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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簪閣
初夏的清晨總是清幽寂靜的,連淡淡的陽光都帶了清涼的意味。
青蔥翠綠的香樟樹下,白衣少女正拿著一長柄木勺從腳邊的小木桶中,取清水澆花。
花圃有雪白玉簪,花階有瑩潤白掌,花池有清雅百合,瓣雪白葉青綠,層層疊疊的秀美花海中,少女猶如花中之仙,澆花之姿平緩而優雅,玉容無瑕,眉目如畫。
似乎樹上的蟬鳴若是此刻鳴叫,都是在打擾這份安寧祥和,是對花中之仙的不敬與褻瀆。
廊檐下,高大男子負手站在柱子後,靜靜的看了少女許久。
就那么靜靜的站著,看著,他心里也有一份滿足——這是他家的小姑娘,是他的小妻子。
凜四從外面回來,見自家主子眼底含笑的看著小夫人,不由皺了下眉頭。
楚洵卻像是背後有眼睛似的,凜四剛一出現,楚洵便示意讓他跟著他到別處說話。
兩人回了楚洵的院子,凜四便急急忙忙的開口了。
「主子,太子殿下昨晚把孟雲遙送到平津侯手里了……」
不料,楚洵卻是十分從容,只淡淡的「嗯」了一聲。
「主子!」凜四著急起來了,「太子殿下記起來從前的事兒了,若是要搶小夫人去可怎么辦呀!」
他真是為了主子和小夫人操碎了心,這可不是應了人常說的那句話——「皇帝不急,太監急」嗎?
啊呸,他才不是太監!
凜四在心里罵了自己一頓,楚洵卻直接伸手,很是淡定道:「拿出來吧,你查到的,所有。」
凜四知道藏不住了,皺了皺眉,還是把查到的所有隱秘信件都擺在了楚洵面前。
信件上,是顧寶笙從小到大和秦池相處的點點滴滴。
除了秦池受傷之後,記憶出現了偏差之外,顧寶笙從小到大,能在顧府私底下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除了他們廣平王府的保護之外,其實,還有秦池的一份功勞。
凜四不由十分擔心起主子妒忌小夫人和太子殿下兩小無猜的感情起來。
但楚洵,只是面色淡然的一路看下去,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的酸楚。
第一封,寫的是顧寶笙出生之時。姜徳音剛死,秦池大半夜的從宮中趕過去護住了顧寶笙。
為了不讓鄭綉蓮再次加害顧寶笙,他便坐在那小木床旁,守了顧寶笙幾天幾夜,直到實在支持不住,廣平王派親信將他打暈,他這才被送回宮。
第二封信,寫的是顧寶笙滿月之時。顧寶笙出生無母,顧明遠忙著和鄭綉蓮郎情妾意,忙著對景仁帝前拱後擁,忙著和朝臣爭權奪利。
唯一讓顧明遠能夠忽略遺忘的,便是顧寶笙的滿月宴。
秦池仍是大晚上偷偷去的,帶了些元寶碎銀,紅雞蛋豆沙包,將這些東西交到了溫嬤嬤手上,讓她分發給為數不多的照顧顧寶笙的幾個下人。
而後,親自站在顧寶笙的小木床邊,給她戴上了精致小巧的平安鎖,還有潤如凝脂的平安玉佩。
顧寶笙的滿月宴,秦池只親筆寫了一句話,「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那時,景仁帝和元戎太後才剛剛商議讓聰慧靈敏的他當南齊的儲君。
而他,卻是一早便認定顧寶笙,要聽姜徳音的話,即便佳麗有三千,他也只寵愛這個襁褓中的小女嬰一輩子的。
因著平津侯與蕭德妃掩蓋了不少事情,中間的信件,並不完全。
楚洵拿到第四封信,是幼年的秦池帶著顧寶笙去雪山獵雪狐,給顧寶笙做大氅的事。不幸,大雪封山,寸步難行,兩人同隨從只好躲在山洞當中。
山中夜晚冰冷,雪天更是天寒地凍,秦池將身上的大氅蓋在了小小的粉娃娃身上,又給她喂了保命的靈丹妙葯,顧寶笙這才沒有在雪山山洞中,因為高熱而死。
