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和昨天說再見(中)(2 / 2)

「你真是見多識廣呢。人家對你的出身,是越來越感興趣了。」食蜂操析嬌笑著說,然而她的眼睛卻絲毫沒有高興的樣子。

「吶,再問你一次,要不要加入人家的派閥?如果說不要的話……」

蛇谷毫不懷疑,這些剛剛表現拙劣,毫無戰斗意識可言的常盤台學生們,在她們的女王的直接操控下將真正體現出level以上能力者應有的水准,彼此的配合和徹底不顧自身安危的態度,將使得這些毫無戰場經驗可言的和平學生們發揮出不遜於相同人數的精英風紀委員的戰斗力。如果再考慮到她們的女王食蜂操析身上那種蛇谷次雄感到相當熟悉的氣息,那么可以肯定這十幾個中學女生甚至能夠壓到相同數量的暗部。

這種戰斗力……以目前的情勢來說,無法抵擋。即便自動武器能在一開始給對方造成一定的傷亡,但徹底進入蜂群模式的能力者們,將以無可匹敵的勇氣和冷漠以及不可思議的效率和速度制造殺戮和死亡。即便是久經訓練和殺戮的精銳軍隊,即便有天大的勇氣,是不是能在這場以鮮血和生命為代價的比賽中堅持下來,堅持到最後一人都相當難說,更不要說這些雖然經歷過一些事情,卻仍然缺乏某種至關重要的精力的大蜘蛛們了。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呢?」

在這一刻,蛇谷是多么希望能像那個身穿黑色圓領衫的高大男人一樣,用淡然和充滿信心的語氣說出這樣一句話。那個男人的這一句話似乎有著莫大的魔力,在最早期的那種艱苦歲月里,使得無論面對再怎么強大的能力者,再怎么人數眾多的不良,都能鼓舞著大蜘蛛的成員們紅著雙眼猛沖上去,無論受了多重的傷,無論情況起來多么絕望,大蜘蛛總能贏得最後的勝利。不知道多少次,蛇谷次雄就是拖著堪稱殘破的身軀,和伙伴們一起向著同樣渾身是傷的首領發出一浪高過一浪的歡呼。

然而,不行。無論是面前的level5還是背後的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們在學園都市內強大到難以想象的實力都使得蛇谷次雄無法像那個男人一樣理直氣壯的說出這句話。

「你在猶豫什么?能力壓制設備嗎?」

就像所有統治者一樣,女王陛下毫不憐惜的斬斷了蛇谷次雄最後的依仗。

「那個,是模仿人家的能力開發的呢。從原理到結果,人家可是一清二楚的呢。」

著眼前比她還高一個頭的男人,食蜂操析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語氣帶著不耐煩的心情發出了最後通牒。

「加入,還是不加入,給個明確的回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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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用不著蛇谷次雄給部下們解釋,他們也知道手中的自動火器已經無法再給對方帶來任何心理壓力,在一群不畏生死的強能力者甚至大能力者面前,相同數量但失去了心理上的優勢的自動步槍手和機槍手毫無勝算可言,此刻強弱之勢已經倒轉。處於蜂群模式下的常盤台學生們灰色的瞳孔中殺機隱現,微微弓起的背脊下彼此aim粒子輕輕摩擦的細微聲音此起彼伏的響起,她們身上那種悍不畏死的氣息給了剛剛輕輕松松便壓制住了她們的大蜘蛛成員們極大的壓力,讓這些經受過整個學院都市中可能是最嚴格的反能力者訓練的不良們在十二月日本關東的寒風中汗如雨下。

「真是可惜呢。」定定的盯著蛇谷次雄清澈的深褐色右眼了好一會兒,食蜂操析輕笑了起來:「本來無論是答應還是拒絕,人家都是很期待的呢。這么猶豫,真是令人家大失所望呢——畢竟是冒牌的黑妻綿流,比起正牌貨來,氣概居然差了這么多!」

