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冰釋(1 / 2)

蒼頭奴 臧白 3680 字 2022-1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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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睡了整整一夜, 到這會子還不見睜眼。想是酒吃多了,傷了精神,便睡得久了些。雖說這大雪寒日里沒什么大事,但總這么空著胃,也不成。因她伸手推姜黎兩下,喚她阿離,「快醒了吧, 給你在伙房拿了吃的, 不吃可涼了。」

姜黎被她搖醒, 眉心那處還是暈得厲害, 頭里頭也錘子敲擊般的疼。她慢慢睜開了眼睛, 又緩了半晌神。好歹清醒了,還不忘昨晚的事情,蹙眉看著阿香問:「我昨晚怎么回來的?」

這話還問著呢, 鼻音重得像得了重風寒, 她便意識到自個兒一件衣裳也沒穿, 正光溜溜地躺在褥子里。她腦子里一炸,然對昨晚對事卻一件也想不起來,便又問了一遍:「怎……怎么回來的?衣……服呢?」

阿香拿眼乜她,幫她把衣裳遞過來,「還問呢,昨兒你要去陪李副將軍的, 喝得爛醉, 什么也不記得了。你不知道, 我這心都快叫嚇出來了。還好將軍沒遷怒,否則那十幾二十的軍棍,可見是逃不掉的。」

姜黎聽得糊塗,白生生的手腕伸出被子來,拉了衣裳進去往身上套,「什么將軍,什么軍棍?我得罪了李副將軍不成?他要打你?」

「哪里是李副將軍?」阿香往她床沿兒上一坐,「是沈將軍,找到李副將軍帳里了,把你扛了回來。你是喝醉了,什么都不記得。我們都瞧著,站在外頭挨了半個時辰的凍呢!」

姜黎聽是沈翼,那腦子里隱約出現些昨晚的情景,就是沈翼進了帳篷,扛了她回來。但她回到帳里睡下後,再發生了什么,就什么也想不起來了。她把衣服一件件地套上,一句話也不說。穿好了衣服,趿上鞋子找水洗漱。

阿香跟在她後頭,又開始絮叨:「經此一回,這軍營里沒有誰不明白了,你就是沈將軍的人。你還得聽我一言,好好地侍奉沈將軍,別惹得他不高興,那日子就難過不到哪去。我跟著你,還能沾些光呢。」

姜黎洗漱罷了,把巾子往架子上掛,「誰敢惹他,高興不高興,還不都看他的意思。高興了冷著臉,不高興了,打罵人都不惜得動手,卻不把你往死里羞辱折騰了不罷休。我可瞧不見有什么好,但凡能與他脫離干凈的,我怎么也不想再見到他。」

阿香知道她還在為兩月前的事情耿耿於懷,勸說不頂用,便過去打開剛才自己從伙房拿的食籃來,里面裝著兩個包子,一碗清粥,並一小碗的酥酪。這酥酪是羊奶做的,在這西北塞關想吃上這么一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阿香把東西給她看,挑著眉問:「你瞧瞧這些,還再說什么?」

姜黎看著這些凈白的吃食,和往日吃的那些東西大不一樣,她有些出神,而後嘀咕一句:「何故做這些事來再惡心人,我豈願意再受他好處,到底拿人作什么看?」

阿香聽得見,自白她一眼,拿了筷子夾起包子送到她嘴邊,「在這里,跟誰過不去也別跟吃的過不去。你今兒起得晚,這些東西是伙房特意給你做的,我風雪里來去給你拿來了,不能糟蹋。」

姜黎定著眸子看她,半晌張開嘴來,把那包子咬在嘴里。伸手接住,便一口一口吃了下去。阿香又把白粥端來,沒有小菜,也就這兩樣,都是難得的。姜黎快速地吃完,細嚼慢咽對於帳里的其他人來說,那是煎熬。

