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51.11.08|,轉(2 / 2)

齊廈本來就語拙,此時百感交集之下更是無言以對,只是反復嘀咕,「他怎么這么傻。」

賀驍干脆把齊廈的頭也摁到自己的肩窩,「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沈老師把一件能威脅身家性命的東西交到齊廈手上,臨終那聲對不起,可能也真是悔了。

值得一提的是沈老師同時做出的決定是鼓動魏憬銘去殺人,這是不是說明魏憬銘本來也在他報復對象之列?

進而,他托齊廈交給喬先生的東西,一擊致命本來就是針對魏憬銘的,這點也大有可能。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沈老師臨終鋪陳的一條路,給魏憬銘留下了步步殺機。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齊廈如今性命受脅跟他八年前的不堪遭遇分明就是同一件事。他出事是壓垮沈老師的最後一根稻草,沈老師對魏憬銘數十年的怨懟終於變成刻骨仇恨,死而不休。

而沈老師給魏憬銘鋪設絕路時,無可選擇之下托付給齊廈的東西又成了讓齊廈再次淪入窘境的引線。

如此因果,八年前的那個夜晚是緣起。

而暗算齊廈的凶手,極有可能,就是魏憬銘。

他們是晚餐後從別墅回酒店的,賀中將送他們到門口,問:「真的不用搬回來?」

齊廈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賀驍也沒等他出面應付,果斷給他拉開車門,對自己父親說:「東西太多,麻煩。」

賀中將看著齊廈有些發白的臉色,對賀驍不無打趣地說:「男人的控制力和體魄同樣重要。」

賀驍淡淡看他一眼,完全不想說話。齊廈臉色不好跟那事沒關系,老爺子分明知道,還非得多此一句拿他們尋開心。

齊廈一下午神思不屬,根本沒注意到長輩越界的葷玩笑,上車前禮貌地對賀中將說:「謝謝您的招待,再見。」

賀中將此時突然正色,「萬事放寬心,有賀驍在。我們家人,也從不怕誰。」

齊廈終於領會到長輩的好意,心里頭感激得難以言喻,賀中將這顯然知道他現在有多麻煩,可是絲毫不阻攔賀驍跟他在一起,甚至還反過來寬慰他。

齊廈再次誠摯地說:「謝謝。」

賀中將沒說話,對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上車。

一直回到酒店,齊廈都十分頹喪,他是第一次覺得自己簡直蠢得讓人傷心。

倒不為別的,整件事的症結——沈老師私印的原裝木盒,是被他大大咧咧弄丟的。石頭扔水里還能聽個響,這么重要的東西他可真是丟得輕飄飄的,聲都沒一個。

這東西只要找出來,凶手是誰不再是猜測,而且很可能是活脫脫的罪證,立刻就能把那個人繩之於法,不再需要賀驍費盡心思地查。

在泳池邊坐著搜腸刮肚一會兒,他仰靠著椅背,對賀驍說:「我真想不起來了,當時那盒子拼不回原狀,我順手收著,回頭就忘了,接著就是搬家,要不我們明天就回去吧,回去再仔細找找。」

賀驍說:「不用,現在的情況,你還是先留在這比較好。」齊廈隨手扔掉的東西他是見識過的,那個木盒連著里頭的東西估計幾年前就經由垃圾站被降解或者二次利用了。

另外就是出於安全的考量,幕後凶手是不是魏憬銘他可以繼續查,可在頭一記悶棍打到凶手頭上讓凶手不敢輕易造次之前,齊廈還是暫時不要回去冒險。

齊廈也明白,點頭說:」聽你的。」

賀驍是個行動力強的人,一旦有目標,下面查探都圍著魏憬銘和在這件事中丟掉性命的幾個人展開。

而他同樣要弄清當年沈老師對齊廈出事那晚的情況究竟了解多少。

沈老師已經去世七年,如今舊事重提,賀驍必須知道齊廈當晚究竟是怎么離開的,他選了一條最近的路走。

而賀母的效率比他想象的更高,當天晚上,賀驍接到母親回復的電話,賀母第一句話就是質問他:「這件事你當時為什么不跟我直說?」

賀驍無言以對,當年被魏憬銘算計,那幾天母親剛好出差,之後母親回來他也沒提。他是個成年人,心里憤怒歸憤怒,反正魏憬銘的腿已經被他踹斷了,找媽告狀那等行徑對他來說太幼稚。

當然魏憬銘也沒臉直言,當時只說是自己摔的,估計對底下人還有交待,否則不會讓賀母被隱瞞到今天。

賀母現在才知道真相,簡直一腦門官司,但顧及眼下有正事到底還是忍住了。

她對賀驍說:「你想的沒錯,那天晚上就是沈先生親自上門來帶走齊廈的,老陳說,沈先生到的時候聽說齊廈已經被送進房間三個多小時,受不了打擊,在客廳還一度暈過去。」

賀母從來沒愛過魏憬銘,成為魏太太後才知道有沈老師這么一號人,後來聽說他和魏憬銘的事,對這人除了一絲半點的同情外,沒有其他感受。因此敘述整件事也不帶多少感□□彩的偏向,純論事的語氣。

賀驍沒出聲,沈老師果然對魏憬銘的罪狀心知肚明。

原來,真是他親自把齊廈接回去的。

賀母接著說:「沈先生昏過去,人醒來得也快,醒來後直接跟魏憬銘說他生病活不長了,求魏憬銘放過他也放過他身邊的人,魏憬銘吃驚不小,這才讓人把齊廈從……你房里帶出去,交給他。」

賀母這一席話簡直是從不同場景把那天晚上的事重現一次,賀驍聽著只覺得心里頭翻江倒海,他沉沉「嗯」一聲,再說不出別的話。

這世上最大的無奈莫過於發生過的就是發生過了,時間無法重來。

他長久沉默,賀母有些擔心地問:「len,這件事如果齊廈本人知道會怎么樣,你想過嗎?」

賀驍喉頭像是被什么封住似的發不出一絲聲音。

賀母又說:「我看得出來,齊廈脾氣多少隨他父親的倔性,有些真相太殘酷,一輩子不知道未嘗不是幸運,你說呢?」

賀驍開口時聲音嘶啞地像拉鋸,「我自有打算。」

說著朝齊廈望過去,他們昨天買的木雕邊角有些毛糙,齊廈此時正坐在書桌前拿指甲銼小心地打磨,一雙眼睛被燈光映著,剔透如水。

這個人就像水一樣的清泠和柔軟,悄然無聲地滲進自己的生命,賀驍現在不知道他會不會像來時一樣,最終有天也一滴不剩地流淌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