無論多么淺薄的激將計,如果配合以操心者對人類心理的細微把握,也能發揮極大的效果。年輕的大蜘蛛哨兵和深知內情的固法美偉眉頭頓時擰了起來。

然而,這一招用在蛇谷次雄身上,似乎什么作用也沒有。

「說的是呢。」在常盤台女王稍微驚訝的目光之下,蛇谷長長嘆了一口氣,如同擰緊的簧片一樣綳緊的全身肌肉隨著這個動作也放松了下來,甚至他被傷疤和詭異右眼破壞的惡鬼般的丑惡臉頰上也出現了一個輕松的笑容。

「其實啊,比起他來我什么都不是。」雙手交叉互握,蛇谷揚起臉,眼前站在整個學園都市二百三十萬人口頂峰寥寥數人之中的level5和一群也處在金字塔上部的level和level4仿佛被他無視了。

「他正義感很強,到有人欺負弱小,無論是能力者還是不良,他都要揮起拳頭教訓那些人一番,受了再重的傷也不在乎,受到救助的人趁機頭也不回的跑掉也不在乎,總是受到不良和能力者的報復還是不在乎。

「後來,他組建了大蜘蛛——不,與其說他組建了大蜘蛛,倒不如說一群和他一樣傻的人不知不覺就匯聚過來了,然後帶著俠氣與醉狂到處行俠仗義。我?我只不過是把有些人用在no04身上的手段,再用在他們身上罷了,只要有記憶的人都可以做到。

「再後來,在他的帶領下,我們狂熱的橫掃了整個學區,不管是能力者還是不良,都在我們的鐵拳之下戰栗。那時候我們真的以為我們就是世界之王了。

「各種各樣的迷夢之後,清醒的時候我們才發現,我們自己已經變成了我們曾經最痛恨的人。有些人提醒他,有些人朝他喊叫怒罵,我在旁邊冷眼旁觀,卻只能到他眼睛中的悲哀——他早已清醒,卻無力阻止這一切。

「是我們將他和伙伴們推到了懸崖邊上。墜落的前一刻,我離開了,很多人都離開了。可他還在堅持。直到他和大蜘蛛都墜落到深淵之中。

「然後我回來了。不過不像你們想的那樣。背上黑妻棉流這個名字的我,才沒有維持大蜘蛛組織的生存或者挽回他的名譽這樣的想法。從頭到尾,都不過是一場聽令行事的鬧劇罷了——從一開始,就是這樣。」

訴說著旁人無可與聞的秘密,蛇谷那只正常的眼睛慢慢低下去著地面,似乎經受不住身旁固法美偉和年輕的哨兵以及身後大蜘蛛總部里那些可以從拾音器耳機里聽到他的話的成員們或驚訝或了然或憤怒或茫然,各種各樣仿佛帶著人生最有價值的幾年的重量的目光。

隨著這些秘密的吐露,蛇谷仿佛卸掉了心靈上的巨石一般,語調是越來越輕松,連帶著起初不堪入耳的嘈雜沙啞宛如靜電噪音般的喉音也越發清澈,最終,蛇谷的聲音中那些嘶啞完全消失了,變得猶如冬日的天空一般清澈高遠。

「其實那么一句我也真的很想說啊,可惜,卻是真的真的不行……」最終,蛇谷悠然的吐出了這么一句。

「你!」

驟然睜大眼睛的食蜂操析發出了不敢相信的吶喊。時間到——蛇谷嘴角咧開一個微笑的弧度,卻被縱貫右臉頰的傷疤破壞。他一直遮蓋在左手腕處的右手挪開了,之前分別插在內外兩側賁起的青筋上的兩支袖珍型高壓葯粉注射器被夾在右手指縫里拔了下來,那細微纖巧的注射器相比於他粗大的手腕骨節來說幾乎不值一提,然而掛在容器壁上的少量晶體粉末在夕陽的照耀下折射出的鮮血一般的紅色閃光卻無比引人注目。