等一夜後,天氣放晴,暖陽當空,顧寶笙是沒事兒了,秦池卻病倒了,連日高燒不斷。
楚洵捏著信紙的手緊了一緊,將信紙蓋在桌上,拿起了最後一封信。
最後一封信,寫的恰是秦池同顧寶笙決裂之前。
因著秦池帶顧寶笙偷偷出去獵雪狐游玩的事情被蕭德妃和平津侯知道了。
秦池許久都呆在宮中養病,不曾出去找顧寶笙。
終於,在一次宮宴當中,秦池得知了顧寶笙要來宮里的消息。
那時,他雖小小年紀,比起同齡的皇子來說,卻是老成持重多了。
他打點了一切有可能泄露消息,從而可能會對顧寶笙不利的宮人。
更讓最疼愛他的月蘭姑姑幫忙塞了紙條給顧寶笙。
他要給自己的小青梅一些糕點,還要給她一些銀子,讓她在顧府度過難關。
可惜,「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便是秦池想盡了一切方法,終於和顧寶笙見到了面。
他卻不知,他的高貴身份和強大的外戚已經讓他變成別人眼中的一塊肥肉。
那次宮宴,鄭綉蓮沒有來,可作為通州功臣孟啟恩的子女,孟行舟和孟雲遙來了宮宴。
他們原本就是奔著飛上枝頭的目的而來,見秦池衣著不俗,相貌不凡,又聽宮人說起了他的身份。
兄妹二人的心思立馬便活絡起來。
孟行舟不識路,特地找宮人問了許多路。
宮人知道他是治水功臣的兒子,自然也沒有為難他。
因而,在兩人的精心設計下,只在秦池奔向顧寶笙的那池塘邊鋪了一片不明顯的青苔。
因太過思念,奔向顧寶笙的秦池,毫無防備的,便掉進了池塘里。
秦池之前是一早就讓一眾的宮人散開的,也因此,孟行舟和孟雲遙兩人充當了救命恩人的角色。
而顧寶笙反倒成了罪魁禍首。
那時,秦池的心智雖已漸漸弱了下去,可憑著骨子里的一股意志,愣是強撐了好幾年。
但偽裝成蕭德妃的平津侯西安夫人卻不想再等了,若非她對秦池和真正的蕭德妃熟悉無比,恐怕就要被秦池認出來了。
她的蠱蟲沒有效力,那是對她南疆聖女天大的諷刺。
因而,在秦池眼睛上的傷好了沒有多久的時候。
那蕭德妃便開始琢磨起如何對付他來,她跟著秦池到了假山邊上。
秦池有坐在假山上背書的習慣,甚至還在假山上架了一把小椅子。
若沒有意外,憑秦池恢復得還算不錯的身體,是怎么也不會摔下假山的。
可偏偏,最大的意外,就是他身旁這個「親生母親」蕭德妃。
蕭德妃內力一催,秦池便頭腦昏沉,沒有一點兒反抗余地的,便從假山摔了下來。
頭破血流,恰是蕭德妃行動的最好時機。
以金絲銀線為橋,草葯香料相助,蕭德妃如願以償的催動了蠱蟲,讓秦池日漸痴傻起來。
甚至,為了不讓秦池同姜徳音的女兒顧寶笙有進一步的接觸——她用了南疆的秘術,更改了秦池的記憶。
那些他和顧寶笙所有的好,全都變成了另一個女子——孟雲遙。
而那些對顧寶笙強烈的恨意與厭惡,都轉嫁到了顧寶笙身上。
在南疆秘術作怪的情況下,秦池再無法對顧寶笙保持從前的喜愛,一步步的,一步步的,背離了他自己的初衷,反倒與孟雲遙日漸走近。
而蠱蟲的作用,讓他心性單純如同稚子,信人容易,懷疑難。
可那用秘術給他定好的念頭,卻是堅如磐石,更改極難。
也因此,孟雲遙隨意的兩句謊言就能蒙混過關,可是顧寶笙便是千求萬求,秦池仍舊是百般不信。
凜四也不知該如何說,只是,他看到這些信件時,也是感慨萬分的。
想當年,自家主子還有蕭山王府的蕭世子,承恩公府的杜世子還有皇宮中的五皇子,可都是幼年無話不談的好兄弟。
更是被許多人預言他們將來會是京中,乃至南齊的「四大美俊彥」。
只可惜,後來,卻因為秦池的突然反常,還有其余的種種原因,四人漸行漸遠,甚至反目成仇。
如今,知道秦池是因外人所害而變成這樣,而非他本心,凜四也不知該不該勸自家主子和太子殿下和好了。
若是和好,那小夫人又該怎么辦?
凜四不由想,或許是因為小夫人也不記得這些事兒呢?
