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決絕(2 / 2)

蒼頭奴 臧白 2904 字 2022-11-15

她又嘆了幾口氣,忽而有阿香的聲音飄到耳朵里,說的話是:「怎么樣?沈將軍有沒有記起你的好來?」

聽得這話,她抬起頭來,便瞧見阿香這會兒挨在了姜黎邊上。伸手奪了姜黎手里的鞋面兒,又說:「你歇會兒,我幫你弄。」

姜黎閑了手,便搭在大腿上,回話說:「不知道,也沒瞧出什么,叫我今晚過去服侍。」

聽到她說這話,帳里愛熱鬧的自然都湊過來,你扒著我肩,我牽著你手,都看著姜黎,問她:「這又好啦?」

翠娥也關心這事兒,豎起了耳朵聽她說話。姜黎有些不自在,扯嘴角笑一下,「有什么好不好的,還不是聽人差遣。」

「你跟我們不一樣。」女人們七嘴八舌,「我們這是聽人差遣,你那個,是沈將軍真對你動心了。要不然,折騰不出這些事來。別的,都是只圖自己高興,不顧咱們的死活。你瞧沈將軍,處處給你行方便,為你做了多少事兒啊?也就是這樣,才生氣了。」

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沈翼喜歡她,那是事實。那時的他,說起來是有些皮賴的人,瞧准了,心意半點不藏不掖,非得說給你知道。百樣法子表現,想俘虜芳心。可重遇之後,沈翼就不是以前的沈翼了。喜歡不喜歡的話,姜黎從來不會去揣測。當然,沈翼自己也不會說。

帳里的女人們七嘴八舌地還在說話,為她今晚去沈翼帳里服侍出謀劃策,教她怎么再度籠絡住沈翼的心。那伺候人的法子,就又說起來了。姜黎聽在耳朵里,一直點頭。其實她心里是最明白的,到了沈翼面前,哪里需要使什么手段法子,都是任他擺布罷了。她不會討好人的法子,這個一時半會兒還真改不過來。即便現在把自己的身段放下了,卻還不是能像這里的其他人一樣,自如地輕賤自己。

就這么到了晚上,帳里的女人們三三兩兩出去,到各處陪酒服侍去。這個除夕,應該比往常的除夕都安心熱鬧。沒有戰事紛擾,能踏踏實實吃酒玩樂。

姜黎最後一個出帳篷,站到門外風雪里的時候,往秦泰站過的地方看過去,那里已無人影。她頂著風雪去沈翼的帳篷里,里頭並沒有人,都往大帳里聚著去了。她便在案邊的蒲團上坐下,擱了腦袋在案上,等沈翼回來。

等得有些乏了,肚子又餓起來,便自己出了帳篷往伙房去。這會兒人都清閑,吃吃喝喝沒有什么可惦記的事兒。周長喜給她撕了一根雞腿,雞絲、肉末各樣兒都弄了些,給她放食籃里裝好,問她:「夠了么?」

姜黎看看那食籃里的東西,面露感激的神色,「夠了,拿這么多,趙大疤看到了又得罵你。」

周長喜無所謂,「罵習慣了,沒什么大礙。」

姜黎謝過他,拎上食籃自己回去沈翼的帳里,而後把里面的吃食全部端出來,擺在案桌上。正拿了筷子要吃呢,帳門被打起,沈翼進了帳篷。原姜黎是可以在伙房吃過回來的,但那里今晚人多,全部聚在一處,又都是男人,便拎了食籃來了沈翼帳里。

她本來掐算了時間,沈翼在大帳里與那些人熱鬧,非得過了子時回來不可。然沒想到,回來的有些早,還要陣子才能到夜里子時。按照習俗,這晚是要守歲的。就算熬不過整夜,也要守過子時才好。

姜黎看他進了帳篷,自然就從案後起了身,頗有些尷尬。早知道,拿回自己的帳篷里吃完了,再過來算了。雖路途遠些,到底比這樣被他撞著,心里更舒服些。

沈翼卻沒表現出什么異常,看了看案上的飯菜,忽又回身出了帳篷。過了一會兒再進來,解下身上的斗篷掛去屏風上,便到案邊坐了下來。他身上有輕微的酒氣,仰頭看姜黎,說:「坐下吧,我還沒吃飽,剛好一塊兒吃。」

姜黎難得聽他說這么尋常的話,猶豫了一下便在案邊坐了下來。那外頭又來了人,端了幾盤魚肉過來,並幾壺燙好的酒,還擺下一雙筷子。擺置好了,退身出去,留下沈翼和姜黎兩個人。