阿香也饞,自咽咽口水,還是說些教育姜黎的話,「咱不知道你和沈將軍之間到底發生過什么,她對你又是虐又是疼的,咱們也瞧不明白。我還是那些話,在這里,咱們什么都算不上,連那吃草的馬都不如。想到和沈將軍間的事情你難受,那就不想,單想著,靠他,你能在這軍營里活得安生,就足夠了。這人不管是沈將軍,還是別個,都是一樣的。你讀過書,應該想得比咱們明白。」

姜黎把手里的碗放下,清粥包子吃得干凈。她聽得懂阿香的話,但卻就是開不了口應聲。人若總是把前程利益想得清楚明白,按其道而行,大約可以過得輕松許多。不顧尊嚴,不顧面子,心里無有任性悸動,她姜黎做不到。她任性霸道了十幾年,在短時間內說把自己徹徹底底放下,實屬為難。

她不接阿香的話,只盯著面前的那碗酥酪看。看了一陣,轉頭對帳里的女人們說:「你們都沒吃過罷,這個給你們。沒有多少,一人抿一口,嘗個味道。」說罷了先把碗端了送到阿香手里,「你先嘗。」

阿香面露驚異,「這如何使得?就是沈將軍,成年累月的也吃不了幾回,咱們怎么敢吃?」

「不吃撂了不成?」姜黎看著她,「我不喜歡吃這個,以前家里常有,羊奶牛奶,我都不喜歡,嫌腥。」

這話一說,那旁邊的女人們都圍過來,滿臉討好的笑意。這討好看起來有些帶澀,與以前姜黎看著人討好的臉感覺不同。以前覺得這些人下作,現在覺得,只有心酸罷了。

她看著這些把一個小碗傳來傳去,誰也不多吃一口氣,都是很小地抿上一口,然後給別個。而後她低下頭來,想起以前家里的事情。這些都是常吃的,她也是最愛吃的。說不喜歡,不過是讓阿香這些人吃得沒負擔。

她又想起來,那時候沈翼為了對她示好,把她的喜好習性都摸了透,天南地北地找好東西來討好她。她那時便一面受著沈翼的好,一面在心里鄙夷他,拿他做猴耍。有些東西甚而不是她喜歡的,而是丁煜喜歡,也讓沈翼千難萬難地弄了來,轉手便送去了丁煜手里。

沈翼家世代為武將,在重文輕武的朝廷里,官職算不上很高的武將便在文官面前沒什么地位與存在感。同樣,沈翼在丁煜那些文雅的貴公子面前,也就矮了好一截兒,姜黎當時鄙夷他大多也是因為這個。她拿這些人不當人,拿捏把玩的傻子罷了。

雖說沈翼與丁煜不算同道,但也不是沒有見面的機會。一把畫跡罕見的扇子,興致起時要帶人回家看他所藏古畫真跡的名字,無不讓沈翼意識到自己在做傻事。他找姜黎質問過,也都無不是被冷傲撅回來的結果。後來他越發細揪,便讓姜黎惱了起來。那是在外面的茶樓上,姜黎桌旁還坐著丁煜,她把沈翼劈頭蓋臉一通貶損。

說的話也就是那些——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瞧瞧自己的樣子,看看自己的家世。」

「說你是傻子都是抬舉你,好歹且分不出來。」

「你若還要臉面的,趕緊著滾,別自討難看。」

「我瞧不瞧得起你,你且都該思一思慮一慮,更不說瞧得上。」

……

那時聽著的人多,不時就傳遍了整個京城。姜黎說的話又被誇大渲染,越發難聽刺耳。偏那時的沈翼被姜黎早前的誘騙迷了心智,痴了一般。不懼流言蜚語,不信姜黎嘴里的那些話,愣是硬著骨頭找官媒跟自己上門提親去。父母反對皆無效用,直罵他丟盡了沈家的臉,說他就是死了也不管了。

沈翼上了門,結果自然是自取其辱。姜家甚至連門都沒讓他進,在推搡中還動了武力,打得他半死不活,最後被抬了回去。

自那後,姜黎就再也沒見過沈翼,時至今日已有兩年多。後來也有流言傳到姜黎耳朵里,說沈翼被打得半死不活回家後就大病了一場,病勢十分凶險,活著怕也困難。那時候姜黎並不關心別人的死活,聽了也就罷了,再沒有管過這事兒。

