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章 血債血償,景仁帝之死(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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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綿綿,涼風蕭蕭,京城玉蘭街盡頭的一處破落小院里,苦澀葯味兒混著濃郁血腥味散在風里。

屋內,一張柳木床上掛著殘破的帳子,帳子窟窿眼上,正染著方才景仁帝噴出的一抹鮮血,嫣紅又刺眼。

杜皇後坐在床邊,一身淡紫色綉斑竹枝馬面裙,高椎髻梳得一絲不苟。

然而那張臉,卻早已容顏憔悴蒼老,仿佛村中老嫗,眼角爬滿的細細密密皺紋,道道都寫著她這些日子以來的憂愁苦痛,與先前雍容華貴的容貌相較,簡直判若兩人。

杜皇後吹了吹手中湯匙的中葯汁子,還在苦勸著:「陛下……蕭山王雖然現在已經登基,可他到底是雲州過來扎根京城的,根基尚淺,不足為慮。

您當保重龍體,待龍體痊愈後,再召集庄親王和周家人等與之一戰。蕭山王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陳年往事,誰人知道?無非是他刻意編造出來,好謀朝篡位的謊言罷了。

當以龍體為重啊……陛下……」

說著,杜皇後把湯匙遞了過去。

「咳咳咳!」景仁帝別過頭去,揮了揮手示意杜皇後把湯匙拿開。

「皇後啊。」景仁帝臉頰上布著青色的胡茬,瘦削邋遢,沒什么氣力的說道:「是朕輕敵,這才讓你們跟著朕吃苦,後位、妃位都沒了……都是朕無才無能啊!」

杜皇後眼角淚花盈盈,「陛下快別這么說,臣妾是陛下的結發妻子,理應與陛下同富貴,共患難。哪里能遇上事兒,便拋下陛下,一走了之呢?」

景仁帝的眸子垂下來,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頭。

杜皇後意有所指,他知道的。

可他還是忍不住為徐淑妃辯解道:「茵茵和溪兒一向身子弱,只怕……在徐家也沒有得到善待,哪里有空來看朕啊?

皇後啊……」

景仁帝打著幾分商量,憂心道:「朕那幾個兒子就沒有成器的,秦池如今連人影都不曾見到。溪兒雖然體弱,卻是唯一一個德才兼備,智勇雙全的孩子。

朕若再登基為帝,溪兒其實是最適合當太子的啊。你是嫡母,日後做皇太後,也只有溪兒這樣孝順的孩子會敬重你。」

杜皇後抓著葯碗的底部,哽咽道:「陛下是想臣妾把他們接到這兒來,共商大計,好好兒照料他們,與他們相處?」

景仁帝滿意的點點頭。

杜皇後雖然不是他最喜歡的女人,永遠不如徐淑妃柔美動人,溫柔小意,可杜皇後身上有一點,卻是他最喜歡的。

那便是懂他的心,聽他的話,順他的意。

蕭元帝那個老奸巨猾的逆臣,若想斬草除根,勢必會殺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徐淑妃和最疼愛的兒子秦溪。

