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
「當下切勿操之過急……一切當徐徐圖之。」蕭琛一下一下的用金扇子戳著檀木書桌,只當把書桌當成秦萱兒木魚腦袋那樣,用內力發泄,戳出一個一個的洞來。
「眼下不過是緩兵之計,你暫且答應下來去西戎和親,本世子和父王到時候自然會知道該如何行事的。」
秦萱兒一點兒也不想去西戎,也擔心,「那到時候不會真讓我和西戎大王成親吧?」
她可不想跟那種老頭子假戲真做!
蕭琛哼了哼,「你覺得父王允許?」
秦萱兒這下徹底放心了。
蕭琛這個哥哥六親不認,可是父王卻是打心底疼愛她的,甚至寵愛更甚於這個哥哥。
若是父王當了皇上,那她就是金枝玉葉的公主。
到時候,照父王對她的疼愛,自然是由她自己挑選駙馬了。
蕭山王府實力雄厚,父王為她打下這天下所花的時間,也一定不會太長。
等父王登基之日,便是她和楚洵親事塵埃落定之時。
區區一個前朝的罪臣之女,只配淪為階下囚,淪為教司坊的妓女,比得上金枝玉葉的她么?
想到這兒,秦萱兒的嘴角止不住得意的翹起。
忙軟軟的嬌聲道:「萱兒多謝哥哥了!萱兒這便回萱草閣等待和親,絕不會再跟哥哥你吵鬧了!」
哥哥日後是太子,也會是父王故去之後的皇帝,她自然不能跟以前一樣對他沒大沒小了。
蕭琛輕輕點了點頭。
等秦萱兒人一走,咔嚓一聲,蕭琛身上的外衣便被他的內力震碎。
四九和五九站在外面,看著主子挺拔高大的身子只穿了件中衣,怒氣沉沉的往里走,忙命人把准備好的水抬進凈室。
凈室中,蕭琛冷著一張臉,將身上的皮膚錯得通紅,嫌惡的皺眉道:「下次——莫要給那蠢豬准備香味如此濃重的香粉了!」
他洗了三遍還是那個香粉的臭味兒!還被那蠢豬的豬蹄子碰了下,真是氣死他了!
四九候在凈室外,連連應是,又道:「那西戎那邊兒?」
蕭琛泡在浴桶里,白皙健碩的胸膛氣得還有些微微起伏。
他哼了哼,冷笑道:「夏侯那老頭子不是成天兒惦記神女嗎?
把消息遞給他就是了。」
秦萱兒別的事兒不行,不過在禍害別人,給人家扯後腿這件事上,蕭琛深深覺得,秦萱兒是蠢貨中的佼佼者。
夏侯家一直不放棄尋找顧寶笙,只是懷疑的目光都在雲州的秦萱兒身上,這才一直未能動手。
眼下,若是秦萱兒去西戎和親,和夏侯家搭上了線,相信會一拍即合,為他們接下來的事情省力不少的。
只希望這蠢貨不要太蠢,切勿讓人把目光很快盯在寶貝笙笙身上。
想到寶貝笙笙,蕭琛便立馬問道:「笙笙一刻鍾前咳嗽了兩聲,本世子讓你們送湯,可送過去了?」
四九忙道:「送過去了。不過……」
「不過什么?」
四九硬著頭皮道:「不過當時楚世子在場,已經讓人准備好了潤嗓子的川貝燉雪梨,所以……」
「所以……」蕭琛陰惻惻道:「本世子那碗是進了豬肚子,還是被倒了啊?」
「咳……」四九咽了咽唾沫道:「是……楚世子殿下幫忙喝了一半。」
「另一半呢?」
四九裝死半天,才吞吞吐吐道:「笙郡主喝了。」
蕭琛皺眉,暗道楚洵那狼崽子就是妖精,仗著自己長得花容月貌,就把寶貝笙笙先叼走,再以皮相誘之!
