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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語氣雖相似,但白衣淺淺,眉目如畫,羸弱纖細,分明是姜徳音的親生女兒,並非是當年那個眉眼英氣的顧眠笙。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女孩兒,竟懂得他不壞之身的破解之法,自然也不可小覷。
或許——她原本就是在詐他。
因而,平津侯立馬警惕道:「顧三姑娘,本侯並不與你相熟。
你又何必與本侯套近乎?」
景仁帝的兵馬是他想方設法弄過來的,只要想辦法把秦池推出去,想辦法把罪名讓蕭琛和楚洵擔了,讓他們自相殘殺,景仁帝勢必會很高興的。
顧寶笙笑道:「侯爺在等皇上的救兵嗎?」
平津侯心底一驚,就聽顧寶笙含笑道:「可不巧,昨夜下雨,水流湍急勢大,將雲州與袞州交界處的大橋沖塌了,眼下還在重修之中。
短時間之內,恐怕陛下派來的士兵,是不能來救侯爺了。」
平津侯不傻,雲州袞州的大橋用了多少年都沒塌過,偏偏景仁帝派兵一來,那橋便塌了,哪有這樣巧的事情?
可偏偏,從京城到袞州,再從袞州到雲州這里,唯有那大橋是最近的一處,斷了大橋,便不得不翻山越嶺從卧牛山過來了。
等一行軍隊翻上三天三夜的山頭,楚洵、蕭琛,還有他這外生秦池,恐怕早用那些神秘莫測的葯,從他嘴里套出話來了。
平津侯眼睛一眯,牙齒便是狠狠的一咬,想咬破牙齒間的毒葯,讓自己從此不能言語。
可他還未來得及,秦池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噗!」的一聲,平津侯便吐出一大口黑血來,那葯丸子也被沖刷出來,圓圓的一顆躺在了一灘黑血當中。
「這一掌,是替外祖母打的!」
平津侯整張臉都蒼白下來,捂著胸口冷笑道:「替她?
她作惡多端,害死自己的親孫子,卻面對你裝作心善,你又如何知她這死,不是罪有應得,是本侯爺不孝呢?」
他的妻子阿媛和他的兒子子榮,可是兩條性命啊!
他兒子還未看這世上一眼,便被他的母親蕭老夫人一碗毒葯,害得胎死腹中。
蕭老夫人那一命就算終結,抵了兒子的命,又如何能抵得過妻子呢?
「親孫子?」秦池冷冷一笑:「誰告訴你,她懷的孩子,是我們蕭家的子孫了?」
「你閉嘴!」平津侯也只有提到「阿媛」兩個字的時候,才會激動如此。
他憤恨的看向秦池道:「阿媛都死了,為何你還要詆毀她的清譽?
看來你外祖母果然該死!
否則,你嘴里何以會說出這些污言穢語來!」
「呵……」
秦池眼底有些微淚光在閃,他低聲笑道:「舅舅,您當年,看到那個孩子,就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么?」
平津侯依舊氣憤難言。
「當年因為事出突然,舅母懷孕後,您便立刻回京,要娶她,為的,就是怕她大著肚子不好成親。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您去打仗,她要生孩子時,那孩子只有七月。
但那生下的孩子,卻並非是早產,而是足月啊!」
足月?!
平津侯的雙目猛然赤紅起來,「這絕不可能!」
定然是秦池聽了他外祖母的話,刻意來誤導他的,想讓他再幫秦池的。
「如何不可能?」秦池冷笑道:「您只知您回來之後,那些下人早被外祖母處決。
又怎知,外祖母處決那些下人,並非是為了保住她自己的名譽,而是為了保住您的名譽啊!」
堂堂的一品武侯,南齊軍功卓著的將領,卻被一個女人戴了綠帽子,耍得團團轉。
這樣的名聲一經放出,蕭家世家的百年名譽,便毀於一旦了。
連一個女人都能騙倒他,誰還敢放心讓他去打仗呢?
「阿媛已死,自然是你想如何說,便如何說了!」平津侯眼底通紅道:「無論你說什么。
都休想從本侯這里得到一點兒有用的東西!」
「侯爺怎知太子殿下一定在說謊呢?」
顧寶笙眉眼淺淺看過去。
「這是我們的家事,與你何干?」
「牽扯到了鎮國公府和崔太傅府上,侯爺還敢說,這僅僅只是家事嗎?」
顧寶笙冷漠道:「侯爺是『沖冠一怒為紅顏』了,可知,您這樣做的後果是什么?