徐家是從豐城遷回來的,家族平平無奇,即便不折磨徐淑妃和秦溪,那一點子家底也不夠他們喝葯保重身體的。

景仁帝並不想他們受盡磨難。

因而,即便知道這宅子是承恩公給杜皇後和丹陽,並非給他的,景仁帝仍是期待不住的盼望著能和徐淑妃、秦溪團圓。

他從來都了解杜皇後的,但凡他提出的要求,杜皇後基本不會拒絕,眼下,亦是如此。

杜皇後見景仁帝這會兒抬起眸子來看她,眼中滿是期待,勉強扯了抹笑意道:「陛下考慮周到,徐淑妃和溪兒一定會很高興的。

臣妾得空便找人去請他們過來住吧。」

「有勞皇後了。」景仁帝拉著杜皇後的手,笑得真誠,懷念道:「母後當年為朕選你的時候便說,你心懷寬廣,朕有你,是朕之幸,南齊之幸。

只有你這樣宅心仁厚的皇後,朕的嬪妃子嗣才能安穩無憂啊,朕才能專心致志處理國事啊。」

杜皇後垂頭,低聲笑道:「臣妾……多謝太後娘娘和陛下的誇贊,湯葯涼了,臣妾讓下人去廚房熱一熱,一會子再端過來吧。」

景仁帝這些日子總是犯困,與杜皇後說了一會兒話,精神頭便不大好了。

聽杜皇後要走,也沒攔著,只把手松開,敷衍的點了點頭,「有勞皇後了。」

杜皇後輕「嗯」了一聲,將湯碗放下,把景仁帝的手塞到被子里,給他掖了掖被子,這才端了湯碗出去。

屋內寂靜,唯有窗外呼呼秋風吹窗戶的哐啷聲。

因此,景仁帝在杜皇後走後的嘟囔聲便格外明顯。

「也不知徐家有沒有虐待茵茵和溪兒……」若是有,他必定不會放過徐家人的。

「吱呀」一聲,杜皇後關上了,腳步匆忙慌亂的跑到廚房,看了眼手中的中葯碗,映照出自己不甚嬌美,憔悴蒼老的面容,眼中豆大晶瑩的淚水,這才倏然滾落其中,暈開一層淺淺的波紋。

而她心中的苦澀,也仿佛這葯一般,濃稠苦澀讓她止不住的心疼流淚。

哪怕她每日每夜的喂葯,哪怕她再傾心以待,事事以他為重,終究抵不過徐淑妃嬌美面容,柔軟一笑。

丹陽從廚房外進來,一手拿著一捆糕餅,一手拿著一把水墨蝴蝶油紙傘。

瞧見杜皇後站在灶台前流淚,「吧嗒」一聲她把糕點放在了灶台上。

「母後。」少女十分平靜道:「您真的要為了討好父皇,去把徐淑妃和秦溪接過來嗎?」

丹陽褪去一身綾羅綢緞,而今一身淺碧色的齊胸襦裙穿著,倒比先前更清麗如仙幾分。

杜皇後見女兒回來,忙擦了眼淚道:「丹陽,你怎能這么說母後與父皇?

蕭山王是亂臣賊子,並非天定之人,遲早有一天是要『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的。你父皇說得沒錯,唯有溪兒登基,我們母女才能平安富貴。」

丹陽一把將葯碗奪過去,「咯噔」一下放在灶台上。

「母後,您到底知道不知道您在做什么啊?」丹陽忍不住冷笑道:「承恩公府肯收留我們,舅舅肯給我們一間宅子住,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接徐淑妃和秦溪過來?然後您再當掉您那些珍貴的首飾給他們買葯?就像給父皇買葯那樣?

丹陽只問您一句,值得嗎?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傾盡所有,到頭來,還要伺候他心愛的女子、喜歡的兒子,您這樣做,把丹陽置於何地?

您又知不知道,這些日子,丹陽是怎么挑燈連夜綉花,想讓您過好日子的?您這樣做……是要逼丹陽去死嗎?」

杜皇後收了眼淚,瞧了眼丹陽的十根手指,見指腹一片通紅,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丹陽,母後也不想的。可他是你的父皇,若是他真的去了,徐淑妃和秦溪也死了,我們杜家人可怎么辦?」杜皇後苦笑道:「不論你說母後傻也好,說母後笨也罷。

咱們總得想想法子恢復身份,過上從前的日子不是?你可是還沒有出嫁的啊。」

景仁帝被貶為庶民,承恩公府的勢力也大不如前,若再這樣下去,杜皇後簡直不敢想,她的母族杜家還能不能在她有生之年再出一個皇後。

丹陽閉了閉眼,「母後,您若非要再助紂為虐,讓父皇這樣的昏君、秦溪那樣的壞心之人上位為帝。您就去吧。

以後……丹陽不會再回來勸您了。」

既然她的勸說,毫無意義,她也不願繼續執著了。

杜皇後抬起頭來,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見丹陽拿起灶台上剪葯材的一把剪子,「咔嚓咔嚓」的剪起來。