當蛇谷的腦袋轉向一邊的固法和哨兵時,即便都有與他相處一年以上甚至幾年的經驗,兩個人也不由驚的向後退去。經受過嚴格訓練,能夠在驟然失去聽覺和視覺時仍然保持鎮定的大蜘蛛哨兵甚至毫不猶豫的端起akm,將黑洞洞的槍口指向自己的教官和上級。

這怪不得他們。這張臉已經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個總是做出嚴肅表情的大蜘蛛新人教官蛇谷了,甚至都不能再歸於人類的范疇。健康的小麥色皮膚上,無數細密的裂紋以那可怕的右眼為中心綻開,橫過臉頰、額頭、頭皮、脖頸、咽喉、鎖骨,一直向前蔓延直到消失在深色的工作服領子內。鮮血如山間的小溪般爭先恐後涌出,在驟然大量失血而顯得蒼白的皮膚表面肆意奔流交匯,瞬間濡濕了深色的連體工作服,構成一幅比最瘋狂的野獸派作品還要光怪陸離的紅色圖案。隨即,無數發出淡藍色微光的絲線從蛇谷那宛如劣質玻璃珠一樣的淡藍色右眼蔓延開來,仿佛有著自身意志的活物,順著肌膚之間的裂紋迫不及待的深入了進去。

「傻瓜們,快跑。」

蛇谷的嘴巴翕動著,區區幾個音節說的無比模糊和艱難。固法剛剛明白了他的意思,曾經相識的感覺襲來,她條件反射似的拼命的捂住了耳朵彎下腰。

正對著蛇谷的食蜂操析的明白,在他的那只正常的左眼也逐漸充滿了無數的血絲和淡藍色的微光絲線的同時,一聲尖銳高亢的咆哮聲直接從他的胸腔內發出,那根本不是人能發出來的聲音像是夏日的昆蟲振翅摩擦發出的鳴叫聲放大了一百倍,仿佛燒紅了的鋼針一般通過所有人的耳膜直刺大腦中樞。

不見的次元之中,背景中的aim粒子被這一聲吼叫激的全部劇烈騷動了起來。這種無規則的運動一超過平時aim粒子所應具有的活躍范圍便被當成來自其他能力者的aim力場的直接侵蝕,洪流般的數據反饋進了所有能力者大腦中的計算核心。無故平添了無數變量,已有的變量也在迅速波動的運算模型使得能力者的大腦僅僅幾秒鍾甚至一秒不到便不堪重負。直接的觀感後果就是在場的所有能力者,不管是固法美偉還是進入蜂群模式的常盤台學生們,統統眼前一黑,缺乏氧氣的窒息感刺激著嘔吐中樞,使得他們彎下腰劇烈嘔吐的同時,咳嗽和牛喘般的呼吸也不絕於耳。

在差不多數息那么長的時間內失去了對外界的一切感知,意識全部迷失在充滿了雜亂信息的自我真實之中的固法美偉感到耳朵上被套上了某樣東西,隨後被一股大力扯著踉蹌後退。勉強將自己的意識拉回到現實,她無意識的摸了一下,手上傳來了粗糙的工程塑料和金屬的質感——那是原屬於那個年輕哨兵的拾音器。然而這可以遮蔽自動步槍發射時的噪音的拾音器屏蔽住了蛇谷那刺耳的咆哮聲,卻無法屏蔽被咆哮攪的無比雜亂的aim力場。身為學園都市百分之二十的成功者之中的一員,level的固法美偉現在和所有能力者一樣,大腦幾乎調動了全部資源對能力運用模型本能的實時解算。這種毫無意義的海量運算弄得固法頭暈眼花,根本無力做出任何思考和動作,全靠早年間在大蜘蛛和風紀委經受過的嚴格訓練和小腦天生的優秀無條件反射,才勉強維持住了身體的平衡,深一腳淺一腳倒換著腳步跟著拉著她肩膀的少年向後撤退。

