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首訂 白鷺紅葉,一更(2 / 2)

怕林青晚的不貞之身會觸怒天神,欽天監修莫提議,不能再等九皇子和十公主入場,需即刻讓其余的童男童女上台表演謝罪,以保南齊今年的風調雨順。

景仁帝道了個「准」,抽到二號簽的高迎秋便臉蛋兒紅通通的上了台。

「臣女高迎秋給陛下請安,給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和各位娘娘們請安!」

她聲音一向嬌俏鮮嫩,冷時讓人想征服,柔時讓人心癢難耐,加之身段兒婀娜,在場不少血氣方剛的男子被引得渾身發燙。

她戴著面紗,露出一雙似喜非喜的翦水秋瞳,含羞又帶俏,從來沒見過哪個女子一雙眼睛就能勾人魂魄的,實在招人稀罕得不得了。

因而一個個都如狼似虎似的恨不能她立刻表演完了,摘下面紗露出完整的美貌來。

景仁帝一向對美人仁慈,當下便笑問道:「你就是顧明遠家那個替寶笙來比試的姑娘?

要是寶笙沒有抽中大凶,你今年不來,豈不是可惜了?」

顧明遠之前跟他提過,高迎秋在通州素有美名,一個容貌身段乃至學識教養都極好的女子,險些被埋沒在通州,也埋沒在京城。

景仁帝深覺,這實在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

高迎秋哪里不知道景仁帝是在考她皮囊之下的心性如何。

她柔弱道:「陛下有問,臣女自當言無不盡,只是……求陛下寬恕臣女接下來說的話無罪!」

景仁帝笑了,「好,朕恕你無罪便是!」

高迎秋方才柔弱的聲音登時變得大方仁善起來:「回稟陛下,笙妹妹雖自幼體弱多病,但她從小庵堂里長大,心地善良。

更是與臣女一見如故,是難得的知己。

其實,去大覺寺抽簽前,笙妹妹因春寒料峭,早已身體不適,不能參賽。

她便與臣女說,無論她結果如何,都希望臣女能抽一支簽。

能光明正大的幫她贏一回。因而臣女此次來,也正是為了能圓笙妹妹的心意!」

高迎秋余光瞥到的,顧老太太旁邊兒還是空出來的位置。

顧寶笙不在,自然是她高迎秋想如何說,便如何說。

就算顧寶笙回來了,景仁帝和顧家人還有底下那些喜歡她的男人們,難不成還會護著她一個沒用的惡毒女子?

一番為人著想之言,的確讓眾人登時對高迎秋改觀,對顧寶笙越發鄙夷。

不為景仁帝的口頭承諾,也不為自己能名揚京城,只是因知己「有難」,想幫自己的好姐妹贏一次。

這樣心地醇厚善良,美貌萬一挑一的女子怎能不讓人喜愛?

眾人又不由想起,高迎秋抽中大吉,顧寶笙抽中大凶,這是不是也太巧合了些?

