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玉碎(2 / 2)

再者,孤從未不良於行。

你顧家為孤做的一切,不都是你們自己心甘情願,覥著臉送上門兒的嗎?

若不是你渾身是傷,嫁不出去,顧家又怎會處心積慮為孤鋪路,妄圖將你嫁與孤呢?

孤不良於行是假,你傷疤丑陋是真,

殘破之身還敢肖想嫁與孤?真是不知所謂!」

顧眠笙忽然心口一刺,喃喃自問道:「竟是裝的么?」

瞧見她捂著心口,纖細白凈的脖頸處勾勒的血色薔薇直順延到衣領之下。

想到那疤痕翻出紅肉的模樣,秦沐之又是一陣作嘔。

「殿下不妨出去歇息,容妾身與顧姐姐好好說說吧。」余若水溫柔的替他撫著胸口,滿滿都是愛戀的情意。

「你總是這么善解人意。」秦沐之關切的握了下她手,「若是這丑女敢做出不妥之事……」

他厭惡的看了眼顧眠笙,「你不必與她客氣!」

*

大門剛緊閉,余若水便一拂裙擺,坐在她身旁的小凳上,「姐姐,你三日未進水米,一月未嘗葷腥。

妹妹心疼你,特意帶了些吃食來。」

她笑盈盈的舉起勺子,手腕上的珊瑚珠手釧熟悉得刺眼。

「你……」顧眠笙只覺有厲鬼掐住喉嚨,從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頓了好一會兒,才啞著嗓子道:「你哪兒來的這手釧?」

這分明是她父親顧懷曾送給母親崔元夕的定情信物,母親一直隨身攜帶,便是沐浴時也未曾卸下,唯恐下人不慎弄丟了去。

如今,這手釧在余若水手中,那母親可安好?

母親腹中八月大的弟弟可安好?

余若水似乎對她的驚慌甚是滿意,沒有等她再問,便笑著開口道:「你還不知道吧?

你外祖父的門生,戶部尚書苟顯一聽說你母親下獄,便忙不迭趕過去看望了。

聽說……呵,聽說在獄中待了兩個時辰才走的呢。」

說完,又嘆了一口氣,「不過你母親也真是的,苟大人好心看望她,她怎么就這么不小心抓傷了苟大人的臉呢?

苟大人是文臣,不便動粗,只好將她交到軍營中,讓別人動手了。

軍營三月不曾送軍妓過去,你母親懷著孩子,才送過去竟咬舌自盡……」

「嘖嘖嘖……」余若水搖頭,神色悲憫,「真是可憐呢!」

「你……你還是不是人!」顧眠笙雙眼通紅,下唇緊咬出血,恨聲道。

當年余若水寄居顧家出天花時,是母親不顧性命,日夜照料,喂她湯葯,她才能活下來,如今……

「啪」顧眠笙被打得歪在一旁,嘴角溢出一絲血。

「你好意思說你母親?」余若水怒道:「若不是你母親,我母親如何會在病中氣急攻心而亡?

至於父親,更是為了想日日見她,把我送到顧家照料。

好在本宮聰穎,早在五歲便絕了你艷冠京城的好命……」

她五歲到廚房想親自給余若水端碟吃食。

沒曾想剛站到灶台邊,一只黑貓便朝她撲過來,台上一碗滾滾的牛乳正潑在她的胸前……

余若水托著腮,笑得天真,「不過是在你香囊中放了些香粉罷了。」

顧眠笙閉了閉眼,她記得。余若水天花消除時,為答謝母親綉了個香囊給她。

那是余若水第一次綉荷包,母親很是感動,說她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

母親心慈,又怎會想到她救了的孩童,正是害她親女之人?

「還忘了與你說,軍營肉少,守糧倉的狗都沒吃的。

我見你母親細皮嫩肉,特讓火頭兵用她烹了鍋肉羹喂狗。

怕你忘了肉羹幾何,特讓東宮小廚房烹了鍋驢肉給你看看!」

顧眠笙豁然睜眼,一勺烹得嫩滑的肉羹便湊到她嘴邊,她腹中陡然翻滾,幾欲作嘔。

喉頭一甜,顧眠笙癱坐在地,渾身冰涼,過了半晌才道:「我……我父親與哥哥,是否也已喪命在你手中?」

「顧懷曾與顧延琛在雍州私自屯兵,意圖謀反,陛下親自下旨……」

她紅唇輕吐,一字一句道:「萬箭穿心,馬踏成泥。你哥哥跳崖身亡,一個……都沒逃得了。」

「你若乖乖交出虎符,才有活命的機會啊!」

顧眠笙笑得蒼涼,手指顫抖的接過那碗肉羹,輕輕攪動,垂眸道:「是啊,是要好好活著……」

余若水心中一喜,「那虎符……」

顧眠笙突然將那湯羹往口中一送,將湯碗一松。

嘩啦一聲,撒了一地肉羹和碎裂的玉片。

跪在地上的顧眠笙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將頭上的銀簪一拔,猛沖到余若水面前一劃——血流之下,眼至下頜,傷可見骨。

「啊!」余若水痛苦的捂著臉,滿臉驚恐,「你這賤人!」

「若水?」秦沐之聽到響聲,急急走進來。

「妹妹……噗」顧眠笙被她推倒在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來,伏在地上奄奄一息,「我已告知妹妹虎符下落,為何……為何還要……噗」

「殿下,不!沒有……她沒有……」

她用力偏頭,含恨看向余若水,手輕輕撫上染著血色的青色玉石碎片。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若有來世,她必教這負她辱她之人,血債血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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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新文咯!這次存稿啦!小仙女們跳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