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瑤光積雪(2 / 2)

山河英雄志 更俗 2543 字 2022-11-15

徐汝愚心有所動,說道:「韓家是否自以為是代國後裔?」

「凡事都瞞不過你的眼睛,青鳳將軍可是看穿過其中的一切?」

「北唐東側的谷梁山與太行山之間的通道將有大軍進過。」徐汝愚緊盯著李思訓的臉,沉靜如水的淡定終讓這句話激出一點微瀾。

徐汝愚卻未因證實疑問而有喜色,心卻愈發沉重。呼蘭通過雁門關不轉向東經居庸關侵入幽冀,而是通過北唐東側的谷梁山與太行山之間的大通道繼續向南。

大迂回。

利用呼蘭鐵騎快速穿插的優勢,越過北唐名城之阻,迂回中原腹地,施使戰略目標。

迂回的目的地又在何處?

李思訓稍停了停,斂容說道:「青鳳將軍見微識著,能從北唐城外滯留的近十萬流民看出呼蘭大軍即將行進的路線,真是識常人之不識。」

「即使如此,面對這樣的布局,我依然無力奈何?你有荀燭武在秦州復國,韓家卻如何在呼蘭大軍過處復國?或許呼蘭迂回至中原腹地,無暇在忻州、襄州滯留兵力,在你等協議中,只怕將忻州、襄州劃給他韓家了。」

「所料不差,忻州將為代國之土。」

徐汝愚幽嘆一聲:「忻州如果為代國之土,那么呼蘭鐵騎越忻州、襄州而過,就不會在其地留兵,其大軍勢必快速從太行山西麓的孔道進入幽冀南部,蔡家在那里防備薄弱,如此一來,既能暫得立足之所,又能將蔡家的精兵引出范陽,此時呼蘭另一路軍將從燕城出,越榆關,攻范陽,兩相夾擊,蔡家危矣。」

李思訓幽嘆一聲:「雖不中亦不遠矣。你能從我片言只語中推斷如許,真是天縱大才。其間細節,即使我不言明,你也會猜到,不妨我今曰一一與你說明……」

徐汝愚聞言身子不禁前傾。

「……呼蘭軍迂回至幽冀南部,你當以為青州伊家、汾郡荀家會插手其中,使呼蘭無所得。大迂回戰略之初期要旨乃在河水北岸奪數城,建立對青州伊家的防御,而後回師向北逐一攻奪幽冀境內的城池。在幽冀與汾郡之間鼓動民亂,以牽制荀家在濟寧的精兵,又有韓家在忻州起兵,牽制荀家在北唐的重兵,燭武豎不豎旗,已無關緊要,荀家無論如何不敢將在洛川的精兵調出的。青鳳將軍可知呼蘭何時會發動……」

徐汝愚待要開口問他,只見一滴溪水突兀之極的躍出水面,彈高尺許,又落向水面,微微一怔,瞬間只覺得一道凌厲的殺氣直侵後背。

駭然之下,丹息自行,背肌筋骨扭動分毫,與此同時卻見李思訓眼中爆出暗紫眩華,一只巨掌撐開眩華之光向徐汝愚命門擊來。

徐汝愚不及抬手,讓過命門要害,肩頭激起一蓬鮮血。丹力如雷光撕裂,從肩頭分成數十道透進百骸諸脈。

徐汝愚與李思訓同為品外人物,但是經脈強韌世所罕見,李思訓將那一掌中的丹力集中一處,未必能破襲徐汝愚的一路經脈將丹力直襲到他的心脈中。

心脈不傷,不致損命。然而數十道強勁丹力在百骸諸脈中橫沖直撞,徐汝愚半身麻痹,卻無法躲過背後的殺招,背後凌厲的殺氣觸身化為冰冷的鐵棱箭鑽入體內。

徐汝愚心知李思訓透露出大迂回戰策予己,不過吸引自己的注意力,讓身材後之人有機會接近。

鐵棱箭從右肋下鑽入,讓徐汝愚讓開分毫,刺入心下二分處,箭棱突的一滯,丹力將涌。徐汝愚大呼不妙,背後那人修為稍弱,亦不容小視,鐵棱箭上的丹力在心下二寸處釋放,任是傅縛塵也無暇護住心脈。

李思訓見徐汝愚突的閉目,不解其意,手卻未停下來。電光火石之間,徐汝愚身子奇異的隨著李思訓的掌勢仰下去,卻將胸前要害露出來。

李思訓手掌印上徐汝愚的胸膛,催息將吐,突覺一道巨力涌出,卻見鐵棱箭透體穿出,箭頭已刺及他的腕脈。

李思訓大驚失色,將丹息凝在腕脈處阻住鐵棱箭,卻覺不出箭棱上的丹力,突見徐汝愚臉上有促狹色,心知上當,轉息不及,反手握住鐵棱箭,向下一切,將鐵棱箭生生的阻在徐汝愚的體內。不過一瞬,徐汝愚已能回息,一掌按向李思訓肋下空處,那一瞬的掌緣綻出的光暈卻如滿月,清輝吞吐。

