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7章 鳩占鵲巢不要臉,強行認親遭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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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

碧空如洗,飛閣流朱,屋頂琉璃瓦金燦耀眼,屋下漢白玉橋潤澤瑩白。

秦萱兒扶著花枝的手緩緩下了馬車,秋日初陽溫暖恬淡,和煦暖黃的陽光籠在她身上,嬌美面容愈發顯得國色天香,正如她戴的那紅寶石牡丹頭面兒,雍容華貴,艷色無雙。

北堂竟側眼瞧了秦萱兒一眼,不由暗自可惜了一番。

美人如玉,本可一收,只是到底「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他不可能為了一個沒腦子的女人葬送了自己的錦綉前程和帝王寶座。

感嘆一回,北堂竟便收了心思,緩步走到秦萱兒跟前笑道:「時辰不早了,皇叔先前下了旨,只說,後宮無皇後,不必讓咱們進里頭去行禮拜見他的。

直接往大殿里頭去等著他就是了。」

秦萱兒臉色微變,袖中的手慢慢收攏,語氣又失望又不信的追問道:「那……那父皇沒提到我嗎?」

再怎么說,她也當了快十五年的蕭山王掌上明珠啊。

先前,她在西戎受苦受難,遠離南齊那么久,難道這個養了她快十五年的爹,一點兒都沒有想她?就一心只記掛照顧顧寶笙嗎?

「想來是提到的吧。」北堂竟嘴里安慰道:「小太監成天傳信兒,許是以為他沒說過的都說了也未可知。

皇叔從前那么疼你,該是不會忘的。橫豎一會兒在大殿之上都要見到的,你一時半刻著急不也白著急了嗎?」

秦萱兒聽完,臉色稍緩,抿了抿嘴道:「怕不是忘了,是有人提醒他,不許在父皇面前,也不許在我面前說起父皇提過我的事兒吧。」

北堂竟眸中閃過一絲不屑,他知道秦萱兒指桑罵槐,說的是顧寶笙。

可秦萱兒也不想想,人家什么都有,做什么那么無聊,要把心思主意用到你一個丫鬟生的孽種身上啊?

不過這話,他是不會當著秦萱兒說的,只勸道:「是非如何,一會子你見到了皇叔,一切自然明了,何須在此胡思亂想,讓自己不痛快呢?萱兒,時辰不早了,我們還是趕快進去吧。」

他可不想一會兒比這皇叔一家來得還晚。

秦萱兒先前有心要出風頭,要撞著他皇叔到的時候到,在路上磨磨蹭蹭那可是耽擱了好一會兒,得虧得他讓人把馬車輪子改了一改,車行得快呢。

北堂竟見秦萱兒點了點頭,卻是慢悠悠的在後頭走,眉一皺,伸手便將秦萱兒的手牽起來,含笑道:「這宮里人多,一會子怕有誰撞著你就不好了。」

說完,也不等秦萱兒願意不願意,牽著手便朝大殿內走去。

秦萱兒眼眸極快的閃過一絲嫌棄,想到現在她走投無路,唯有依靠北堂竟的人手,只能忍氣吞聲,由北堂竟一路腳步飛快的帶了她去大殿。

*

大殿外

道路兩邊,瓷盆齊放,嬌花怒放,花香襲人。

桂花金黃,馥郁芬芳,寶珠山茶,艷紅如火,先有金桂之香,後有山茶之艷,待進入大殿之時,果香四溢,珍饈美饌,只覺一路都是賞心悅目。

殿宇極高,幽幽涼風從外穿進來,有些略微寒涼。

眾人正感嘆雖天微涼,但風送花香,也不失為一樁美事。

正說著,就聽外頭的小太監掐著尖細的嗓音叫道:「西戎八殿下到,萱兒公主到!」

這一聲剛落下,一雙乳白色芙蓉緞子鞋便踏入了門內。

眾人看將過去,便見一位少女亭亭站在門口,黛眉朱唇,容貌艷麗,頭上的紅寶石牡丹頭面兒尤為耀眼奪目,微微含笑,庄重大方的樣子看得不少人心里心思轉了起來。

萱兒公主,西戎八皇子北堂竟的八皇子妃,不就是從前蕭山王,如今蕭元帝的養女——秦萱兒嗎?

