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緣盡卷 第001章(2 / 2)

情聖物語 葉無名 2703 字 2022-11-14

「你為何總是向北看呢?」下課時,我瞅了個空,在教室外走廊上問他。

「你為何總是朝南看呢?」他反問了一句,然後是神秘的一笑,我也只能笑了,心想這小子不存在惡意。

一個雨天,春風已經綠了田野,綠了樹枝,綠了溝岸,到處彌漫著一股濕潤的泥土氣味。

離中考只有兩個月了,幾乎所有的代課老師都會在講課間隙來上幾句:「都沒幾天了,還不知道好好干!」

春雨迷蒙的天空,自然是陰沉和壓抑的,可我的心情,卻出奇的舒暢,猶如花草布滿的兩岸間一條弄著浪花的小溪在緩緩流動,安靜祥和如詩如畫。

我並沒有忘記我的煩惱,只不過這煩惱此時卻變成了滋潤心房的動力。

「同道朋友,哪里有呢?」我時常愣愣地望著窗外,自己問著自己,身邊的秦爭輝已經不是了,他已經明確告訴我,他不會與我同道。「也許這里太偏僻,不可能有吧!也許將來到了大地方,才能見到真正的同道朋友。不,也許我們這里就有呢?」我把目光瞄向了王健強,他身後的女孩正在說笑著,我忽然想起了呂岳鋒老師。「我應該設法增加更多的知識,對,向呂老師借書,同時還可以共商理想,交個朋友。」我心中暗暗決定了兩件事:「借書,交朋友。」

下課的時候,我立即行動,快步走出了班,在閃出教室門口的瞬間,特意看了一眼甘妹。她正用兩手捂住眼睛,但我已經心領神會了,我似乎懂得那手指縫後面的秘密,心里倒自個兒樂起來。

呂岳鋒老師的辦公室到了,門開著。我鼓足勇氣走進去。看見呂老師已在桌子上,我打招呼道:「呂老師還在這兒住嗎?」

「嗯!」他顯然大感意外,吃驚的問:「你有啥事嘛?」

「哦。」我本不打算很快進入正題,可又找不到別的話題,便說:「你那兒可有什么好書嗎?我想借著看看!」…

呂老師當即回答道:「沒問題。我這兒有幾本,都在家里呢,明天上午給你拿來。你來拿。」

「好!要上課了,我得走了!」說完,我走出了那間簡陋的小房子,心中好興奮,又老大不自在。總覺得這件事不應該是這樣的。

第二天上午,雨還沒有住,反而更大了一些。呂老師把書交到了我手上,這是他冒雨帶來的,但我心里的感激卻表現不出來,只是說了聲謝,並沒有思想和感情方面的溝通。懷著成功又失望的心情,我回了教室,十分小心翼翼的把那書藏在手臂後,唯恐被別人知道了而借了去,那樣就對不住呂老師了,畢竟難保他們會不把書看沒了。那個上午,我好事心懷鬼胎度過了似的。

那本厚書叫《孤星血淚》,又名《遠大前程》,是英國人狄更斯的作品。此後的歲月,我每天看上一段,卻越讀越覺得消沉。因為書上的內容,小主人公匹普的經歷,作者所描述的那個殘酷的世界,無不令我深感震動。這震動,使我之前所形成並堅信的所謂「善」、「正義」、「進步」等等的世界觀,在徹底崩塌之後,愈加的灰霾猙獰,暗淡無光,毫無希望,一派死寂。原來,「好」並不是必然的;原來,「惡」也可以大行其道並壽終正寢。這個真實的世界究竟會怎么樣,並不是隨著人們向善的意志所轉變的……

匹普的創造者告訴我,不要對這世界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還是聽天由命吧,凡事該如何是定就的,不要玩火了,什么遠大理想,光輝前程,不過是一廂情願的騙人的把戲罷了。面對現實吧——慘淡的苦楚的可笑的荒唐的現實,宜早不宜晚。