顧崔兩家被污通敵叛國,南齊一下便失去兩位肱骨之臣。
而那南疆聖女,卻可以利用您的愧疚,讓您一輩子對她好,對她的子民好,最終讓南齊亡國!」
「這都是他們欠阿媛的!死有余辜!」
「你閉嘴!」顧寶笙毫不猶豫的便拔出楚洵的佩劍,朝平津侯胸口處刺了一劍。
枉她父親把他看做親兄弟,他卻只記著給女人報仇,還是一個欺騙他的女人!
顧寶笙眉眼清冷,緩緩道:「顧家當年,並沒有真的對南疆聖女和巫醫趕盡殺絕。
是南疆聖女,自己偽造的一番景象,讓你以為顧家心狠手辣。
是你錯信了她!
我知道您不信我的話。
可是我的話,您不信,那鬼醫和那孩子的身體,總能讓您明白。」
「嚓」的一聲,顧寶笙將佩劍從平津侯胸膛拔出來。
就見鬼醫,面容似乎是蒼老了十歲,一頭白發,步履蹣跚的抱著個小棺材朝他走來。
「子榮!」平津侯一見那玉做成小棺材,眼淚倏然落了下來。
若是子榮還活在人世上,定然不會只是那棺材中,小小的一團,而是個頭高高大大,被無數人家相看好的東床俊彥了!
鬼醫將棺材放在平津侯面前,便見他雙手發抖的,激動的將棺材打開。
棺中孩兒,還是出生時候的模樣,
平津侯含淚想將那孩子抱一抱,鬼醫卻立刻蓋上了棺材蓋子,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你這是做什么?」
平津侯今日若是能再親手抱一抱他和阿媛的孩兒,就算是死,也此生無憾了。
因而,平津侯立馬凶狠道:「快將孩子還給本侯!」
鬼醫抱著那小棺材輕輕搖了一搖。
忽然開口道:「一別數年,侯爺,這是認不出宇文周了嗎?」
平津侯抬眼看過去,眉眼還是鬼醫蒼老的眉眼,可是方才那年輕好聽,溫潤如泉的聲音,的的確確——是南疆巫醫的聲音啊!
是那個當年一同跟阿媛長大的人——南疆巫醫,宇文周。
只是,當年那個少年面如冠玉,玉樹臨風,可眼下,這卻是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啊!
「侯爺沒有認錯,我的確是宇文周不假。」
「那你為何還不把本侯爺和阿媛的孩子還給本侯爺?」
「因為……」鬼醫頓了一下,淡淡的陳述道:「因為這並非是你與阿媛的孩子。
而是,我與阿媛的孩子啊!
他離了我,這最後一口氣,便只能斷了啊!」
宇文周的孩子?!
平津侯的臉一下子變灰敗下來。
宇文周同阿媛,的確是從小長大,青梅竹馬的。
而那孩子,也的確是面上有淡淡的粉色,並非是死去的樣子。
難道說……
「正是你想的那樣。」鬼醫十分平靜道:「當年南齊西戎想將南疆一分為二。
南疆腹背受敵,我是巫醫,阿媛是聖女,自然不能不救南疆子民於水火之中。」
南疆人少地也小,想要撼動兩個大國,著實不易。
最有效的辦法,自然不是主動攻打,而是采用離間之際,讓南齊和西戎能夠君臣自相殘殺了。
南疆聖女慕容媛雖然貌美,但過盡千帆的景仁帝顯然不會把這點兒美色放在心上,他更看重的是利益。
也因此,他們會選擇平津侯,這樣對情事一無所知之人。
平津侯素來聰穎,鬼醫這一說,他便已經將那內情猜到七八分了。
南疆聖女同西戎聖女不同,西戎聖女必須嫁給西戎皇上,可南疆聖女,卻必須終身清白,更莫提子嗣一事了。
巫醫宇文周同聖女慕容媛青梅竹馬,互生愛慕,自然是早有私情的。
國破在即,若是因為挽救南疆,迫不得已而懷孕生子,南疆的子民,也不會責怪慕容媛,用酷刑懲罰她。
只是,平津侯卻一心相信了慕容媛的話,以為她懷的孩子——是他的。
想到這兒,平津侯便想到了當時母親是如何痛心疾首的,他將這孩子送到巫醫宇文周懷里時,宇文周的手又是如何顫抖的。
他彼時初為人父,軍中交好之人也大都並未婚配,是以並沒有察覺到,孩子足月與未足月有何區別。
可一晃多年,他又怎會不知這二者的區別在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