到了兩月前再見沈翼,他已經成了這西北軍的領頭將軍。想來是後來養好病隨軍入了伍,一路打拼下來,成了今天這番模樣。聽軍里的人說,他鮮少回京,似乎無家無根一樣。在姜黎來之前,他也沒有女人。他不碰女人,說是有心病。

姜黎想得出神,在阿香叫了她數聲後方才聽見。一群女人舔著笑臉跟她說話,好話言盡,就為一碗酥酪。阿香盯著她,問:「想什么呢?」

姜黎搖搖頭,「沒什么。」

帳外風雪聲又重了些,這西北塞關的日子,比別處更為難過。有人打了帳門出帳篷,風卷殘雪,掃進一股寒氣。姜黎眯眯眼,把衣襟拽緊了些。

「我不是故意的。」姜黎跟在他身邊往營地里去,看著他渾身透濕,自己也覺愧疚,「是我莽撞了,不該踢你那一腳。可要不是你彈我,我也不會踢你那一腳的。」

秦泰沒有心思跟她細說原委,身上冷得厲害,往骨縫里鑽。額前碎發落下來,滴著水,慢慢就覆了一層冰渣兒。他看向姜黎,吸一下鼻子道:「你去伙房,找伙頭軍趙大疤,讓他兌一桶熱水,抬到我帳里。」

姜黎聽了話,自拔腿跑著去了。到營地直奔伙房,找了那伙頭軍說:「勞煩你兌一桶熱水抬去秦都尉帳里,他才剛在印霞河落了水,衣服濕了透,要趕緊梳洗。」

趙大疤看她一眼,臉上無有溫和的神色。這些當兵的人糙蠻,沒那軟和氣,只撂一句:「知道了。」

姜黎看著趙大疤招呼了人去忙,兌好了水往秦泰帳里抬去,自己又琢磨,洗了澡換了衣裳,應該還得吃些什么去去寒才是,便又跟著那趙大疤問:「吃什么去寒呢?」

趙大疤聲線粗沉,「咱們這里沒什么好東西,想去寒,吃些姜茶。那里有姜,切幾片煮一下就是,你自己去弄吧。」

姜黎不會這些東西,心想著自個兒再琢磨一陣子還得費時間,便找了個伙房里的小兵,央求一句:「小哥哥,你給我煮碗姜茶吧,我給秦都尉送過去。他洗好了,正好吃上。」

那小兵瞧她面嫩聲音脆,央求得他心里貓爪子撓一樣,自笑眯眯答應下來。而後騰出手洗了一塊姜,切下幾片來,丟到鍋里加上水,生了火便這么煮起來。

煮的時候閑了手,自找話和姜黎說,問她:「你是那個叫阿離的吧?」

姜黎與他閑搭幾句話,這會兒已不覺得與這些人說話有什么膈應。擱以前,這樣的人叫她一聲姑娘小姐,她連瞧都不瞧一眼。這會兒放平了心了,大伙兒之間又差什么呢?

這小士兵與她說話說得高興了,又要現技,說給她片一片蟬翼薄的姜片下來。說著就動了手,小心地片了一片下來,得意地往姜黎手里送,「你瞧瞧。」

姜黎用指尖捏住,透光一瞧,果然薄得很。她道一句「真厲害」,那小士兵嘴巴都快咧開花了。還要胡吹呢,忽被伙頭軍趙大疤叱了一句:「丟什么人呢!干活去!」

那小士兵被這么一叱,自收斂起來,走前又小聲對姜黎說一句,「沒事來伙房找我玩,我教你。記住啊,我叫周長喜。」

姜黎沖他點點頭,看著他走了去。那趙大疤去把灶里煮好的姜茶盛到一個小砂鍋里,蓋上蓋子,加一木托盤,送到姜黎手里,「快送去吧,涼了可不好吃。」

「誒,謝謝您。」姜黎接下那小砂鍋,便急忙忙往秦泰帳里去。到了帳前先問一句,「洗好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