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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秦萱兒便帶飛花、絲雨上街。
晨光熹微,景明街人流如織。
然而秦萱兒帶的人多,個個衣著不凡又威嚴凜然,於是這街道上的人便自動的給她讓了一條路出來。
秦萱兒優雅的走在眾人當中,如眾星拱月一般耀眼奪目。
雲州的百姓大多知道她是蕭山王府的寶貝祖宗,出於對蕭山王父子的敬重愛戴,倒是並沒有說什么,只是覺得,這姑娘嬌慣了些罷了。
然而,落在新入雲州的某些人眼里卻不是這樣了,那是一種,盯上獵物的興奮。
「遠遠跟著,瞧她究竟要做些什么!」
「是!」
*
秦萱兒此時尚且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更不知道身邊的侍衛早被蕭琛明令禁止不許效忠於她。
此時此刻,她一心想著的是顧寶笙被趕出王府的狼狽模樣,滿心滿眼都是忍不住的歡喜,一雙杏眼都在發亮。
「絲雨,回春堂的那位大夫果真有這樣厲害?」
絲雨昨日告訴她,回春堂有一位大夫十分厲害,能把要奄奄一息的人救得生龍活虎的回來。
若非這位大夫是絲雨的老鄉,絲雨論起輩分要喚他一聲爺爺。
那大夫斷然是不肯幫這個忙的。
她給哥哥下東西只是想要教訓他,並非是真的要他死,所以,總得先以病之名,先瞧瞧那大夫靠譜不靠譜才成。
「姑娘放心。」絲雨得意一笑,胸有成竹道:「那位爺爺醫術高明,能枯骨生肉,姑娘下那點兒東西,哪里有要緊的地方?
姑娘先過去瞧瞧那狗兒吃魚便知道的了。」
回春堂
李大夫一頭花白的,眯著眼睛坐在門口處坐診,手還一顫一顫的翻著醫書,瞧著倒的確有幾分博學多才的模樣。
然而,若是細觀之下,便會發現那醫書表皮和前幾頁兒倒是醫書的本來東西,至於中間么,則是一干風月情事了。
他原本是在通州一帶賣治花柳病的草葯先生的,不過那葯不頂用,加上通州大水那么一沖,干脆的他就卷包袱逃到安穩寧靜的雲州來謀生了。
當然,李大夫也是運氣好,因緣巧合之下,用野路子救了人恰好被絲雨瞧見了。
畢竟是老鄉,還是個醫術高明的老鄉,絲雨當時便留了個心眼,與他攀起親戚來了。
靠著絲雨狗仗人勢在雲州的幾分面子,一家醫館倒是就這么起來了。
雲州百姓安康,倒並沒有誰生什么大病,誰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他還能憑著那野路子,隨便弄點兒麻黃草什么的去熱。
至於厲害的么,他還沒碰上,想著他運氣如此好,也不會碰上的。
李大夫雖然一把年紀了,不過還是熱衷看風月之事的,這不,剛剛看到興頭處,正激動得滿面通紅。
踏踏幾聲踏進門檻兒,輕輕柔柔一聲「李大夫」立馬把他人都嚇倒了。
「誰?」李大夫立馬將醫書翻到前面兒,瞧見是絲雨,便干咳了幾聲,「是絲雨啊,快進來坐吧!」
世人大多愛以貌取人,秦萱兒更是如此,見這李大夫胡須花白,正經方臉,下意識便信任了六七分。
李大夫一見是絲雨的正主來了,登時正襟危坐,顯得愈發德高望重起來。
他拱了拱手,恭敬道:「老朽拜見秦姑娘!」
正主來了,他可得好好兒表現表現,狠狠撈上一把啊!
「李大夫無須多禮。」秦萱兒捂著心口咳嗽了兩聲,似乎十分痛苦道:「我聽絲雨說,你醫術高明,是才從通州過來的高人。
我是娘胎里帶來的病,找了多少名醫來治也不見效果。
如今碰上李大夫,倒是想讓李大夫幫忙看上一看了。」
「這?」
李大夫冷汗涔涔,欲言又止。
他答應吧,那病他肯定是治不好,要受罪的,要是不答應吧,那金子銀子又拿不到,他又不甘心。
對上絲雨讓他放心的眼神,李大夫方撫了撫胡須道:「那老夫便勉強一試吧!」
秦萱兒抿嘴一笑,立馬讓底下人出去了。
李大夫見秦萱兒貌美如花,倒是有些心猿意馬,不過畢竟身份有別,他自然不敢放肆的,規規矩矩的拿出了帕子便想診脈。
誰知,秦萱兒卻壓低了聲音道:「聽說李大夫有讓人起死回生之效,可是真的?」
「這?」
絲雨忙從袖子里拿了個大荷包遞過去,在李大夫旁耳語道:「爺爺,有這么個事兒,您可一定得心疼孫女兒,好好幫幫我們姑娘啊!……」
李大夫聽完,嘴唇都有些發白了。
雲州蕭山王府的世子爺啊!他咋敢害人呢?