怎么看,都像是顧寶笙妒忌京中其他女子的才華,又自己出不了頭。

便刻意在抽簽一事上做了手腳,教唆高迎秋當出頭鳥一般,可惡又惡毒。

一個是善良的天仙,一個是惡毒的克夫女,想都不用想,在座的皇子或是王公大臣家的世子會選擇誰。

高迎秋見目的已達到,彎腰的弧度愈發柔美如剛抽條的嫩柳,她微微側頭瞥了眼楚洵,又飛快收回目光。

但眼尖的景仁帝還是看到了。

他捋著胡須,沉思一瞬,便又朗聲大笑起來,「你起身好好表演吧!」

模樣心性不錯,才智也不錯,就不知這個臭小子……

景仁帝斜眼看過去,呵,果然是不解風情,只知品酒的木頭樁子。

*

高迎秋腳上帶了銀鈴鐺,叮鈴鈴在山風里響得清脆又空靈,像漫漫青綠山野里的朵朵垂絲海棠鋪成萬丈紅軟讓山中仙子披在身上,踩在腳下,一步步緩緩而來。

長腿微抬,一陣叮鈴鈴散在風里,鮮紅的長袖放在面紗露出的一截雪白的下頜,絲竹管弦聲一響,抬腳,送袖,彎腰,轉圈兒,翻花腕兒,金蝶銀波,鈴聲鼓聲交疊不斷。

像柔媚春光里最耀眼奪目,五彩斑斕的蝴蝶融在一片海棠中飛舞,飄飛的長袖便是她的觸角,將台上圓圓如王蓮葉子的大鼓片片親吻。

她身姿輕盈,皓腕如霜雪,額上香汗點點,面紗下檀口微張,一抹纖腰柔得不可思議,看得一眾男子眼睛都直了。

對上楚洵面前的那面大鼓時,突然撕拉一聲,高迎秋的水袖斷開一截,她驚恐的看著楚洵,捂住了自己的手腕兒。

眾人只看到高迎秋表演得正在精彩處,以水袖撫鼓作樂,附和清越的絲竹管弦聲,陡然見她正對楚洵那面大鼓時,袖子裂開了,臉上登時是各種神色變幻不停。

「不會是楚大人看上高姑娘,特意用內力震破了袖子吧?」

「不可能吧?」

「那好好兒的,怎么就飛出去的袖子碎了?」

南齊的女子穿衣十分保守,皓腕兒多露一截被人瞧見了都是清白不保,要嫁人的。

高迎秋飛出去的袖子,恰好又是落在楚洵那方小幾上的,怎么看,都是楚洵對她有意,想抱得美人歸,才親自出手的。

高迎秋一雙美眸盈滿了委屈的淚,低頭跪下請罪道:「臣女舞藝不精,請陛下治罪!」

低下頭的那一刻,高迎秋心里竊喜不已。

暗道還好娘發現這件衣裳有問題,若非如此,她肯定會出大亂子。

能在衣料上動手腳的,一定是顧寶笙得罪的宮里貴人。

為了掩蓋這衣裳的破綻,那貴人一定會幫忙遮掩此事,好阻止皇上徹查。

而她呢,只要順水推舟,在楚洵面前露一露手腕子,讓楚洵動心,讓皇上憐憫,讓在場所有人都幫她勸說楚洵與她成親就是。

她的玲瓏舞媚色生香,就不信楚洵沒有一丁點兒動心的苗頭!

景仁帝見她可憐巴巴的一直落淚,楚洵卻無動於衷,事不關己的坐在那兒。

心里有一點兒急,反正他瞧著這姑娘溫婉可意,就很不錯。

可是牛不吃水又不能強按頭,楚洵的性子比牛還倔,要是他今日下旨賜婚,楚洵心里倔脾氣上來了,這滿意的親事也會變成喪事。

「楚洵?」景仁帝微抬下頜,那意思便是讓楚洵出來幫忙解釋圓場。

楚洵抿了一口酒,淡淡說了一句,「與臣何干?」

普天之下,也只有楚洵敢對景仁帝說話如此不客氣。

但偏偏,景仁帝還就吃這一套,他佯怒道:「這袖子好好兒地方不飛,往你那兒去,不是天定的姻緣是什么?

怎么?你是要違背天意?」

景仁帝下首的秦沐之雙拳緊握起來,又是這樣,永遠都是這樣!

高迎秋身份不高,肯定只能做個妾的,可楚洵的一個妾都如此美貌多才,比余若水還不遑多讓。

可他呢,當初求娶顧眠笙不成,一說余若水,景仁帝便應了。

他在這位父皇心里,永遠只配拿差的東西,用差的東西,連正妃都不能娶最好的。

余若水低頭見他松開拳頭,心里也是惱得不行。

她不知道秦沐之是因景仁帝對楚洵的和善態度而生氣,只是惱怒秦沐之會看上高迎秋。

好不容易弄死顧眠笙,又送走了顧寶笙,結果顧家人里還有個高迎秋要跟她搶男人。

難道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這些顧家的賤女人要一個個不要臉的撲上來給她家沐之做妾?