更擔心的是,「主子,若是小夫人也記起來這些事兒,那可怎么好?」
青梅竹馬,還是願意為她付出生命的人,還是小夫人喜歡了多年的人,凜四突然很擔心起自家主子的命運來。
楚洵淡淡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肯定道:「笙笙不會這樣。」秦池歷經波折,本心雖歸,可到底是同孟雲遙有了一段,也抱過孟雲遙了,如何還能如當初一般坦誠沒有愧疚的面對笙笙?
他不是從前那個只為笙笙一個女子戴過平安玉佩的小少年。
而笙笙呢?
楚洵突然也無比慶幸,這個笙笙,是他的顧眠笙,不是從前的顧寶笙。
再者,就算笙笙還是從前的顧寶笙,被秦池一次次肆無忌憚的傷害,恐怕也早已遍體鱗傷,心如死灰,如何還會與秦池破鏡重圓呢?
花開的時候太美太好,花萎的時候便會格外凄涼,格外哀婉。
兩人都不是從前的模樣,回到從前也是枉然,終究他初心曾改,她痴心被負。
但沒有經歷過情感的凜四不明白,他覺得主子有點兒太自信了。
「可是主子,若是太子殿下真的過來找您要回小夫人呢?」
楚洵放下信件,緩緩道:「他要來,便來,我奉陪到底便是。」
頓了一會兒,他突然低低的輕聲道:「其實……也沒什么好後悔的。
心甘情願變傻的那一刻,他早該料到的。」
早該料到,這樣好的女子,不等他長大成人,打倒敵人,坐擁江山那一刻,便會被旁的男子搶走。
凜四卻瞪大了眼,「心甘情願的?」
頓了片刻,凜四突然想起來,五皇子秦池曾是心智不輸於自家主子,和蕭世子、杜世子齊名的人。
蕭德妃害他前一刻,他一定是察覺到了。
可是他連自己都護不住,又怎么能護得住小夫人呢?
更可能的是,他知道蕭德妃會用小夫人來威脅他,會對小夫人下殺手,這才心甘情願的自己成為傀儡。
楚洵淡道:「真正的蕭德妃並非無能之人,秦池亦是如此。
一會兒他若是過來找笙笙,讓他先來找我便是。」
秦池的蠱蟲會好的這樣快,還是沒有經過鬼醫治療,只是單單取走了那平津侯夫人體內母蠱的緣故。
即便秦池本身心智堅強,一向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可這恢復的時機,未免也太巧妙了些。
*
初夏的清晨,時光總是短暫,很快便是熏柳上爬得高高的夏蟬,歇斯底里的鳴叫起來。
走到此處,即便微風拂面,清香宜人,淡雅如畫,仍舊讓人心里不免添了一絲煩躁。
聲聲叫著,似乎是在催促著人匆匆忙忙的要去做什么事。
楚洵讓人用竹竿兒纏了蜘蛛網,到熏柳上粘鳴蟬了。
但瘋狂奔跑而來的秦池,卻並沒有顧忌這些。
他披頭散發,恍若厲鬼索命,手里捧著一罐子骨灰,喃喃自語道:「我的雲遙呢,我的雲遙呢!
你們把我的雲遙弄丟了,你們把我的雲遙還給我!」
瘋瘋癲癲,踉踉蹌蹌,像是看了皇榜,名落孫山之人一般,一路瘋癲又痴狂的四處問人,四處游盪。
凜四把他抓進屋子,將大門緊緊的關上,又在院子外面加了一層護衛之後。
進入內室的秦池,這才將手中的骨灰罐子放下,將自己的頭發梳整起來,頭上簪了一只竹節紋的青玉簪。
方才還是瘋子一樣的人,轉眼便露出了俊眉修目,風度翩翩的模樣。
凜四還有點兒沒回過神來,這……這是一個人吧?
楚洵給了個手勢,凜四立馬退了下去,而秦池,拱了拱手,坐在了他的左邊。
「我要見笙笙。」秦池開門見山道:「現在就要見她。」
不是想,也不是問楚洵能不能,而是直接說「要見」二字。
「腹有詩書氣自華」,眼下的秦池,單見他眉目間的氣韻,便是不同往日的無知。
裝作瘋癲是痴兒亂語,換回本性是胸有乾坤。
這才是原本的太子,景仁帝當年看中的那個,最適合繼承皇位的太子之人。
楚洵沉默片刻,突然道:「她不是從前的笙笙了。」
秦池低頭苦笑一聲,他知道的。
韶華易逝,人心易變,唯青山才不改,綠水才長流。
他性情大變那么久,又怎么會奢望,笙笙會像從前那樣,站在原地等他呢?
誰都不是從前的自己,他又怎能要求笙笙像從前那樣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