這些觀念的刺激,使我的思想進行著一邊倒的斗爭,當我睜開眼睛面對這個凄風苦雨築就的真實世界時,那冷酷和痛苦是我所無法獨自承受的,於是對志同道合者的需求就愈發的強烈了。或者更坦率地說,對屬於我的那個人的渴求,就到了迫在眉睫的當口。

一個課間,我「心懷不軌」地走到了王健強的座位上,身後就是我的「甘妹」了,王建強特意給我讓開了座位,挪到了同桌的座位上,他的同桌是秦子亞,現在出去了。

「王健強,看你平時神秘兮兮的,能否說一下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幾份認真,又幾分戲謔的問,他笑而不答,而我此時發現了他桌子上的一本書《中華兒女》,上面周宰相、毛太祖等人的相以及那些引人注目的標題,勾起了我的興致:「好書,能借我看看嗎?」

「不是我的,是秦子亞的。」王健強回答說。

「那就更沒問題了,他回來後你就說是我拿去了。看完再還他。」秦子亞是我老朋友,沒道理不給我看看,我說完便告辭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閱讀這本《中華兒女》。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嚴重的感情波折,像一個令人窒息的黑洞,也就不知不覺地在我面前等著我了。

年輕人血氣方剛,無知者無畏,所以才顯得勇敢。而見識有限,思想便容易走極端,思維也不健全,很容易種下各種偏見,進而影響一生的進程。

於我而言,自幼被灌輸的雄心壯志、擔當大任的心態,在青春期時則如一個被引爆的定時炸彈。所謂登高必跌重,對自己和世界所抱有的不切實際的企幻,一旦被現實擊碎,必然因心理落差巨大而痛不欲生。

幼年時,是爺爺最早發現了我的早慧。那時還是懵懂童稚時,爺爺抱著我,隔不遠的對面,小我一歲半的弟弟學著大人的樣子喊我的小名,一聲聲地叫個不停。我總不答應,並說:「你不叫我哥,我就不答應!」

也許這是我第一次發表對這世界的主張,所以當爺爺聽了這話,不僅興奮非常,而且到處逮住人就誇我聰明,說長大必有出息。

又加上教科書「青少年必須理想遠大」之類說教的熏陶,我自然也自命不凡,以天下為己任,向偉大領袖毛太祖看齊,立志要平定天下,穩定乾坤。

這種志向過於雄壯,以至於我平時總緘口不言,在被問及志向時,總敷衍而過。

不僅如此,正因為有著這個卓絕的偉大理想,我對周遭人們鄉願世故的表現也總是很瞧不起,比如最好的朋友秦爭輝,便聲稱其理想是:「錢財、權勢、出人頭地!」而我對這些東西則完全嗤之以鼻。

理想主義的毛病就是過於完美,把自己的標准定得高高的,那這個標准去衡量真實的世界時,必然發現一切都是丑惡的、愚昧的、落後的,滿目瘡痍。這是理想主義者必須承受的折磨,是諸多不幸的根源。這也是為什么理想主義大師毛太祖一生不幸,總要折騰個不停的根源。

相反,與理想主義相對,現實主義則認為世界原本就是壞的、邪惡的、不堪的,於是只要在這悲慘世界上發現一點點美好的,創造一點點美好的,便能怡然自得,樂在其中,幸福無比。這也是現實主義的卓越代表鄧世祖德形式准則,也是他為何能夠帶給廣大民眾幸福的原因。

伊索寓言有一則豌豆公主的故事,說一個真正的公主睡在十二床被子之上還會感覺被一顆小小的豌豆硌得睡不著覺,混帳教科書告訴學子們,這是為了諷刺封建貴族驕奢淫逸的生活方式,可實際上完全可以做這樣的解讀:豌豆公主的故事,實際上是形象的寓示了青年人那種敏感的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