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弱的真是，沒得說。

本來就不強，那會兒還是二戰剛打完，德國國內什么情況相信我不說您二位也能猜出來，一片廢土、四分五裂、還被外國駐軍管著，就這情況，別說踢球？出去工作養家糊口人家都干得有氣無力。

可人家那年世界杯奪冠了。

這什么概念？

就好比現在有朝一日突然跟你說我們國足世界杯奪冠了……可能都沒那轟動。

我前面也說過，我們國足以前也有吃過餃子的時候，好歹在亞洲是個傳統強隊吧。

可德國當時呢？在足球圈里說他們是犄角嘎噠都是抬舉了。

可人家奪冠了。

你能想象當時德國人瘋到什么程度嗎？

要咱國足世界杯奪冠了，你我得瘋到什么程度？

都不用奪冠，還記得上一次咱出線那年……您二位那會兒可能還小不太清楚啊，可經歷過的都知道那場面，那晚上真的，滿大街都在打炮仗，那煙花砸的、大晚上亮堂得跟白天似得，甭管多少線小縣城都整宿整宿得燈火透亮、從晚上一路鬧到第二天凌晨，不管男女老幼，下到還沒能自個兒走路的小孩兒、上到牙口都掉光了的老人家，也不管之前看不看球的都上蹦下跳得在喊，那陣子真是，出門一看滿大街都插著國旗，大家臉上那表情，真是比過年還高興！

你什么時候見過那等陣仗？

真要比，可能也就沒法跟45年打跑了**人時候比了。

當時你出門一看，真的，舉國上下老板姓精氣神，亮堂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愛國心、民族自信心噌一下由內至外全冒出來了，那會兒你都不需要去宣傳，但凡誰有半個字說我們國家不好，其他人都會群起而攻。」

說到這里，王天麟卻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雙眼泛著些紅潤。

停頓片刻後，他接著道，「那咱那年還只是出線呢，人家德國隊那年，奪冠了啊。

他們得鬧騰到什么地步？

就是那一次，德國人上上下下自信心都爆炸了，干什么都有勁兒，之前看著自己國家滿目瘡痍垂頭喪氣縮在家里的年輕人全都變了樣兒，工作起來一個比一個拼，就那么十幾年的功夫，一個倒下去的國家就又拿回了強國的地位。

這事兒過了幾十年之後還改編成電影了，當時人家總理看了都哭了。

就可以這么說，德國現在之所以強——不光是足球強、還有他們國家的強，80%都要歸功於當年那屆世界杯。

體育這東西，它就是有這么大能量。」

陸明一聽，仍然疑惑不解，「可這跟我們……又有什么關系呢？」

王天麟回道，「這就是問題關鍵。

咱中國人，好面子，對吧？

可這事兒也有程度之分，您覺得什么人更好面子呢？」

陸明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知。

王天麟道，「越沒本事的人，越好面子。

因為他沒本事，所以自卑，越是自卑，就越怕別人看不起他，就越需要面子這種東西來滿足自己的虛榮心。

他什么都沒有了，你把面子也給扯了，那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現在咱國家有錢了，您可能理解不了，但咱當初窮過，一窮二白，窮的老百姓吃不上飯，窮的大家伙過年的時候都得去別人家借肉、一碗臘肉全村人用，從初一擺到十五、頓頓不同門兒，擺在桌子上沒人敢動筷子、因為那是人家的，有小孩兒不懂事兒吃了一塊兒之後人爹媽那是直接掄圓了來打，因為你賠不起啊，你不打這一頓給全村人都看見人家明年就不會再借肉給你了啊！

偌大一個國家，好幾億人，除了原子彈，什么都沒有。

正因為窮，所以好面子，什么都要跟外國人爭。

軍事要爭、經濟要爭、教育要爭、文化要爭，同樣的，體育也要爭。

所以，您明白了嗎？」

陸明一臉懵逼。

這哪兒能明白？

他沒聽懂，劍盪卻懂了，「您是說，舉國體制？」

「對了！」王天麟重重得點了下頭，「當時咱窮，老百姓飯都吃不上，有誰去玩兒體育？

哪里有專業做這個的？

當時的體育，很多東西說白了都是軍隊項目，因為當時國際上不太平，隨時都有可能打起來，為了以防萬一、為了避免再一次面對那種必須要人命去堆的情況，全民皆兵，當時的運動會，跑步游泳這些還正常，有些項目，什么負重越野、摩托車競速……其實也說得過去，可竟然還要比無線電發報？

這跟體育兩個字兒有關系？

當時的老板姓真的，就兩件事情，生產、軍訓。

就這種狀態，去跟那些大魚大肉吃著、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的洋人比賽？

能贏嗎？

但為了十億國人的面子，你必須贏。

所以舉國體制這個東西就出來了。

沒辦法，你靠民間力量根本不可能發掘出那種人才，挖到了也一樣培養不出來，只能靠國家力量來做。

也別說，這一做，成功了。

成功了一次，就收不住了。

當年那會兒真是，老百姓心太浮躁——窮嘛好面子，你運動員去了必須拿金牌、拿了第二就是給十億國人丟臉、就是給國家抹黑，還吵著鬧著讓人家把之前吃的好東西吐出來？就那么幾年功夫，這一次還是民族英雄的『王子』因為下一次沒拿金牌瞬間就能變成『亡子』。

其實上面也知道，舉國體制這種東西，它能最快出成績，但這個成績其實根本沒有多少意義。

國家出錢出力，費盡心思培養出了那么幾個運動健將，強壯得是那些運動員的體魄，貧民老百姓該窩在家里他就是窩在家里，哪里起到了體育應該有的作用？

可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呢？

好不容易靠體育項目成績提振了一點點的民族自信心，突然成績沒了，這些信心又掉下去了，好家伙，之前的努力都白費。

社會風氣擺在這里，你就算知道了也只能飲鴆止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