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堅定了起來。
「和我……父親有關嗎?」
出乎意外的,風間低聲問道。
菲特饒有興趣的打量了他一下。
很好,他開始配合了。自己也用不著啟用風險程度高得多的第二套方案了。
話說回來,在這樣的低能位面捕捉穿越者的艱難復雜的工作,真的適合當作入職考試的內容嗎?這太危險了吧。
算了,反正這是卡薩諾瓦爵士定的,自己一個執行官還沒資格說三道四。
但……入職考試的難度都如此之高,二課的平均水准似乎也不可能像一課的同事說的那樣不堪嘛。在從一課請求人力資源非常困難的情況下,果然應該向疾風進言,盡力從二課這邊挖人嗎?
暫且把這些思考放在一邊,菲特沖著風間和惠理招招手,三人的腦袋湊在了一起。而裝作漫不經心想要過來偷聽的常盤和千鳥,卻被橫著跨步插進來的蒂安娜攔住了。
一副冷冰冰的緊張表情,似乎插在白大褂的兜里的手正拿著一條蛇般的雙馬尾魔導士,正從里到外發出炸起全身的毛的貓一樣生者勿近的氣場,成功的將兩個高中生嚇阻在聽不到菲特的話的距離上。
「雖然與您的父親有關,但不是什么壞事。」收回了interpol的徽章,菲特把聲音壓到了最低的程度,謹慎的回想著那個男人花了五分鍾構思的說辭:「最近國際性犯罪組織對軍官子女進行綁架,以期進行脅迫得到as的情報乃至機體的事情屢有發生。日本警方通知我們有這樣的人被卷入恐怖襲擊中,所以我們就在第一時間趕來了。」
惠理緊張的表情慢慢放松了下來,隨即以微微的惱怒取代。
果然,說到底還是戰爭的錯!人類究竟為什么要爭先恐後的制造那么多殺人武器呢?沒有那些東西的話,相良君這樣的例子就不會出現了吧。
「抱歉,其他的我不能說再多了。」
菲特這樣說著,然後轉向風間:
「能請風間先生和我們走一趟,詳細說說這次襲擊的過程嗎?」
了一眼仍然有些不放心的惠理,菲特接著說:
「雖說是『走一趟』,但也不是那么正式的質詢。我們到醫生的會客室就可以了。當然——」她朝著惠理笑了一下:「您可以在場。」
「哎?我可以嗎?」惠理睜大了眼睛。
「當然。無論如何接下來您也要問他一樣的問題吧。說不定我們還要向您索要資料,來進行記錄比對呢。」
菲特的說法打消了惠理最後一絲疑慮。她轉過頭以目光詢問風間,少年則幾乎立刻就給出了確認的回答。
「那么。」菲特向著病房內的其他人輕輕躬身:「貴安。」
當三人的腳步聲完全離開房門之後,蒂安娜也慢慢把手從白大褂的口袋挪了出來。
就在剛剛,她不得不違心的用力握緊口袋里那兩把磁軌手槍。這對接受最正統的魔導士教育,並且以優秀的成績自傲的蒂安娜來說,正在與她的手心進行親密接觸的質量武器,不啻於烙鐵一樣燙著她的皮膚和身為魔導士的矜持。
不過也沒別的辦法,勉強達到b級水准的魔導士的她,在這個低能的位面根本凝聚不起讓魔導器發揮作用的力量。而好死不死,這個房間還有一個非常危險的存在。
就是最里面病床上那個女性。
那個女性的手仿佛怕冷般一直都壓在毛毯里面。
能夠感受到空氣電阻率變化的魔導士少女知道,那里有一坨冰冷的鐵塊。
身為菲特-t-哈洛溫執行官的護衛,她也只能以被用刑逼供般的覺悟,緊緊握住那兩把比她的射錨槍要小巧的多的磁軌手槍。
好不容易菲特的勸誘成功了,三人一起離開。蒂安娜也松了口氣,就像甩開毒蛇一樣忙不迭的松開了手槍的握柄。她對著房間內的幾人點點頭,然後轉身追菲特他們去了。
「風間君……沒事吧。」
受到沖擊的常盤呆呆的著門口。除了第一句,接下來的話菲特都是以正常音量說的,所以常盤和千鳥都聽到了那個出示國際刑警徽章的女性要和風間談談,而且神樂坂老師也會在場的事情。
她是風間的朋友,自然會為他擔心。
「國際刑警找他……難道是每周都去買成人雜志事發了嗎?」
「我想不會。」
「那,難道是一年前偷偷抽煙的事?」
「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跟蹤?偷拍?……」
「冷靜下來啊恭子!」
面對妄想暴走的友人,千鳥感到一陣無力,又不能像對宗介一樣直接用紙扇全力抽打過去。
而且……
有點羨慕呢。
自己什么時候能像她擔心風間君一樣,把對宗介的擔心也這樣率直的表現出來就好了。
明明,宗介現在的處境,應該比被國際刑警叫去的風間要危險得多吧。
想到相良,心中一緊的千鳥望向梅麗莎。而後者則正著門口想著什么。
「毛小姐……」
「哦……叫我梅麗莎就可以。」
「是,梅麗莎……小姐。」
「呵呵,這可不像你啊,天使。」
「天使……說我嗎?」