李思訓無暇多慮,只當他最後一擊,欲散功與自己同歸於盡。左手挽印護持,如鶴之喙,右手五指張開,迎向徐汝愚的碧輝巨掌。

徐汝愚引而未發,那掌按在岩上,身子猛的向上竄起,似離弦之箭的射在半空中,又忽的折向東去。

「簌簌」,兩支長箭落在空處。

李思訓不料他還有此招,微微一滯,隨即縱身追出。終是遲了一線,掠上一座山頭,只見一條冰瀑掛下,下垂一座深潭,連著一條冰河延伸出山外。杳無徐汝愚的身影。

射箭之人已至身前,卻是那城頭褐衣人,褐衣人面容枯槁,肅漠無情的問道:「宗長,追不追?」

李思訓指了指山下的深潭,卻未答話,轉身看向西邊的疏林。

吳夢離持著長戈、蒙圖雙手掣著短戟從密林中走出,望了望山下深潭,卻感覺不到徐汝愚的存在。

李思訓說道:「徐汝愚乃你我共敵,你們為何出手助他?」

蒙圖說道:「中原地大,為英雄者不多也,徐汝愚與我家公子相交,焉能死在你等手上?」轉身對吳夢離說道:「我也沒想到你會出手助他,以前算是我看錯了你。」

吳夢離苦笑道:「我哪里是助他?止水心經修的是五識之真覺,若非我丹息傳力,在徐汝愚面前彈出一滴溪水分去他一瞬的心神,他就是能早一瞬感知兩位的殺機。」

聽他這話,蒙圖臉上如被打了一掌,立時漲得通紅,睜目望了吳夢離片晌,怔怔的說不出話來,大嘆一聲,返身走下山去。

吳夢離望了蒙圖背影一眼,心中暗恨:他若能守住另一邊,身受重傷的徐汝愚定然難以逃脫生天。說道:「徐汝愚是品外人物,並且習的是我吳族的止水心經,即使身受重傷,也能斂息匿跡。李先生修為雖然高過他,但是只身想尋著他卻難,不妨從北唐調些人手過來。」話雖這么說,適才李思訓與徐汝愚動手之時的情形,吳夢離在遠處看得一清二楚,心想:若非你怕徐汝愚散功爆體傷著自己,那一掌怎么斂勢回護,讓徐汝愚得到一瞬逃脫的機會?

李思訓暗忖:如此情況之下,還未能將徐汝愚留下,自己也未有信心就強過他去。望了褐衣人一眼,嘆了一聲,心想:若非自己托大,換吳夢離在後面偷襲,也能競功。說道:「徐汝愚心脈受損,只要逼著他無暇覓地療傷即可。」

吳夢離說道:「徐汝愚雖然習得旋擰丹息,心脈之傷卻不是那么好治,只要在他痊愈之前尋著他,也不怕他能再次逃脫生天。江寧潛在北唐的眼線不少,將消息透給他們,亂了他們的陣腳再說。」

待吳夢離離去,李思訓對褐衣人說道:「徐汝愚受傷的消息,相信很多人願意聽到,我沿冰河向下搜尋,你去尋祁義山,寇子蟾一事,也不容馬虎。」

徐汝愚認出褐衣人是當曰藏身君蕭別離身後之人,現在這人卻對李思訓畢恭畢敬,聽李思訓說完,施禮離去。

李思訓望著山下的深潭,又望了望懸在石崖上的冰瀑,心想:徐汝愚越過山頭,沿冰瀑滑入潭中,又從潭中潛入冰河之中,向遠處遁去。

李思訓又怕徐汝愚潛在深潭,走到山下,發覺潭水青碧,在他如炬的瞳光之下,深潭立時變得透澈晶瑩起來,潭中的水草纖毫畢呈,看不見徐汝愚的蹤跡。徐汝愚此時不會強催丹息長途遠遁,那樣的話那受損的心脈永無痊愈的機會。

然而徐汝愚身受重傷,武道卻絲毫不損,與這山這水溶為一體,任是李思訓玄功再妙,也無法覺察出徐汝愚的藏身之所。李思訓只得仔細搜索每一次角落,速度卻慢了許多。冰河下流水極緩,李思訓也不畏徐汝愚能借河水潛逃多遠,心里打消喚回褐衣人,從北唐城中調遣人手的想法。

若是驚動荀達,只怕荀家會出兵維護徐汝愚,至少荀家不希望徐汝愚在他的轄境發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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