固法如此,那些進入了蜂群模式的常盤台食蜂派閥的學生們也好不到哪里去,情況好些的勉強維持住了神志,像是醉漢一般在原地深一腳淺一腳的畫圈;情況差些的隨便找了個什么東西扶著便劇烈的嘔吐了起來,頗有幾個互相支撐的常盤台女生,優雅的灰黃色毛衣和灰色羊毛裙被彼此的嘔吐物染的渾身都是;情況最差的那些,也就是本來對環境aim波動感應最為靈敏的幾個level4,她們根本無法應對瘋狂激盪的aim粒子,大腦全速運行造成的痛苦使得她們抱住了腦袋跪在地上或者干脆蜷縮成一團,嘴里還不斷發出不輸於蛇谷的尖銳噪音。

蛇谷那如疾風怒濤般洶涌澎湃的咆哮聲越來越激烈,aim粒子的騷動也越來越劇烈。然而,常盤台的女王,心靈操控能力者食蜂操析卻巍然不動,臉上仍然帶著甜美的笑容。如果說蛇谷掀起的背景粒子的騷動對level4來說是足以將她們吞沒的滔天巨浪,那么對計算能力空前強大又能隨心所欲的控制自身能力模型解算程度的level5來說,這只不過是一些解算自我真實時麻煩的稍大一些的波紋罷了。更何況,在很多不同aim力場間游刃有余的展開自己的能力在身為操心者的食蜂操析來,本來就是日常的一部分。從某種嚴格意義上來說,蛇谷此時所展現的能力就是她本身能力中利用背景aim粒子建立蜂群模式的一個變種,雖然規模和破壞能力都不可同日而語,可在level5的強大運算能力面前,這一切都只是小把戲罷了。

現在,在一群哀嚎顫抖的人對面,是一個被無數詭異的紅藍兩色花紋包裹的惡鬼。而在丑態百出的人們中間,則是悠然如閑庭信步一般的高雅女孩。在逐漸暗淡的夕陽之中,這幅圖像如果落在某些有信仰的人眼里,恐怕就是一副活生生的純潔的天使從凶狠的魔鬼手中拯救墮落的凡人的宗教畫吧?

或許,是冷酷的天使把墮落的凡人交給貪婪的魔鬼?

然而,無論是輪流架著固法美偉撤退的大蜘蛛成員們,還是已經潰不成軍的食蜂操析派閥的常盤台學生們,都對宗教一事缺乏概念性的認識,所以在他們眼中這種景象怎么都只有戰栗的感覺。

「吶,你是如何發出這種聲音的?人的肺活量再怎么經過鍛煉也難以支撐這么長時間吧?」

微微歪著頭,食蜂操析嘴唇翕動著,那輕輕的甜美聲音從尖利的咆哮聲中傳出,帶著一種風鈴振動般的悅耳余韻。這余韻仿佛波紋一般在雜亂的aim背景中傳播開去,蛇谷不知在音量上大了多少倍的咆哮聲沒能對她造成哪怕一絲絲的阻礙。

是幻覺嗎?悅耳的余韻令固法感覺好了很多,似乎腦袋不那么難受了,燒心燒肺的缺氧感覺也少了很多。

不,不是幻覺。固法愕然發現,背景中那些騷動不安的aim粒子仿佛被安撫了一般,激烈的波動慢慢平復。少了那些多出來專職搗亂的變量和快速變化的數據,能力模型解算給大腦帶來的壓力正在快速減少。

還沒等她仔細回憶,年輕的大蜘蛛哨兵已經將她的雙手舉了起來,隨即固法感到兩股力量拉扯著自己向上。等她把目光聚焦時,自己已經身在一台全封閉的大型升降機里了。

「嘩啦!」

哨兵在外面拉下了卷簾式的閘門,將逐漸暗淡下來的夕陽隔在門外,升降機內頓時就只有一片昏暗的紅色應急照明。幾秒鍾後,大馬力電動機的嗡嗡聲響起,常年得不到應有水平維護,布滿了銹跡的軌道使得升降機頓時一陣顛簸。在這昏暗的環境里,坐標快速無規則又不可預知的變換和加速度波動導致的大幅度重力變化,都使得剛剛擺脫了嘔吐感的固法頓時又有一種吐出來的沖動。