「嗯,你就那樣認為就可以了。」梅麗莎疲憊的往床上一靠。在東帝汶撲了個空,剛剛回到美麗島基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接到上校失蹤的消息,然後帶著克魯茲直奔這里的她,已經差不多到了極限。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即使被那台rk92偷襲,也不至於一下子就給壓制然後同歸於盡了。
m9換rk92,這筆買賣虧到家了。
現在,疲憊和傷痛一起涌上來,即便是身經百戰的堅韌神經也有些受不了了。
她著千鳥:「……我們還是用英語交談吧,我的日語並不那么好呢,ok?」
「好吧——你不擔心宗介嗎?」
多年不用的東海岸英語一出口,千鳥說話的方式似乎都變得直來直去了。
「宗介他應該沒事。」梅麗莎的臉上露出了尖銳的笑容:「那可是個在雷場跑完全程馬拉松都沒事的男人呢。」
果然是宗介的同類和上司呢。
千鳥這樣想著。
連安慰人的方式都是一樣的嚇人。
千鳥的表情似乎一下子開朗了不少,帶動的梅麗莎和完~~全聽不懂她們在講些什么的恭子都笑了起來。
這孩子,果然還是適合笑容呢。
梅麗莎這樣想著,心中微微的有些刺痛。
她並不擔心宗介。那是個命硬到不可思議的家伙,說不定就連核爆都無法殺死他。
不過,剛剛被那兩個女人帶走的男學生和女教師,還能活著回到這里來嗎?
梅麗莎不知道。
她有著不輸於相良的良好耳力,又會讀唇術,所以即便菲特把聲音壓低到了連蒂安娜都聽不見的程度,她也仍然能判斷出具體內容。
國際刑警什么的,根本就是個謊言。
女佣兵這么判斷著。
盡管只是個優秀的軍人,根本和警察或者偵探這種工作不搭邊,但女佣兵知道這是謊言。
至於說為什么,她自己就是個as的駕駛員,所以對as界的一些事情還是知道的。
對as部隊的軍官子女進行綁架以脅迫得到技術資料甚至機體原型,這種事情從蘇聯人把rk92投入捷克的那一天,甚至更早的時候就發生了。然而這樣涉及到軍事機密的事情,根本就不是國際刑警應該涉及的領域。
因為,警察的對手,那些犯罪組織,哪怕是南美的毒梟這樣能把自己國家的軍隊打的跪地求饒的強大力量,也不可能對這東西感興趣。
一方面是掌握著as技術資源的國家機器對任何一個犯罪組織都強大到無可違逆的報復力量。
另一方面是犯罪組織本身貧弱的技術和生產能力。
即便是秘銀這樣將觸角布滿全世界的暗勢力,仍然不具備將as進行工業化生產的能力。
因此只有國家,只有具有as大規模工業化生產能力的國家的情報機關才會這么干。
所以那個女人說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犯罪組織……不,說起來kgb這樣的怪物,比南美的毒梟,意大利的黑手黨和非洲的鑽石走私組織,更像是犯罪組織呢!
而她們,有極大可能是來自kgb的對手組織。
負責取得對外情報的cia不太可能……那就是fbi的反間諜機構嘍?
不,說不定她們自己就是kgb的。一連串的說辭只是為了將那個男學生騙到人少的地方好下手罷了。至於那個女教師嘛……以kgb的強硬作風,是不會在意多出一兩個添頭的。
抱歉。
因為我沒有能力在保護你的同時保護他們。
如果他們出了什么事,你大概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露出笑容了吧。
所以,
抱歉。
她對著正在向恭子吐槽「你一臉傻瓜樣的笑什么啊!你這個英語白痴!」的千鳥的背影,無聲的說。
………………………………
「抱歉。」
菲特誠心誠意的向第一口茶才剛進胃里,就倒在了會客室的沙發上失去意識的神樂坂惠理道歉。
回頭,時空管理局的執行官著因沒有感知到任何魔法波動,而浮現出困惑神色的雙馬尾魔導士,輕輕一笑:
「其實,這個世界上,也有許多不用魔法也能很輕易實現目標的辦法的。」
出身魔法學院,接受的是最正統的「魔法萬能」教育,卻因為對方無論年齡、階級、實力和功績都遠遠在自己之上關系而無從反駁的蒂安娜只能默默地低頭。
到少女別扭的表情,菲特的聲音有些嚴肅了起來:「或許你永遠也用不到這些東西,但如果你不知道,或者知道了卻因為厭惡,或者驕傲這些理由不在意這些東西的話,不僅你自己,你的伙伴會受連累吃大虧的。」
「……是。」
蒂安娜低頭接受了前輩的建言。
是個好孩子呢,奈葉的運氣真的是很不錯。
「我說,可以開始了嗎?」
靜靜的完這一幕師生教學場面,風間信二才出言說。