蕭元帝今早在朝堂之上登基之時,只說了封北堂笙,也就是顧寶笙為笙笙公主,封蕭琛為南齊太子,可對這養女如何處置,卻是只字未提。

眾人知道蕭元帝曾經丟了親生女兒笙笙公主快十五年,把養女寵愛得如珠如寶也快十五年。

先前還有不少流言在傳,因為秦萱兒喜歡楚洵,是以和顧寶笙關系十分不洽。

有這樣的傳言,得照顧親生女兒的想法,蕭元帝沒有在朝堂之上把寵愛十五年的養女封為公主,也情有可原。

但看到秦萱兒這雍容大方,打扮隆重的樣子,眾人便不由開始猜想,蕭元帝是不是跟笙笙公主商量了一番,已經讓笙笙公主同意了秦萱兒也封為公主的事。要不然,這秦萱兒怎么敢明目張膽的在宮宴之中,用皇後宮嬪還有公主們才能用的紅牡丹呢?

再者,秦萱兒如果沒有蕭元帝女兒的身份,怎么繼續在西戎待下去做皇子妃呢?

寵愛了快十五年的養女,再怎么也不會不給她留一條活路吧?

想到秦萱兒現在還是西戎懷有身孕的皇子妃,還十分有可能被蕭元帝冊為公主,一些官員便打算起身行禮。

秦萱兒美眸流轉,嘴角的笑意漸漸加深道:「萱兒來遲了,各位不必多禮,都別跪了。」

在雲州時,每次出門都有這樣驚艷討好,艷羨含笑的目光圍在她身邊,秦萱兒對此早就習以為常,也享受其中。

是什么時候,這樣的目光漸漸變少了呢?秦萱兒眸中閃過一絲嫉恨。

是啊,不正是她最討厭的顧寶笙出現之後,所有的事情都漸漸變了嗎?所有的事都越來越朝她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

不過,也沒關系,過了今日,世上不會再有什么笙笙公主,只有她一個萱兒公主了。

秦萱兒收回心緒,由北堂竟牽著手緩緩坐到了案前。

長案之上,珍饈美饌,好茶好水,一覽無余。

砂鍋煨鹿筋、白扒魚唇、姜汁魚片、鳳尾魚翅、桂花魚條、杏仁佛手、翠玉豆糕、廬山雲霧……

菜盤之下,托著一塊木板,仿若檀木食盒底部,放了炭火將菜溫著,盡管秋日寒涼,食用之時,卻始終溫熱不傷脾胃。

秦萱兒自幼在雲州王府中長大,對這些好菜好茶,是司空見慣,並不驚訝。

只是待低頭看到桌邊溫的一盅酸梅汁,秦萱兒臉上綻開一抹笑容來。

這大殿之上,除了懷有身孕的她,還有誰配她父皇宴請群臣之時,將溫熱的酸梅汁放上來。

眾人不知酸梅汁是蕭元帝聽聞顧寶笙胃口不開准備的,只道是蕭元帝心里還真記掛著養女,因而,看向秦萱兒的眼神便更熱切了幾分。

有幾個盼著夫君官位更上一層樓的婦人,更是如此。

廣平王府和公主府,那就是銅牆鐵壁,任誰上門兒討恩情,都不好使。

錦衣衛指揮使的親爹後娘,周老爺和周夫人門兒都沒進,那周老爺就被打瘸了腿給趕出來了。

那人對親爹尚且六親不認,何況他們這些沒什么關系的人?

至於公主府,那上門叨擾的林夫人和林青晚,進了一趟門,出來全家人陷害鎮國公府的證據都被翻出來,一家子全進天牢吃牢飯了。

即便林閣老三朝元老,功勛赫赫又如何?

如今三司會審,結果已定,只等秋後,林家全家男子鬧市問斬,女子盡數充入教司坊。

他們可不想,跟楚世子那親爹後娘還有林家人一樣,恩典好處沒討到,反倒給自己惹一身騷。

這秦萱兒可不同啊,原本就是蕭元帝捧在手心兒里的養女,又有西戎皇子妃的身份。

幫起人,說起話來,定然分量也不比蕭元帝的親生女兒笙笙公主低的吧?