他還想著安度晚年呢,怎么偏遇上這事兒?
秦萱兒見狀,以為他是對銀子不滿意,便又讓絲雨加了一大包。
「李大夫。」秦萱兒蹙眉道:「只要那葯量下的少,您妙手回春救得快,並不是什么難事的。
若是還對銀子不滿意……絲雨。」
絲雨一連加了三包,李大夫深吸一口氣。
幾輩子的銀子啊!
倒不如,收了銀子便卷包袱逃跑,橫豎毒性不大,也死不了人的。
他便接了銀子,應下此事。
為了不讓人抓到把柄,他便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張方子出來。
「魚膾、蔥蒜、豆花、桃花釀……」
秦萱兒蹙眉,「李大夫,您說這幾樣同食,少食則腹瀉,多食則腹瀉而死……可……」
她怎么知道顧寶笙手藝怎么樣?
又如何知道哥哥能吃多少呢?
若是吃多了,一下子死了,根本救不回來,那該如何?
李大夫訕訕一笑,「所以,這便需要姑娘掌握劑量了啊!」
不把責任都推在秦萱兒身上,到時候他怎么好跑路啊!
秦萱兒皺眉,單說腹瀉還好,吃多了腹瀉會死人,便不是她想達到的效果了。
「沒有其他法子嗎?」
李大夫想了一想,艱難道:「老夫倒是聽說,城東有一魚販子賣的有種魚,是從西海過來的,與山里紅同食,會讓人腹瀉不止,卻不會喪命的。
姑娘若是能買到那種運過來的魚將原本的魚換一換,倒是十分恰當啊!」
絲雨生怕這事兒不能成,秦萱兒會對她發脾氣,連忙道:「姑娘,奴婢倒是覺得,李大夫說的這個法子更為可行啊。
到時候魚都已經在肚子里了,誰還查驗得出來是什么?」
蕭山王府都是她們姑娘的,換個魚什么的,並不難的。
秦萱兒想了半晌,深覺有理,便點頭道:「如此也好,打攪李大夫了,還請李大夫一定要對此事保密……否則……」
「這個姑娘放心,」李大夫立馬指天發誓道:「小老兒就是看在孫女兒絲雨的面兒上,那也一定不會說出此事的。」
秦萱兒滿意的點點頭,方讓絲雨著人去城東門買魚去了。
李大夫等人一走,立馬關了門兒,樂呵呵的從里拿出銀子來親,挨個的親。
「哎呀!這雲州可真是我的福氣之地!哈哈哈!」李大夫剛仰天大笑了兩下,脖子上突然一面冰涼貼了上來。
「大……大俠……大俠饒命……有話好好兒說……」
刀橫在脖子上,李大夫腿都嚇軟了也不敢掉下去,生怕腦袋被切沒了。
頭頂上方傳來冷冰冰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話語,「方才,那姑娘進來,你都跟她說什么了?」
李大夫暗道不好,腦子拼命的想找出一番話來搪塞過去,脖子上的刀又逼近幾分,似乎下一秒,便要切斷他的脖頸。
「別說謊,嗯?再說謊,便死在這里聽到沒?」
「是是是!」
等李大夫將話說完,正要大松一口氣,以為那人不會殺他時,剛要安心的閉眼,脖上立馬一道紅線,眼睛瞪了一瞪,登時栽倒在地。
而站在他身旁的人,手中立馬多了一張人皮面具,花白胡須皺褶臉,若非身量不對,儼然是方才的李大夫無疑。
那人換好李大夫的衣裳,又裝扮了些許,方才壓低聲音道:「回去稟告將軍,秦萱兒是來……」
說完,又道:「城東門那些從瘟疫之地沖過來的魚也准備著,一定要讓秦萱兒帶進蕭山王府!此次,務必要助將軍成事!」
*
與此同時,蕭山王府的書房內,蕭琛看完手中的信紙,修長勻凈的白皙手指輕輕一搓,手中的信紙立馬化為灰燼。
修長筆直的腿搭在書桌上,看著倒像是無比愜意的樣子,只是語氣冷得驚人,「笙笙好不容易答應給本世子做魚湯,結果來了這么多老鼠屎!