一個扁扁的金屬盒被對面的人塞到了手里,摸著熟悉的粗糙紋路,感受著熟悉的金屬質感的冰涼,顧不上說聲謝謝的固法擰開蓋子就喝了下去。帶著特殊香氣的劇烈苦味順著食道向下,隨後直沖腦門。這種強烈的刺激之下因缺氧和顛簸而產生的嘔吐感頓時不翼而飛。

抹了一下剛剛從嘴角漏出來的黑褐色液體,固法說了聲謝謝便把扁酒壺遞了回去,伸出的手卻固定在空氣中。

「由美……」

對面是個和她差不多大卻瘦小很多的女孩。將有夜視功能的護目鏡推到額頭上,和三年前相比除了長高,容貌和身材基本上沒什么變化的女孩正用不無羨慕和嫉妒的眼光打量著她。

目光向左右移動,凡是接觸到的人都紛紛把遮擋住大半張臉的護目鏡向上推去。其中三分之一固法能一口叫出名字,還有三分之一因為處在生長期的三年固法很難認出他們,卻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再剩下的人雖然叫不出姓名,卻也都是見過面的人。

這些人都是當初跟在黑妻身後,被蛇谷訓的哭爹喊娘,最終橫掃整個第七學區不良和能力者,獲得學生們真誠的愛戴從而架空半個學區的風紀委的骨干。他們中的絕大部分都在十三學區的沖突之前就離開了大蜘蛛,現在,蛇谷將他們重新集中了起來。

真的是要重建那個大蜘蛛嗎?固法陡然閃亮了一下的眼睛又黯淡了下來。蛇谷剛剛所說的話如同幽火般灼痛著她的意識。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聽令行事的局……而已嗎?」

升降機和軌道摩擦的巨大聲音中,固法的喃喃低語連她自己也聽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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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破碎金屬邊緣與空氣發摩擦,出凄厲的鳴叫。本屬於蛇谷的金屬鏈條當頭劈下。在對自己毫不吝嗇的暗示之下,食蜂操析發揮出了巨大到簡直不應該是人類所有的力量的瘋狂驅動著鏈條,使得彎曲扭動的摩托車傳動鏈在空氣中劃出一道殘影,留下一連串超過音速的爆鳴,最終重重打在黑色的虛影上。同樣發揮出了不應該是人類所有的力量的蛇谷憑借著劃出殘影的高速躲過了這一擊,他身上的衣服卻沒有這么好運,攜帶著巨大能量的金屬鏈條重重轟擊地面上,風化程度相當嚴重的混凝土塊應聲開裂,碎片四濺。銳利的碎片切割之下,厚重的帆布面料應聲碎裂,化作翩翩飛舞在風中的深色蝴蝶。