便有幾個婦人坐在秦萱兒後方的婦人小聲誇起秦萱兒來。

「這萱兒公主長得可真好看,我看啊,這模樣倒像是比笙笙公主好看呢。」

秦萱兒聽到此處,嘴角得意的揚了一揚。

見秦萱兒笑了,後面那婦人說得更高興了,她身旁的婦人也笑道:「可不是么。

到底萱兒公主是陛下專門兒接到雲州,找名人大師教的。笙笙公主的琴棋書畫啊,可就……」

婦人嘖嘖嘆了幾口氣,似覺頗上不得台面兒的意思。

當年被顧家扔到山野庵堂里,再聰明,沒筆、沒紙、沒墨、沒師父,能學到得了什么東西呢?

怕是連一個小家碧玉或者是大戶人家的丫鬟都不如吧?

「咳咳!」對面兒大臣坐的席位上傳來一陣咳嗽聲。

婦人聽出是自家老爺的聲音,忙抬頭看過去,便見她老爺狠狠瞪了她一眼。

婦人頗為委屈,她好不容易才有幫夫君搭上公主這條線的機會,怎的還怪上她了?

她又沒說錯什么啊!

剛閉上嘴,就聽小竹子聲音響亮的叫起來:「皇上駕到,楚世子到,笙笙公主到!」

婦人心里正恨著因為顧寶笙的事,她家老爺對她不滿,待一聽這聲「駕到」,腿都軟了,忙跟著眾人呼呼啦啦的跪了下去。

秦萱兒不想跪,可若不隨大流,又難免會給她父皇難堪。

北堂竟見她不動,拉了她一把,這才讓她跪了下來。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楚世子金安,公主殿下金安!」

「免禮,平身!」

蕭元帝坐在上首,明黃龍袍,不怒自威,面如冠玉,英俊魁梧,比起身材矮胖,身子被掏空的景仁帝來說,確是更有天子威儀。

秦萱兒目光黏在蕭元帝身上,眼中淚花微閃。

她只盼著這位父皇能夠看到她,好生與她噓寒問暖一番。

她在西戎受了那么多苦,都是因為顧寶笙搶走了楚洵的緣故,即便父皇不能處置顧寶笙,卻也不能不補償她一番啊。

然而……什么都沒有。

蕭元帝的目光掠過人群,直直的定在顧寶笙和楚洵身上,指著身旁的位子,爽朗一笑道:「笙笙,和子珩來爹爹這兒坐。」

秦萱兒企盼的眼神霎時凝固了。

底下不少文武百官也大吃一驚。

笙笙,爹爹……這民間的稱呼用在皇家里頭,還讓公主和未來駙馬坐在身邊兒,可見是有多寵愛。

秦萱兒與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顧寶笙和楚洵。

男子高大俊美,挺拔若青松翠竹,女子纖細清艷,美好若瑤池天仙。

一著佛頭青綉金線麒麟紋長袍,一著梨花白綉玉白綠萼梅襦裙,黑與白站在一起,讓人不覺突兀,反倒仿佛融為一體,十分合適。

楚洵在西戎英雄救美救了顧寶笙的事,雖然沒有被大肆傳揚開來,但少數人還是略有耳聞的。

兩人早已定親,又有蕭元帝這個皇上做主,廣平王這個公公撐腰,即便楚洵不喜歡顧寶笙,那定然也不是不得不娶她的。

何況,瞧這模樣,楚洵小心翼翼牽著她走,眸光溫柔寵溺,可謂是喜歡到了極致,哪有什么娶得不情不願呢?

先前秦萱兒出現之時,眾人雖覺驚艷,但一看到顧寶笙,卻覺,仿佛是看到了贗品與真跡的區別。

秦萱兒雖畫了梅花妝,戴了紅寶石頭面兒,容色頗為艷麗。

眼前的女子卻是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一雙大大的貓眼水潤明亮,鼻子小巧挺翹,一身冰肌玉骨,連衣裳的梨花白也不能分去她半分如玉膚色。

方才誇秦萱兒的婦人見此形狀,臉一下白了,忙低頭裝作她方才什么都沒有說。

秦萱兒垂頭,指甲掐著掌心,幾乎要將掌心刺破。

這些原本該屬於她的驚艷目光,一下子全被顧寶笙奪了過去,她的身份,她的地位,她的夫君,她的父皇……

這種先擁有一切,再失去一切的滋味兒……真是讓人……不舒服極了!