高迎秋這樣的禍水紅顏,還是早些嫁人,不要禍害她家沐之的好。

而且,那件兒衣裳……

余若水眯了眯美眸,見景仁帝和楚洵僵持在那兒,正好是需要有人打圓場的時候。

她雖聽聞楚洵六親不認,但好歹她是儲君正妃,是南齊未來的皇後,她出來說話,楚洵怎么樣都該給些面子的。

因此秦沐之還在出神之際,太子妃余若水便笑盈盈的出來打圓場了,「父皇,其實,兒臣倒覺得,這是一樁天賜的良緣呢!」

底下登時安靜得只聽見旗子在風中飄揚展開的聲音。

余若水見楚洵沒說話,似是默認,嘴里的吉祥話便滔滔不絕的說了出來。

「方才高姑娘表演之前,兒臣見那白鷺繞著翠微山腰的紅葉在飛,心里就在想,今日不知是哪位公子或世子會有良緣。」

景仁帝有心氣楚洵,當下便笑問道:「哦,這又是個什么說法?」

「民間都說,白鷺之『鷺』與道路之『路』諧音,而紅葉呢,通州那邊的調子讀出來便是『紅運』。

白鷺與紅葉一起出現,便是『一路紅運』的好兆頭啊。」

余若水笑臉盈盈的說道:「方才兒臣不懂,如今見高姑娘著紅衣,又是通州人,楚世子呢,又是一身白衣,袖子上綉了白鷺上青天卻是知道了。

這兩人若是合在一起,不正是天作之合,『一路紅運』嗎?」

余若水拿帕子掩著唇角笑起來,笑了一會兒,卻見只是她一個人在笑,底下的人都盯著楚洵那一方,心里不由打了個突。

「楚世子?」余若水笑道:「你覺得本宮說得不對嗎?」

「太子妃娘娘,你說的的確不對。」楚洵的聲音清冷的像深山才融化的溪水,冰冷得刺骨。

「白衣綉白鷺是錦衣衛今日新出的常服,北鎮撫司,南鎮撫司的官員都有,今日也都來了,難不成他們都是白鷺?

今日比試表演的姑娘都是穿紅衣的,難不成她們都是紅葉?

如此天作之合,錦衣衛不能也不敢接受。

在座的各位同僚,想必也不願掌上明珠被人莫名其妙的亂配姻緣吧?」

「哈哈哈!」景仁帝一帶頭,底下的眾人便都齊齊笑起來。

「楚世子說得有道理!又不是拉郎配,哪兒能這么隨便吶!」

「就是,要這么著,那白鷺比紅葉不是多很多?其他的人沒了這天作之合的姻緣,難不成還得當光棍兒,做和尚去么?」

……

余若水的笑僵在臉上,她素來知道顧眠笙是個嘴巴厲害的,卻從來不知道男子還能如此巧舌如簧,能言善辯。

秦沐之心里卻窩火極了,在場的貴女都是極為注重名聲的勛貴之家出來的。

余若水如此一說,便等於是得罪了大半的官員,偏偏她又不知死活的繼續強辯,根本不理會他的眼神。

「本宮也沒旁的意思。」余若水僵笑道:「只是見高姑娘可憐,覺得楚世子武功高強,又瞧見了她的斷袖,應當是她的良人。」

眾人方才只是在底下小聲猜測,是楚洵用內力震碎了高迎秋的袖子,但余若水便直接說了出來,臉上隱隱還有挑釁之意。

景仁帝都沒有斥責她,難不成一個過繼給廣平王的世子還敢對付她堂堂的太子妃?

楚洵淡淡瞥了她一眼,「與我同坐一排,相鄰的王孫公子無數,就連太子殿下也離得不遠。

太子妃娘娘覺得我武功高強該為她負責,難道是說太子殿下的武功十分不濟嗎?」

余若水心一慌,「堂堂男子漢,敢作就要敢當,分明是你震碎了高姑娘的袖子,怎的不認便算了,還要污蔑於我?」

「娘娘,」楚洵瞥了眼小幾上斷掉的袖子,淡道:「我也想問問,交由你負責的花朝節衣裳,怎的如此不堪,還是說只有高姑娘這一件是如此?」

余若水剛要強辯,忽然見天上一群烏鴉穿過翠微山直往行宮後山飛去。

楚洵冷笑道:「娘娘,白鷺紅葉之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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