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間信二(END)(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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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

病房樓走廊內,慌慌張張的腳步聲響起。有著清爽的茶色短發的年輕女性,身穿著寬松的家居服,還套著圍裙,腳上穿的還是拖鞋,就這樣一直線的,以最凶悍的恐怖分子都難以比擬的氣勢,猛然的沖了進來。

晚上二十二時,如果是平常的話醫院的探病時間已經結束了,病房樓理應是靜悄悄的。然而在這樣一個特殊時刻,雖然之前旋轉著藍色燈光拉著長長笛聲的救護車不斷送來傷員的恐怖情景已經不見了,但再怎么樣和平常的狀態還是有極大差別的。

走廊兩側的長椅上坐滿了人,大多數人的手上扎著點滴的針頭。因為輸液支架不夠的關系,平時最多掛兩個吊瓶的支架如今如結滿了果實的椰子樹一樣擠滿了一堆堆的玻璃瓶。許多傷員的家人朋友找不到座位,只好坐在鋪著桌布、報紙、床單或者什么都好的地板上。更多的人則一副難以心安的樣子,根本坐不下來,在那里抱著臂膀走來走去。

發生在老虎公寓周圍的恐怖襲擊事件的傷員,大多數集中到了這間醫院,只有超出這間醫院能力,卻不得不立刻動手術保命的重傷員才被分流到其他醫院。似乎高層認為這樣可以更便利於消息的封鎖吧。

所以現在這里一副人擠人的樣子。

這個年輕女性如暴風般的沖入如果是平時的話會讓很多人大為不滿。就算這里是需要安靜的醫院病房樓,恐怕也會有人厲聲呵斥「喂,注意點!」了吧。

不過,現在無論是坐,還是站著,所有的人對這位失禮的女性都視而不見。其中還很有一部分人還露出了感同身受的樣子。

東京都的居民們,說起來已經有一百多年,好幾代人的時間都沒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了。

全副武裝的家伙們在街上毫無顧忌的互相廝殺,潑灑著鮮血與死亡,根本不在意將無辜的行人和車輛都卷進去然後絞成碎片這樣的「小事」。

上一回東京發生這樣的事情,恐怕都要追溯到幕末那個無法無天的時代吧!

不,as互相沖突比浪士和藩士互砍什么的,豈能同日而語?

這樣的事情,恐怕數遍整個日本,除了那些被派往沖突地區的自衛隊觀察員和具有敢死精神的戰地記者,也只有曾倒霉到了某種地步,被卷進旅游地政變的日本游客曾經經歷過了。可想而知,這些平日里只會悠閑的著電視上經過審查與剪輯的新聞視頻,將戰爭新聞與娛樂明星的八卦等同待為平淡而緊張的日常生活的調劑的和平居民們,在這日常卻被無情的扯破,親身受傷甚至目睹死亡的時候,到底受了多強大的沖擊了。

「不在這里……也不在這里!」

大概經過了四分之三的走廊長度,仔細打量了每個疑似者卻完全沒有發現目標的女性不禁焦躁了起來。

按照現場的警官對救護目錄的查詢,那兩個人的確是到這間醫院來了;而剛剛那個行色匆匆的護士小姐也說,輕傷員和需要接受心理疏導的未受傷人員也都被暫時安置在這里。但為什么就是不見蹤影呢?

難道……

她的腦海中不禁浮起了兩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情。

用紅色的緞帶將長長的華麗黑發扎起來的女學生,被從自己面前帶走了。而身為教師的自己,卻因為無法面對那個男人冰冷的槍口和更加冰冷的目光,因為一時的膽怯而什么都沒法做到。

不,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恐怖分子,再說,這里是和平……和平……

現實的場面無情的沖擊著她的意識:酒精的氣味和綳帶的氣味;坐在長椅上輸液,滿臉麻木的輕傷員;恐懼的小聲哭泣著的女性和孩子,甚至是男人們;隔著門和牆壁隱隱傳來的骨折傷員的哀鳴……