「那他們現在在何處啊?」
四九見主子一副氣勢洶洶准備去捉奸在床,大打一架的架勢,連忙攔住他。
「主子放心,主子放心,」四九連忙保證道:「笙郡主和楚世子是干正事兒,到牢房審犯人去了。絕對沒有做什么親密的事。」
蕭琛聞言,出人意料的沉默了一瞬。
將帕子往浴桶一扔,而後慢慢道:「這幾日,讓笙笙好好休息。若有人敢擾她——殺無赦。」
四九斂眉,鄭重應下來。
蕭琛慢慢閉上眼睛,睜開的一瞬突然殺氣立現。
南齊負了笙笙,他便要整個南齊都為笙笙陪葬!
*
玉簪閣
日光透過橫斜疏影照進屋中,光影花葉明暗交疊,幽幽涼風輕輕撥弄著水晶珠簾。
妝奩前坐著身著朱槿色廣袖長裙的少女,腰肢纖細如春柳,素手白嫩如水蔥。
與往日梨花白的清雅如畫不同,今日的少女一身火紅艷麗的朱槿色將她襯得格外明艷動人,風華無雙。
半夏梳著顧寶笙那一頭烏黑濃密的秀發,一面梳,一面感嘆,原來自家姑娘穿這艷麗的顏色也一樣好看,艷而不俗,反有種雍容華貴,高貴典雅的氣質。
如果說之前著梨花白衣的顧寶笙是雅致清姝的綠萼梅,那現在著朱槿色衣的顧寶笙便像是高高在上的薔薇花。
少了一絲柔軟,多了一份凌厲,少了一絲親和,多了一份疏離。
總讓人覺得,美則美矣,卻是帶了扎人的小刺兒,讓人無法親近。
像是……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半夏和圓月說話都小心翼翼起來。
半夏給顧寶笙梳好雙丫髻,正准備低頭在雕蟲魚花鳥的小盒子找粉潤的大顆珍珠給顧寶笙簪上,就聽顧寶笙淡淡的聲音響起。
「不用了,戴紅寶石雕的那兩朵薔薇花便是。」
半夏從盒子底下掏出來,突然想起,這對紅寶石薔薇花是昨日楚世子才命人拿過來的。
如今瞧這衣裳首飾,倒是十分的相配起來。
等少女走出玉簪閣那一刻,不止所有的錦衣衛,楚洵的眼神里也閃過一絲驚艷。
似蒙塵璞玉被清澈溪水清洗干凈,瑩瑩光輝徹底耀眼奪目一般。
廊檐下雪雕玉琢的人兒盈盈走出,渾身白皙通透的皮膚白得發亮,大眼清澈如水而眼尾微翹,如高貴的波斯貓兒的眼兒一般深邃剔透,明媚動人。瓊鼻小巧如玉,嬌唇鮮嫩如花。
如果說從前眾人只是聽說過雪膚花貌一詞,如今便是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天底下,恐怕再無一個女子有如此精致無雙的容貌,典雅嫻靜的氣質了。
楚洵見到顧寶笙穿著朱槿紅衣走過來那一刻,一顆心都軟軟柔柔起來。
小姑娘穿紅色很好看,若是他日身披嫁衣,與他為妻,恐怕那時天姿國色更無人能比了。
楚洵眼底含著寵溺的光,長腿大步走向身姿纖細的小姑娘,輕輕牽起她的手來。
四周的錦衣衛立馬識趣的轉過身。
楚洵笑了笑,低頭親吻她的發梢,「走吧。」
他願做她的後盾,願做她的長槍,將那些從前傷她,害她之人,通通送下地獄。
*
蕭山王府的地牢和錦衣衛的地牢,永遠是南齊銅牆鐵壁,不可攻破之地。
秦沐之和余若水,余敬然已經被關在這里三天三夜,沒有喝一口水,沒有吃一粒米了。
地牢沒有光,只有黑暗與血腥。
成堆的人在這里受刑死去,留下屍體的臭味和洗刷不掉的污血。
楚洵怕顧寶笙臟了裙子,便直接將她打橫抱起,慢慢從暗道走下來。
秦沐之和余若水、余敬然是關在一間屋子的。
許久沒有見過這樣明亮耀眼的光,火光一閃,他們只覺得眼睛都要被刺瞎了一般,睜眼便開始流淚。
等眼睛適應了這火光後,余敬然見到顧寶笙的第一眼,下意識便叫了一句「仙女啊!」
然而只剩一只眼睛的秦沐之和沒了雙手,容貌盡毀的余若水看到顧寶笙頭上的紅寶石薔薇花還有那身廣袖長裙卻是驚嚇得目瞪口呆,仿佛見了鬼一般。
這樣的打扮,這樣的裝束……何曾熟悉,何曾相似啊!