沒了蛇谷對背景aim粒子的干擾,常盤台食蜂派閥的學生們紛紛恢復過來,一個個眼中都露出了驚恐的神色,以那幾個level4尤甚。在剛才的交鋒中,她們受到的創傷尤其嚴重,若不是食蜂操析及時打斷了蛇谷對環境的擾亂,她們的大腦將直接被海量的運算徹底壓垮。精神因此受創在潛意識里埋下畏懼的種子,永遠無望邁過level5的門檻都是最輕的結果,而最嚴重的後果莫過於因為大腦的瘋狂運算而產生的熱量無法被血液即使帶走而造成局部過熱,最終造成能力運算相關區域的永久性損傷甚至殃及中樞神經的其他區域,從而徹底失去使用能力的基礎乃至變成白痴或者植物人。這種結果讓這些十幾年的人生都是一帆風順的學園都市成功者中的精英們只要稍微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除了不寒而栗驚恐,剩下的就是足以燒穿理智的滔天怒火。常盤台學生們開始了她們的報復。這些交錯的攻擊來的如此迅捷與凶猛,挾帶著恐懼和憤怒的攻擊如此的瘋狂與致命,雖然不如蜂群模式時的優雅和高效,但一往無前的慘烈和決絕不要說身處其間的蛇谷,就是在遠處隱藏觀戰的御坂美琴都駭然變色。這些有了直面死亡乃至比死亡更加恐怖的經驗的學生們與剛才和戰場經驗絲毫不沾邊的樣子相比,簡直就是寵物犬搖身一變成了剛剛品嘗過新鮮的血腥滋味的小狼一般。憑借著恐懼與歇斯底里,這些前一刻的和平學生們徹底越過了分隔新丁與老手,殺人與被殺的心理門檻,墜入了永遠無法回頭的深淵。

盡管這些剛剛越過了戰場心理門檻的學生們還不放在item諸人的眼中——她們自己在其他人還在母親懷里撒嬌時就已經跨入了殺戮者的行列。然而食蜂操析派閥的學生們的嫻熟表現卻讓麥野沈利她們也為之咂舌。這些學生們決不全是憑著恐懼產生的勇氣和本能在作戰。顯然已經無數次進入過蜂群模式的學生們之前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意識,就算沒有常盤台的女蜂王在中間擔當指揮者的角色,這些level和level4之間的配合也顯得嫻熟無比。她們任何攻擊都是有目的和相輔相成的,絕不存在因憤怒和歇斯底里而過多或互相抵消的攻擊。

在研究機構接受過系統理論培訓,又在都市暗部這個寥寥數年便盡人間諸般最黑暗的一面的組織中打滾到現在的item四人深深的明白,無論是恐懼、憤怒或者其他的什么感情因素,所產生的效果雖然猛烈,卻會像憑空產生的火焰一樣不持久,而且對理智是相當大的干擾。只有那些最天才和最有經驗的戰士,才能在百戰余生中微妙的構築起兩者之間的平衡,甚至將感情有意的當作一種興奮劑使用。然而這些明明是第一次面對生死場的學生們雖然瘋狂到了歇斯底里的程度,卻進退有致配合有度,哪有一點戰場新丁的樣子?正攻、迂回、夾擊、配合、干擾……一切都做得有模有樣。不到一分鍾,就在各種各樣華麗而致命的能力效果中給付出了巨大代價換取非人的力量與速度的蛇谷添上了無數或深或淺的傷口和焦黑的斑點,將他逼到了絕境。

到蛇谷的慘狀,即便是最喜怒不形於色的麥野沈利也露出了思索的表情。麥野自然是知道,牢牢把握住了今天的這個契機使得部下們克服掉恐懼心理底線的食蜂操析,其蜂群的戰斗力在此一戰之後將徹底成型,那是一種即便以麥野沈利自己level5的實力加上item小隊久經沙場的諸位也未必能當其鋒銳的力量。在這階級化的學園都市中,今天她的收獲將足以平息學園都市內部關於食蜂操析和御坂美琴之間的排名高低爭論,徹底穩固其在常盤台乃至第七學區的霸主地位,甚至能夠向更高一級的地位發起挑戰。

那一瞬間,都市暗部中的暗部,以無血無淚的裁決者聞名於暗部和都市高層的麥野的神色尤為復雜。想也知道,為了把握住今天這個契機,食蜂操析付出了多少努力。煞費苦心的開發了蜂群模式,並冒著信息紊亂導致能力暴走的風險對其進行實驗和完善,最終達到實用的地步。之後費盡了心血引誘、勸說、暗示乃至威壓常盤台有實力的學生加入自己的派閥,精心搭配和設計適合她們的戰術以及一次又一次枯燥乏味的練習……可以說,食蜂操析為自己派閥付出的心血也遠比受命而為的蛇谷次雄花在大蜘蛛上的多得多,再加上特地為了大蜘蛛而進行的情報收集和特定演練,以有心算無心之下,如今這個局面也就是自然而然的結果了。