這一切,仿佛正化身為一個聲音,在她的心中大肆嘲笑著她根深蒂固不可動搖的「和平的日本」這個常識一樣。

「神樂坂老師?!」

猛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年輕的女性不禁清醒了過來。不遠處的病房門口,一個披散著及腰的淺棕色頭發,戴著大大的圓眼鏡,身上穿著印有小馬的粉紅色家居服的女孩子正用驚奇的目光朝著自己。

「你是……」

神樂坂惠理花了足有三秒鍾時間思考,好不容易才將面前的人臉和記憶中有著兩條粗大麻花辮的學生對上號。

「……常盤同學,你怎么在這里?」

……………………

「千鳥同學……風間同學……太好了,你們沒事。」

當走進病房,到臉上疲憊和擔心的表情幾乎一樣,有著及腰黑色長發的女學生和戴著眼鏡的男學生的一瞬間,有著清爽短發的年輕女性就大大松了一口氣。

不過下一秒,她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有個本應和他們在一起的家伙,不在。

雖然那家伙的頭發總是亂糟糟的,雖然那家伙總是攜帶著槍和手榴彈的玩具來學校,雖然那家伙總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但他是自己的學生呢。

仔細掃視了一遍,確認那個臉上有傷疤的少年沒有拿著模型槍躲在門後或者床底下,神樂坂惠理問出了問題。

「相良同學呢?」

「相良君……」

「宗介他……」

男生和女生對了一下眼神,心中同時大叫不妙。

因為常盤恭子和他們幾乎就是前後腳抵達了醫院,然後一下子就撲上來抱住千鳥哭的稀里嘩啦,所以無論是千鳥還是風間,都沒時間來想如何向親朋好友們解釋今晚的這件事情。

如果是一般人的話,他們大可以以一句「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瞬間as就沖進來,清醒時我就在這里了」來推搪。但……

這里面還有一個相良宗介啊!

被全班乃至全校的同學當成有名的狂熱軍事fan,因為自幼輾轉於熱點沖突地區而幾乎毫無和平環境下生活常識的少年,實際上是名為「秘銀」組織的佣兵這件事情,全校知道的也只有身為他保護對象的千鳥要,那個深不可測的校長,以及穿越者的風間信二三人而已。

說不知道?

恐怕誰也不信吧!放學時到相良宗介如同忠狗追著主人一樣追著滿臉別扭的千鳥要走出校門的師生,沒有兩百人也有一百五十個。這里面說不定就有神樂坂老師本人。

說相良和另外一個自稱「聖索菲亞組織」的特工,一起去追被恐怖分子抓走的秘銀組織的成員了?

拜托,這里是和平的日本,是個即使相良展現出那樣的軍事素質,仍然連他自稱「軍曹」都沒人當真的地方。

說出真話來,腦袋的頑固程度和那個相良有的一拼,里面全是「和平常識」,陣代高中里給相良宗介灌輸這個世界的常識努力程度還在千鳥之上的神樂坂老師,大概會一臉驚駭的說著「你們什么時候被相良同學傳染了?!」然後開始長達十五分鍾的常識說教吧。

察覺到了千鳥和風間的不尋常表現,惠理的目光頓時尖銳了起來。

好痛!

盡管很年輕,盡管有幾分天然呆,盡管膽小,盡管是發育良好的美女……但惠理可不是無腦,她是個精明強干的教師,一旦拿出教師的威嚴的話,區區兩個高中生頓時就感到那尖銳的視線真如同燒紅的鋼針一樣難受。

「宗介的話,我讓他回去拿東西了。」

「?!」

之前一直把視線放在自己的學生身上的神樂坂惠理,不禁被意外的搭話嚇了一跳,小小的往後退了一步,將目光轉向說話的人。

那是個靠著升起來的病床坐著的女性。黑色的短發和眼睛,以及瓜子臉型都說明她的東亞血統,微黑緊綳的皮膚和修長健美的身體則說明了她大概是個經常參與運動的人。

她上身穿著一件不那么合身的圓領衫,搭著一件大概是醫院友情贊助的病號服,下身則被白色的床單覆蓋著。不過神樂坂沒來由的覺得,大概適合運動的褲子比裙子更適合這個深具野性美的女性。