「丹陽,你住手,你這是做什么啊!」杜皇後大驚失色,就像當初聽到景仁帝被貶如庶人一般驚恐。

秋風吹進廚房中,帶了皂角清香的青絲已經散落一地。

丹陽臉上的淚水慢慢滑落下來,面無表情道:「既然母後看不清是非,辨不清黑惡白,非要助紂為虐,再造殺業。

那丹陽……便只好從此常伴青燈古佛旁,為您和父皇贖罪了。」

「你怎么能?!」杜皇後又氣又心疼,撐在灶台邊才沒有倒下去。

「母後,您同父皇保重。」

清雅出塵的少女最後含淚看了她一眼,便跑進了雨中,背影漸漸消失在朦朧紛飛的雨絲里。

「丹陽!丹陽!」杜皇後帶著傘追出去,可到跑出門口時,街上只有廊檐屋角躲雨的行人,再也沒看到丹陽的身影。

「丹陽。」杜皇後跌坐在門口,淚珠不停的往下掉。

即便她愛景仁帝勝過自己的親生女兒,卻也不想她去出家做姑子啊。

她也想看著自己的女兒十里紅妝,風風光光的嫁得如意郎君,夫榮妻貴,一生美滿順遂。

可為什么……丹陽不給她一點兒時間,不給她一點兒機會呢?

只要他們幾家人合力,扳倒蕭山王,擁護秦溪登基,並非難事啊。

正如當年……在京中根深蒂固的鎮國公府和崔太傅府,不也正是他們合力扳倒的結果嗎?

為什么女兒就不能再等等,不能理解理解她的苦心呢?

杜皇後不禁捂嘴在門口哭了起來。

踏踏踏,輕巧的腳步聲在她耳旁響起,一只嫩白芬芳的手遞了一張干凈絲帕過來。

「姐姐這是怎么了?可是陛下出了什么事?」

聲音依舊虛弱嬌柔,很是熟悉好聽。

是徐淑妃。

杜皇後瞧了眼那絲帕,沒有接過來,只從自己袖子里掏出帕子來,飛快擦了兩把。

「本宮沒事,不過為陛下的身子擔憂罷了,妹妹怎么來了?」杜皇後抬眼看她。

徐淑妃還是從前的模樣,眉眼柔和,清新淡雅像一幅高貴典雅的水墨畫。

「妹妹不是惦記著陛下嗎?」徐淑妃臉色略蒼白,嘆氣道:「姐姐你也知道,妹妹從前是陛下的妃子,而今回了徐家。

這地位不上不下,不尷不尬的,哪里有姐姐陪陛下單獨住這院子里逍遙自在啊。

妹妹想著,陛下身子一直沒好,姐姐一個人照顧也怪累的,今兒得了空,這才拿了些親自做的糕餅來,想瞧瞧陛下呢。姐姐,你不會怪妹妹吧?」

杜皇後摸了摸自己滿是皺紋的臉,淡淡一笑,「怎么會呢。陛下……方才還在念叨著妹妹,妹妹來得正好。

本宮帶妹妹進去就是了。」

徐淑妃點了點頭,從容優雅的扶著身邊婢女的手邁進了院子。

院子不大,只三四間屋子,入門不遠便是廚房,葯汁的苦味陣陣傳出,從此處看過去,還能瞧見那牆壁邊上堆著的一堆木柴、木炭。

而門口細碎的青絲層層疊疊的鋪了一大片在地上。

徐淑妃裝作沒有看到,只是嘴角忍不住輕輕勾了起來。

她從來知道,杜皇後的女兒丹陽公主是個剛烈性子,如今家里落魄成這樣,杜皇後不顧自己也要把景仁帝伺候好。

說不定景仁帝那個蠢貨還要讓杜皇後把他們母子接過來一同住呢。

若真是這樣,丹陽忍受不了,也很正常。

但這樣也好,徐淑妃低頭不知想到什么,笑得更開心了。

要進景仁帝房門前,徐淑妃叫住了杜皇後。

「姐姐,有件事兒,妹妹一直想告訴您。」

徐淑妃笑容歉然,拿著帕子站在原地,不肯再走。

杜皇後抿了抿唇,不知徐淑妃到底想說什么,她便走了過來,同徐淑妃遠走幾步,站在了景仁帝對面的廊檐下,輕聲交談起來。

「妹妹,你有什么事便盡快說吧。陛下還等著你過去見他呢。」

若是景仁帝一會兒睡著了,再把他叫醒,杜皇後總是於心不忍的。

徐淑妃見杜皇後臉色雖然鎮定,可眼底的焦急關切卻是藏都藏不住,徐淑妃的眼里不禁劃過一抹諷刺的笑意。

「姐姐,不想知道二皇子是怎么死的嗎?」

杜皇後神色變了一變,她這輩子只生了一個兒子,便是二皇子,可那孩子卻是個沒有福氣的,一出生便夭折了。

過了幾年後,她好不容才懷上丹陽,可到底氣虛血虧,傷了根本,此後再也無法生育,只能眼睜睜看著景仁帝旁的妃子生下一個個皇子,母憑子貴,水漲船高。

杜皇後不知道徐淑妃這時候提起往事做什么,臉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來。

「妹妹這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隱隱猜測到徐淑妃說的事恐怕另有內情,可……不知怎的,她忽然不想聽了。