沈翼伸手拿起酒壺,往酒杯里倒酒,一盞給自己,一盞送到姜黎面前。姜黎看著那酒杯有些為難,半晌道:「我不能吃,兩杯就不成了。」那回在李副將軍帳里,也是沒吃幾杯,就醉得那個樣子。到第二天醒來,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沈翼知道她沒什么酒量,但就算吃醉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是以便不吱聲。姜黎又猶豫了一會兒,想著在他面前吃醉了大約比清醒著更好,不必記著那些個事兒,能輕松些,因也就端起了酒杯來,往嘴里送。吃過一杯,嘴里辣了,夾上一筷子的菜,再慢慢嚼下去。她和沈翼之間沒什么話說,便是吃酒吃菜,兩相沉默。極為怪異的氣氛,兩個人卻都不覺得不自在。

姜黎數杯酒下肚,臉上便泛起了坨紅,直染到耳根。再吃下數杯,便開始目光帶霧。因她抬手摸摸自己的臉,又探探脖子,嘴里嘀咕,「太熱了。」

沈翼看她,「熱就脫了吧。」

姜黎的意識已經模糊,心里又知道在沈翼面前沒必要在那事上矜持。橫豎都是要脫的,要一床上睡的,早脫晚脫,他脫或者自己脫,都沒有什么分別。因就伸手解了自己身上外衫的系帶,把外衫脫下來,扔在一邊。

醉了的時候行為混沌,總是不能規規整整的。脫了外衫後,她又把襖子上的扣子一粒粒解開,就那么敞著懷。里面是一件單色紅肚兜,布質單薄,能隱約瞧得出身段,也能瞧見脖頸處露出的光潔皮膚。

沈翼目光生聚,看了她片刻,而後再做不得忍耐,便伸手把她拉進了懷里。他手掌搭過去,握住她的腰,能碰觸到肚兜蓋不住的皮膚,在手心里光滑生嫩,比得他手掌越發粗糙。

姜黎便躺在他懷里,紅唇微張,喘息微微。帳里的暖氣熱得她頭腦發漲,已然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在沈翼吻上她唇的時候,她張嘴迎合,把手勾去他脖子上,貼得他越發近。

沈翼手下也生了渴望,便從肚兜下沿探了進去,下手握住,慢慢揉|捏。嘴唇又從她嘴上滑去耳邊,卻在剛吻上她耳垂的時候,忽聽她呵著氣叫了個名字——

「秦泰……」

阿香和一眾營妓已經在河邊洗了幾件衣服,瞧著姜黎遠遠兒地過來,便沖她招手。姜黎與這些人不熟,並懷有排斥心理,仍瞧不出有願意親近的模樣。她只對阿香另眼相看些,到她那邊放下衣裳,提了木桶去打水。

阿香坐在小杌上,下手把搓了幾下的灰衫按進水里,微偏頭看姜黎,「怎么沒多呆些時候?將軍那里,就沒有什么要伺候的?」

「沒有。」姜黎簡單應聲,把只打了覆底小半桶水的木桶拎過來,清水倒進渙衣盆里,又去打水。她干不來這些粗活,但又不能不干,因只得拿別人小半的量頭,慢慢磨罷了。

阿香看她艱難,過去接過她手里的木桶,直打了滿,給她倒進了渙衣盆里,又說:「你眼色放活些,幫著理理褥子掃掃灰塵,都是活兒。」

姜黎在渙衣盆邊坐下,伸手去拿地上的褥單,剛提拉起來,便瞧見了上頭染著一塊猩紅。她手指微怔,目光黯然。這是昨晚她被沈翼凌-辱時留下的,現在瞧起來,心里還是刺刺地疼。曾經多么重要的東西,說沒就沒了。而沒了後,她還是這般活著。

阿香不知道她走了神,把洗好的一件袍子放到旁邊的石頭上,繼續說:「趁著將軍沒膩,可得抓著這緊兒。等過兩日瞧也不願瞧你了,你想討好那也沒機會了。」

姜黎把手里的褥子按進水里,手指碰到冰冷的河水,渾身都跟著打過一陣激靈。手凍得生疼,本能地縮回來,卻無處取暖。她看著自己手指手背上的凍瘡,一陣鼻酸,說了句:「我不想巴結他,也巴結不來。」

阿香絮叨的毛病改不掉,仍又拿著許多道理跟她說。姜黎聽著的只有一半,她現時懊惱的只有手里的衣衫褥單。灑了皂粉,還是要把手下到冷水里。她之前踢過盆子,最後還是自己撿回來繼續洗。在這里,沒人同情她心疼她,大家各是艱難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