即便以加達里海軍前軍士長過於苛刻的眼光來,作為指揮者的食蜂操析此時表現的極為優秀,展現出了超乎想象的能力與勇氣。即便蛇谷以驚人的彈跳力直逼食蜂操析面前,布滿閃著藍色微光絲狀紋路的手指彈出鋒利如刀的指甲劈開的空氣都吹的她的劉海貼在了額頭上,年輕的金發少女臉上悠然而甜美的笑容仍不稍變。以暗示自身為手段發揮出了驚人的速度和力量的食蜂揮舞著金屬鏈條和蛇谷糾纏在一起,與此同時,她還瞬間接過了蜂群模式的控制權,引導著已經恢復過來能夠展開攻擊的能力者們以自己為坐標狂轟濫炸。

她還只有十四歲啊!

著在做這一切的同時,仍然是那么的優雅,充滿了從容不迫的大小姐氣質的食蜂操析,同樣以大小姐氣質為外表和偽裝的麥野沈利突然覺得早應該變成鐵石般堅硬的心如同被燒紅了又被冷水一澆一般,疼得難受不說,還出現了無數裂紋。十四歲,這個年紀的女孩,不應該是在與同學的友情和吵架中,在與功課的搏斗中,在對偶像的追捧中,在與父母的親情和逆反中,在成人的包容和苛求中,在孩子們的羨慕和不屑,在戀人和朋友的磕磕絆絆和甜甜蜜蜜中,肆意的揮灑青春與汗水嗎?自己這樣的那是沒有辦法,除此之外無以生存。然而食蜂操析不同,她有家人,有朋友,有男友,本應過著和御坂美琴一樣甚至更加充實和多彩的生活。然而到底是何等扭曲和扯淡的經歷,能讓一個這樣的女孩能夠直面死神的鼻息,拼命做到這樣的程度啊!

地位嗎?權力嗎?不見摸不著的榮耀和虛無縹緲的排名嗎?不,不。

麥野注視著場內,轟然的巨響中,接近食蜂操析的過程中挨了兩個壓縮空氣團的直接重擊,左手臂發出響亮的折斷聲之後扭曲成和這里隨處可見的破碎鋼筋差不多的形狀的蛇谷,此時幾乎是正面挨上了一發極近距離上炸散的火球,破爛的連體工作服翻卷著,露出蛇谷皮膚已經支離破碎的上半身和無數足以令一般人當場疼的昏厥過去的焦痕。

我們想要的,只是活下去,以及和認識的人一起活下去,如此罷了。

嘆了口氣的麥野將微音麥克按在氣管上,准備發出命令。

安全了……

食蜂操析疲憊的深深吸氣。啟動蜂群模式,以自己為中心的飽和火力轟炸的確起到了應有的效果。已經遍布傷痕甚至可以說是支離破碎的蛇谷次雄,其倒下已經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今天的收獲,遠遠低於預期。最主要的目的大概是達不成了吧……

最近第七學區頻發的案件一傳到食蜂的耳朵里她就猜到了這種設備的原理,甚至對於大蜘蛛背後那些人是誰,他們挑起不良和能力者之間驟然密集起來的對抗的目的是什么,食蜂也猜的差不多。她最初只是對模擬自己能力的能力壓制設備感興趣,純粹出於一時心動,在開發研究所提供的報告之外,她還通過派閥成員以及派閥成員的朋友,從風紀委那邊弄來了最近的案件和背景報告書來對照。只是隨便翻了翻大蜘蛛的資料,敏銳如她立即就發現了大蜘蛛和黑妻棉流的價值所在。