當本世子是吃屎的么?」
四九擦臉,爺,說話不要這么粗魯啊!配不上您那張俊臉啊!
蕭琛冷哼,「以為本世子這么喜歡吃,那便讓他們自己吃個夠就是了!」
待會兒去找笙笙,可得讓她把魚湯都記著,別下次忘了!
四九問:「那秦萱兒呢?」
他已經不敢叫萱兒姑娘了,因為世子爺吩咐,誰再敢說一句萱兒姑娘,不長記性的,要自己喝自己的洗腳水的。
他洗腳水還有許多大老爺們兒的實在一言難盡的臭,因而大家紛紛改了口。
蕭琛左手一拋一扔的玩兒了兩把扇子,漫不經心道:「冤有頭,債有主。
誰負責弄來的,自然是誰負責吃,這還要本世子來教你?」
「那盯上咱們的人?」
「呵呵……」蕭琛冷笑:「他那么想坐收漁翁之利,他就收啊!」
也不知收了秦萱兒那個禍害,那人會不會哭死?!
*
蕭山王府廚房
房門緊閉,顧寶笙正戴著一雙金羽絲的手套在做魚。
若是旁人看到,價值萬金,刀槍不入,水火不侵的金羽絲手套竟然只是被一個小姑娘戴在手上切魚,一定會驚得目瞪口呆。
然而,蕭琛和楚洵卻一點兒也不心疼。
「小子,」蕭琛傳音入密給楚洵道:「我家笙笙這次戴了你的手套便罷了,下次,你休想搶在本世子前頭!」
楚洵不咸不淡的回過去,「笙笙現在還是我家的,戴你家的東西,等以後吧。」
不過小姑娘若是嫁給他,蕭琛也沒什么機會搶在他之前獻上東西了吧?
蕭琛氣憤難當,心里把楚洵罵了個千八百遍,然而見他家笙笙已經做好了魚湯和魚膾,又輕巧的退下手套,抬頭便立馬笑臉迎了上去。
「笙笙,累不累,餓不餓,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飯,要不要尿尿,要不要坐坐啊?」
四九等人低頭裝死,世子爺,您可長點兒心吧,寶貝妹妹已經十歲多,不是幾歲啊!
然而,在蕭琛心里,他家寶貝笙笙無論多大都是手心里的小寶貝,自然該好好兒照顧的,站了這么久,想尿尿也很正常啊!
楚洵瞥他一眼,走到顧寶笙身旁,讓小姑娘靠在自己懷里休息,無比自然的替她按摩著手,看得蕭琛一陣怒氣叢生。
「楚……」
「哥哥,」顧寶笙打斷他的話,提醒道:「時辰差不多了,該是上菜的時候了,還是早些去請萱兒姑娘過來吧。
切勿耽擱了您的計劃。」
蕭琛一聽那聲軟軟的哥哥,一顆心立馬都甜蜜得化了。
「笙笙就是乖啊!」蕭琛一臉欣慰,「哥哥這就讓人去找秦萱兒,你別急啊!」
顧寶笙遲疑的點了點頭,這個哥哥……看來跟秦萱兒這個親妹妹的關系確實不大好。
甚至,有時候,她感覺,秦萱兒倒是有些像顧琤的性子,太過輕信人,又太過自以為是了。
雲州是何等關鍵之地,秦萱兒為了能趕走自己,竟願意把湖魚換成西海魚和山里紅來傷害蕭琛……
誰又知道那魚事先有沒有被人下葯,誰又知道那大夫說的不會腹瀉而死是真是假?
也難怪,楚洵要勸自己當蕭琛的妹妹安慰他了,她有顧琤那樣的哥哥,蕭琛有秦萱兒那樣的妹妹,的確如蕭琛所言,是倒了八輩子的霉了。
許是想到蕭琛和從前在顧府的自己同病相憐,顧寶笙對待蕭琛的態度也軟和親切不少。
她溫聲提醒道:「我做的魚膾,上面那些是照她切的厚薄切的,下面一層也特意照她的那樣,做的厚了一些。
不過,待會兒掉包的秦萱兒那一盤,面兒上撒的白芝麻,紋路是牡丹花紋兒的,不注意看不出來的,哥哥你注意那芝麻白芝麻便是。」
蕭琛一臉感動的點頭,哎呀,還是他家的寶貝笙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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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閣小廚房
秦萱兒看底下人送上來的,前兩天顧寶笙切廢的魚片,不由嘴角得意的勾了一勾。
絲雨適時的過去給她添茶水,不住的誇贊道:「還是姑娘做的這盤魚膾好,這薄如蟬翼,醬汁兒又做的清爽可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