「你就那么急著失去自己的記憶嗎?」菲特微笑的臉上去有些悲傷:「無論是好是壞,那都是你自己不可替代的過往。」
其實她不願意參加這種行動,即便只是身為考官和旁觀者,她也不願意。
要說為什么的話,抹消別人的記憶一事,在她來實在是太過蠻橫無理了。
如果是自己的話,即便那些記憶很痛苦,也不想被抹掉。因為那是自己曾經存在,曾經活著的證據。
「如果這樣,那就只好抹殺其存在本身了。」
以奇怪的姿勢架起腿,在新威尼斯的陽光下悠然品嘗卡布奇諾咖啡的巨大藍貓這樣說著了不得的話。
抹殺其存在本身,就是將這個人擄回到時空管理局並嚴加管,同時抹除原本位面內他的一切痕跡。
無論是文件上的記錄還是人們對他的記憶,甚至連他在自己廊柱上刻下的身高標記都會消失的一干二凈。
菲特知道,無論是抹殺記憶還是抹殺其存在本身,都是為了不讓更大的災難發生的必要措施。
雖然她的理智完全接受,但身為人,內心中借著奈葉和養母的力量才好不容易保住的那片柔軟的區域卻不斷地刺痛著。
之所以申請調往六課,而不是留在人手也非常緊張的一課繼續執行官的生涯,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吧。
「我沒有你那樣堅強啊,菲特-泰斯特羅沙-哈洛溫小姐。」
苦笑著的少年一口叫出了菲特的全名,事先知道他的情報的菲特還好,蒂安娜則是一臉吃驚的表情。
「任何記憶對你來說都是寶貴的財富,對我當然也是……」風間信二的臉上浮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但那些記憶,正在阻礙我的生活。
「我做不到對我叫做父親和媽媽的人訴說我的煩惱,明明他們是那么愛我;
「我做不到對那個女孩說喜歡,只能著我的朋友對他展開追求;
「我做不到裝著什么都不知道,旁觀著本來該發生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的發生,卻也因為膽小和無力而做不到任何事情;
「我甚至想要殺掉幫了我很多的朋友,還有從死亡邊緣把我拉回來的朋友,因為她和他會刺激某個瘋子,讓這個世界毀滅。
「夠了,已經夠了。」
他的臉上不知什么時候淌下了淚水,極力壓低的抽泣聲讓蒂安娜心里一陣難受。
如果是昴在這里的話。
少女咬緊了細白的牙齒。
如果那個行動力超強的昴在這里的話,一定能一拳把這個懦弱的家伙打醒。然後……
然後怎么樣呢?
就算不管局里的規定,不管督察課、軍事法庭和特別調查委員會這一系列讓人聞風喪膽的名字,自己和昴,都只不過是剛剛摸著b級邊的小魔導士而已。就算是菲特這樣s級的魔導士,在這能量水准連啟動魔導器都做不到的位面,能做些什么呢?
輕輕嘆了口氣,將身體前傾的菲特,手掌貼上了風間的額頭。
有些涼,不過在這初夏的夜晚,這樣的感覺也不壞。
「再見了,我。」
一次性充能魔法陣的光芒閃現的一瞬間,菲特聽到了風間的細語。
電弧精確的扎入了每一個神經細胞,巨細無遺的將時間標簽比細胞本身還要久遠的記憶統統抹成一片空白。
這個少年,從此刻起,將只作為風間信二存在下去。
他再也不會想起那個世界的父母,所以會對這個世界的父母全心全意。
他再也不會想起那個世界的戀人,所以會對這個世界的女孩全心全意。
他再也不會想起各種各樣的故事,所以會像個一無所知的人一樣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蒂安娜著由於腦部的驟然劇痛而猛然抽搐了一下,然後陷入昏迷的少年的臉,心口一陣發堵。
換做是昴,一定會喊著「太奇怪了」吧。
但是我卻是理解這件事情的。
那個嘴巴狠毒的二課的上校大叔其實漏說了一點。
無論我還是昴,都還沒有「為了保護什么而傷害另外的」這種覺悟呢。
「確認那邊的事情了,蒂安娜。」
手掌離開風間的額頭時,菲特的臉上浮現出了深刻的悲傷。然而只維持了不到一秒鍾,她便向著蒂安娜這樣說著。
「是。」
少女答應著,開始不習慣的操作著從lalune號上帶下來的中微子通訊器。
在這樣的位面使用念話魔法的話,果然不如這種東西來的便捷呢。
【注】實際上,只有在日本國內醫學院獲得學歷者,才具有在日本行醫的資格。
ps:一口氣把穿越者的記憶給寫沒了。哎,鋪墊的太差了,本來應該多寫一點風間和常盤的對手戲的。筆力還是壓倒性的不足啊。
盡管如此,俺卻驚訝的發現,這一章居然寫了這么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