要知道,這里是第七學區,學園都市精華所在,最強最多的能力者的集中之處。就算大部分能力者都是沒有經歷過烈火的淬煉,也缺乏以性命為成本的覺悟,使得能力者們的戰斗力無疑要大打折扣,可畢竟實打實的等級放在那里,一個適合戰斗的level的破壞力,毫不誇張的說一個全副武裝的步兵也不一定能超得過。而一個不良集團,即便其背後有權力者的支持,能在遭到毀滅性打擊之後不僅沒有煙消雲散或被其他團體吞並,反而在風紀委和學生們的強大壓力下逐漸有所復蘇的趨勢,這個事實簡直就相當於……,不,這根本就已經是個不大不小的奇跡了。

「對人家很有用。」還沒完資料食蜂就下了判斷。她可是清楚,那些只會躲在陰影里面操縱一切的家伙們眼光有多么苛刻:畢竟,全有二百三十萬個素材可供他們挑選。如果黑妻棉流沒有兩把刷子,背後的那些人大概會毫不猶豫的拋棄大蜘蛛並斬斷所有線索:這就是他們的一貫風格。這么說來,無論作為大蜘蛛的領導者的黑妻棉流,還是他手底下那幫不屈不撓在最頹敗的時候也沒有脫離組織的骨干們,得到他們並利用他們的經驗和組織力強化自己的派閥,對有志於組建學園都市最大最強派閥的食蜂操析來說,其意義絕不下於她一直努力的另一項工作:將御坂美琴拉進自己的派閥之中。

這個念頭一經產生就無比堅定。女王陛下對於任何能夠強化自身派閥的行動,無論多么飄渺和荒唐,都會報以十分熱忱認認真真的去做,更不用說這個一就可行性十足的方案了。取得情報、挑選人員、針對各種情況進行練習……食蜂操析精心策劃了今天的行動,為了獲取第一手資料,她不惜與她最討厭的研究員做交易。她知道了很多,甚至比蛇谷次雄背後的那些人還多——至少,他們不會有大蜘蛛每一個真正的核心成員的資料和照片。對於他們來說不屑一顧的東西,對食蜂操析確是價值無限的珍寶。

為什么會這樣?不知不覺,食蜂操析甜美的微笑里露出了一絲苦澀。那個有著白色亂發的背影,她曾經憧憬過,也曾經努力過,卻沮喪的發現自己大概今生今世都無法望到那個纖弱少年的項背。這樣下去,當她自己無法給學園都市再帶來什么進展時,必定會被更加先進環境下成長起來的,更強大更精確的能力者們所超越,最終無可奈何的淪落到「沒用的大人」里面。那時候一切的風光都將不再,不會再有人為她提供豐厚的生活費,不會再有人為了她的興趣而專門聘請人來指導她。最終,她將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單身公寓內,著那些新一代的能力者揮灑自己的青春和汗水卻已無力後悔。

不。

一個人做不到的,那就一群人來做。人類之所以為人類,之所以為文明的人類,不正是發明了語言作為交流的方法,將和自己一樣的生物團結起來嗎?

派閥。

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食蜂操析拋棄了所有的愛好,專心乃至狂熱的投入到了這件事情之中。曾經是讓她感動的流淚的甜食吃到嘴里再也沒有滋味,曾經羨慕的眼睛放光的優雅舉止再也引不起她的興趣——她得體的與一切人打交道,偽裝出一個喜好甜食的大小姐的形象來吸引那些同樣喜歡甜食,同樣憧憬大小姐的學院之舍的學生們,為自己的目的開路。最終,只為那個夢想。

是的,夢想。建立起一個能夠對學園都市里的所有人造成實質性威脅的派閥,那樣自己便不會被拋棄。甚至,撕掉一切令自己感到疲憊的大小姐的偽裝,用最直接的語言和表情狠狠地嘲弄那個冷漠的白發少年,這個曾經遙不可及的夢想雖然起來仍然遙不可及,卻不再是束手無策了。

然而現在……

食蜂操析再一次苦笑了起來。夢想,再一次遠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