前鎮國公府嫡女,顧眠笙的及笄之禮上,顧眠笙穿的,可不就是是這身朱槿色的廣袖長裙,戴的鴿子血紅寶石的薔薇花嗎?
連那不盈一握的纖腰上,腰帶邊垂著的荷花銀鈴鐺,還有她戴在胸前的銀制長命鎖,都一模一樣!
若非她容貌身形不對,恐怕兩人都以為是顧眠笙從地獄里爬回來索命來了。
饒是如此,秦沐之和余若水也嚇了一大跳。
瞪著驚訝的眼睛,看了顧寶笙許久,秦沐之才咬牙問道:「顧三姑娘……你和顧眠笙,是什么關系?」
名字雖只有一字之差,但兩人的身份根本是天地之遠。
兩個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兒的人,怎么會這樣相像?
不止是衣著打扮,就連現在顧寶笙淡淡看他們的眼神,都像極了那個人。
可惜,顧寶笙站在牢門之外,離他們太遠,讓他們想盡辦法也無法確認,顧寶笙的脖頸胸前到底有沒有勾勒從前的那一枝薔薇花。
顧寶笙含笑看著兩人疑惑又害怕的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不躲不閃,反而輕巧的上前一步。
輕聲笑道:「你們不認得我了?」
聲音清淺柔和,帶了一絲俏皮,那熟悉無比的腔調語氣讓秦沐之和余若水嚇得登時臉色蒼白如紙,腿一軟,跪在了地上。
從遠處看去,仿佛是乞討的兩人匍匐於顧寶笙腳下一般。
而事實上,兩人口中也的確是在求饒。
秦沐之腦子混沌片刻,見她是顧寶笙的人,卻是顧眠笙的魂,突然想起古書上寫的,那借屍還魂的故事。
想到這故事,秦沐之腦子里便電光火石一般想起了從前顧寶笙對他的態度。
他豐神俊朗,溫潤如玉,見過他的女子沒有傾心於他的,實在少之又少。
他那時便十分疑惑,如顧眠笙一般艷冠京城,才高八斗的高門嫡女都無法自拔的愛上了他。
可為何山野庵堂里長大的顧寶笙卻對他不屑一顧,且有時的態度簡直是避之如蛇蠍?
此刻見完全不同的兩人,魂身合在一處,一下子便明白了許多事。
難怪這個顧寶笙山野長大卻精通詩詞書畫,無父母教導卻有一顆七巧玲瓏心,懂世故,知謀略。
把顧寶笙的身份換成顧眠笙,從前說不通的種種疑惑,便豁然開朗,迎刃而解了。
然而,秦沐之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內心並沒有著急,反而是說不出的狂喜。
「砰」的一聲,他將靠在自己身旁的余若水用力的重重推開。
用僅剩的一只眼睛,飽含深情淚水的看著顧寶笙,用從前最溫柔妥帖的語氣關切的問道:「眠笙,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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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們,暫時不要定下一章,看到標題修改,有二更字樣再定!很抱歉很抱歉,我英語演講稿沒寫完,明天要講了,明天下午,看到修改,再定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