她努力不讓自己的目光落到顧寶笙身上,但聽到身後有人提到了兩人腰間佩戴的一模一樣的龍紋玉佩,秦萱兒的目光又定住了。

身後有人在低聲說:「聽說太子殿下在雲州沒有回來,龍紋玉佩分了三塊,專送了一塊給太子殿下呢……」

後面的話,秦萱兒恍恍惚惚沒有聽清。

心里的委屈一下子就涌了出來。

她也是他養過的孩子,玉佩明明可以多做幾塊,給她一塊當做身份的象征,可是……竟一塊都不給她!

她如今已經不知,到底是因她隱沒在人群中,她的父皇看不到她,還是看到了她,卻因為怕顧寶笙生氣,故意不叫她?

北堂竟皺了皺眉,聽蕭元帝讓人落座,忙扶著她坐了下來。

這回,眾人看秦萱兒的眸光便淡了許多。

紅寶石再耀眼奪目也不過是沒意義的石頭,顧寶笙腰間佩戴的玉佩,已經決定了一切。

很明顯,蕭元帝的意思,是只認顧寶笙和蕭琛這對親生兒女,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養女秦萱兒。

先前誇過秦萱兒幾句,說她生得不比顧寶笙差的,全都閉上了嘴巴,生怕蕭元帝因為此事責罰他們。

蕭元帝倒是仿佛對此不以為意,待楚洵和顧寶笙落座後,他手持青銅爵杯,起身朗聲道:「今日朕為新帝,自當勤勉治國,修身理政,必保五谷豐登,國泰民安,天下和樂!

朕今日在此許諾,不出一年之內,必要將南齊西戎合二為一,讓天下黎民百姓,不再飽受戰亂飢荒之苦!諸位大臣,可願與朕齊心協力,保南齊繁榮昌盛?」

「陛下英明!臣等願為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嘩啦」一聲,酒水澆在蕭元帝的寶座前,似是在祭拜天地。

一旁的顧寶笙眼眶微熱。

她知道啊,蕭元帝,不是在祭拜天地,是在祭拜與他永世分離的嘉慧郡主。

蕭元帝回頭朝顧寶笙安撫一笑,示意楚洵扶著顧寶笙坐下去。

小松子見眾人都坐下去了,拂塵一甩,便立在高台之上高聲道:「奏樂!」

不多時,紅粉水袖飄然上場,歌舞笙簫熱鬧歡暢。

蕭元帝自己是不喜歡歌舞的,嘉慧郡主死後,他便仿佛清心寡欲的世外高人。

他自己雖不屑看,可登基之際,宴請群臣,卻也不能冷落文武百官,還是得勉強熱鬧一番。

何況……蕭元帝看了看案邊的酸梅汁,他的寶貝笙笙還得收拾收拾那還痴心妄想著鳩占鵲巢的人不是?

水袖飄飄,笙歌歡快。

美酒佳餚,蔬果生香。

然,秦萱兒卻覺,眼前的山珍海味放到嘴里,都是味同嚼蠟。

除了案旁那微不足道的一盅溫熱酸梅汁,她可用來安慰自己,父皇是心里想著她的,旁的,卻是什么都沒有。

她企盼的,喜歡的,習慣的關注目光,再沒有一眼落在她身上,不是放在台上翩然起舞的舞姬身上,便是放在桌前美味可口的食物之上,再就是,放在台上清艷無雙的顧寶笙身上。

總之,她在這熱鬧美好之中,在顧寶笙容色面前,徹底黯然失色,無人問津了。

她有心與她父皇說話,可眾人都沉浸在歡樂當中,她若突然說話,便顯得她刻意虛偽,像是她上趕著要她父皇認她似的。

秦萱兒不著痕跡打量著台上之人的動作,等了許久,見顧寶笙飲了半杯桂花酒,似是不勝酒力想下去醒醒酒。

秦萱兒低下頭,她眼角余光瞥了眼顧寶笙離去的方向,拿了一塊海棠酥,慢慢吃著,眼眸中的陰冷漸漸積聚起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抵是怕在蕭元帝前醉態百出,告退離席醒酒的人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