剛要走,徐淑妃便一把抓住她,不解道:「姐姐你慌什么呢?妹妹還沒說這事兒是陛下的主意呢。」

「陛下的主意?」杜皇後下意識重復了一句,身子陡然僵硬,如遭雷擊。

就見徐淑妃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一臉愧疚道:「此事,都怪妹妹當年入宮的不是時候。

當年妹妹入宮的時候,恰好懷了三殿下,您也知道,妹妹一向體弱多病,陛下為了妹妹的身子不知操了多少心。

後來,姐姐你隔三差五派人送東西過來,妹妹聞不慣那香粉的味兒,險些流產……陛下他……

他當時並不知道,妹妹只是暫時不舒服,只當是姐姐你故意要害妹妹。所以,便讓……太醫在姐姐您的葯里……唉,都是妹妹的不是。

若是知道,陛下為了妹妹肚子里的孩子,竟會加害姐姐你的孩子,妹妹就是死,也會攔住陛下的。

畢竟……妹妹懷的三殿下從一開始,就胎位不穩,未必生得下來啊。」

徐淑妃說得一臉愧疚,十分痛心,杜皇後卻早已臉色慘白,呆愣木訥的站在原地。

宮中伺候她,給她診脈的太醫都是杜家收買過的,她執掌後宮,從來以為萬事都在她掌握之中,那孩子的逝去,太醫也只是說她為後宮之事操勞過多。

即便她派人查了徐淑妃許久,也沒有查出什么來。

到最後不了了之,便一直把二皇子的夭折當做意外。

可今日徐淑妃告訴她什么?

動手的根本不是徐淑妃,而是她的枕邊人景仁帝,親手殺了她的孩子。

杜皇後不禁苦笑,或許,她早該想到的。

從一開始,景仁帝便看重徐淑妃懷的三皇子,根本沒把她懷的二皇子放在眼中。

而後徐淑妃險些小產,景仁帝便更是害怕她杜皇後生下的孩子會仗著母族的地位壓徐淑妃一頭。

為了讓三皇子平安降生,給他一個穩固地位,景仁帝便故意讓太醫在她的吃食湯葯里動手腳,最終害得二皇子沒睜開眼看世上一眼便離開人世。

她今日悉心侍奉,愛重如命的夫君,竟是親手奪了她孩兒的性命!

杜皇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廚房給景仁帝熱葯的,她只知道,眼中的淚水,撲簌簌的往下流,怎么止都止不住……

徐淑妃卻是朝她歉意的笑了笑,便抬腳朝景仁帝的屋中走去。

*

徐淑妃進來的時候,景仁帝正在睡夢當中。

他夢到杜皇後死了,心愛的徐淑妃當了他的皇後,寶貝的秦溪當了南齊太子,他坐在宮宴之上,看笙歌燕舞,飲杯中美酒。

徐淑妃見景仁帝雙眼微微在顫,嘴角微微在勾,似是在做好夢一場,也不由諷刺一笑。

若非為了安平伯和溪兒,她是再不想看這個惡心的蠢貨一眼。

景仁帝是對她很好,可是這份好有什么用?

她不喜歡景仁帝,所有的好都一無是處。

而今,安平伯歸來,拿到了周家的兵權,還籠絡了不少勢力,為他們的兒子上位鋪路,她自然該回到安平伯身邊的。

即便……徐淑妃想到不喜歡自己親爹的兒子秦溪,不由皺了皺眉。

但願,兒子登基之後,會想通的吧。

見景仁帝翻了個身,徐淑妃不再猶豫,上前幾步坐在了他的床邊。

「陛下,您瞧瞧,誰來看你了?」

美夢中嬌美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景仁帝倏然睜開了眼睛。

驚喜叫道:「茵茵?你……咳咳咳……你這么快就來了?」

徐淑妃點了點頭,猜測到或許是景仁帝吩咐過杜皇後來找她。

她並不戳穿,只是溫柔道:「臣妾一聽姐姐說,陛下對臣妾甚是想念,臣妾便立刻趕來了。

只盼著,能盡快見陛下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