怨:「走開走開,我不想理你了,都怪你!」

沈烈看她這樣像一只鬧脾氣的小貓,便笑:「怪我,不怪你。」

沈烈走了後,冬麥躺在床上休息了一會,又喝了口水,身上感覺好多了,剛才的尷尬,也覺得仿佛沒什么大事。

都這樣了,只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了,反正別人也不會主動提起。

休息了一會後,她便出門走走,這個廠子是緊挨著一條小河建的,院子里雜草叢生,角落里還堆放著一些廢棄的木材,木材底部因為太過潮濕,已經長出了木耳。

廠子里零星幾處房子,從布局看,前面應該是廠房,後面這一排低矮的瓦房應該是宿舍,冬麥也沒什么事,就隨便走走,看到木耳,竟然長得還不錯,便隨手摘了一些。

摘了好一把的時候,就見彭天銘過來了,看到她便笑了。

她手里提著一個皮帶,里面鼓鼓囊囊的。

冬麥忙打了招呼,彭天銘問了年紀,她比沈烈大一歲,便讓冬麥直接叫自己彭姐就是了。

彭天銘便將袋子給她:「我看你過來得急,估計也沒帶什么衣服,這里靠著河,晚上潮,費衣服,這兩件我買了後也沒穿過,你不嫌棄的話,先穿著試試?」

冬麥自然不好意思要,不過彭天銘還是將衣服塞給她了:「不要和我客氣,我不少衣服呢,根本穿不著,你如果穿上正好,你就穿。」

冬麥看她這樣,只好接受了:「那我回頭洗干凈了給你。」

彭天銘又問她休息得怎么樣了:「看著倒是精神了。」

冬麥笑了:「是,現在好多了。」

兩個人說著話,便也進屋了,彭天銘切了西瓜給她吃,看到她將木耳放在一邊,笑著說:「我聽沈烈說,你做飯特別好吃,這木耳是長得不錯,不過我們都不會做飯,就只能扔這里白糟蹋了。」

冬麥:「你們是操心調試機器,這是大事,正經事,我沒那本事,也就閑得沒事瞎看看。」

說了幾句,冬麥對彭天銘印象倒是不錯,看得出,這個人爽朗大方,也是一個干事的人,沈烈倒是誇得不錯。

說話還算投緣,便提起來機器調試的事,彭天銘說:「我在天津專門進修過,本來以為自己學了不少東西,可是和沈烈合作了後,才發現他下的功夫真大,不是我進修學得那點干巴功夫能比得上的,許多東西還是得實際經驗操練,這點我比他差遠了。這次他不光是幫我們安裝機器,還教了我們不少知識。所以我爹一直想著,如果可以,請他幫我們把關采購機器。」

這件事,他們之前提過了,不過冬麥估摸著,沈烈未必答應,畢竟掙錢的路子很多,沈烈自己也想盡快將自己家的梳絨機給轉起來。

當下冬麥便道:「這主要是看他自己了,他這個人想法太多,也固執,一般人想勸,根本勸不住。」

彭天銘聽到這話,看著冬麥,便噗嗤笑出聲:「我本來打算走夫人外交路線,勸勸你,讓你幫我和他說一下,興許他就願意了呢,敢情你這是一下子把路給堵死了啊!」

冬麥倒是意外,沒想到她竟然直接這么說,也忍不住笑了,心里對她的好感增加了幾分:「就算他忙自己的事,如果彭姐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就是一句話的事,彭姐隨時叫他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