她的肩膀處的衣服鼓突出來,顯示出石膏和綳帶的粗糙紋路。大概是那里的骨頭折斷了吧。不過笑容顯得有些銳利的臉上,一點痛苦的神色都不出呢。

這種面容,不,這種氣質總覺得有點熟悉……

「不好意思,初次見面,我是神樂坂惠理,是這些孩子的老師……您是?」

以無可挑剔的姿態,惠理用上了敬語,向第一次見面的女性詢問。

「我是梅麗莎-毛……」靠在病床上的女性回答。

從姓名上,不是日本人,起碼不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所以她的說話方式才這么直嗎?就跟千鳥剛剛入學的那段時間一樣。

身為國文教師的神樂坂這么判斷著。不過接下來梅麗莎的話讓她睜大了眼睛。

「……是宗介的姐姐。」

「?!」

那個相良宗介有個姐姐?

但是……從來沒聽他說起過啊!

不過話說回來,自己幾乎從來沒有和那個男孩認真的交流過吧。

不,與其說從沒認真的交流,倒不如說自己根本對這個極度缺乏常識——不,不如說兩人根本在「常識」這個概念上都無法達成一致——的學生沒轍,他所說的每個單字她都知道什么意思,可串聯起來之後就根本無法理解。

例如台風大至的雨天。

「相良君,下雨了呢。」這是向學生主動示好的教師。

「天氣很好。」著被雨水糊成毛玻璃一樣的窗戶,學生這么回答,然後認真的和目瞪口呆的惠理解釋:「這樣一來,那邊樓上可能有的狙擊手就無法瞄准這間教室了,我必須觀察的方向就少了一半。」

這樣連開頭都進行不下去的交流,自然而然就不可能問起關於對方家庭的事情。

隔了好幾秒鍾才回過神,神樂坂用求助的目光向公認為相良飼主的千鳥。

大概千鳥知道些什么吧。因為少女和她的關系是很親密的。

但她馬上就發現後者與她一樣的目瞪口呆。

殊不知,千鳥心中正在大叫著「騙子!騙子!」

和惠理不同,她和面前的這個女性是第二次見面了。上次,就在這間醫院,身穿護士服的這位女性曾經親口說過。

「相良是我的下屬。」

怎么現在變成姐姐了?

不過她當然不會白痴到當場叫破。如果那樣的話,她就得和神樂坂老師解釋為什么她會知道梅麗莎的身份,說不定進一步還得引出兩個月前那次事件的所有細節。

不管神樂坂老師信還是不信,曾經笑著,目光卻冷的幾乎把千鳥渾身的血液都凍結起來的說「這些事情都要保密哦」的這個女性,身為那個相良宗介的上司,說不定還有超乎宗介之上的實力。別她現在折了一根鎖骨和幾根肋骨,只要她下決心保守那個佣兵組織的秘密,要這個房間里所有人咽氣也就是幾秒鍾的事情。

千鳥很清楚,在她靠著的枕頭後面,就藏著一把手槍。

「我研究生期間的導師馬卡杜斯教授和相良的養父安德烈-加里寧先生關系很不錯……」

意外的,可怕的女性佣兵開始主動解釋。

「因為加里寧先生經常出差,所以從相良十二歲的時候我就開始照顧他,不知不覺的就像姐弟一樣要好了……嘛,要照顧一個在那樣特殊的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男孩子還真是辛苦啊!都怪加里寧先生啦……」

「是啊是啊,動不動就把鞋箱爆破,用手槍威脅同學,隨便哪里設置電流陷阱和地雷……」

你別一臉理解的模樣給我產生共鳴啊!

女教師的回答讓千鳥要不禁吐槽。

「現在還算好呢。」女佣兵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早些年他還會在門上裝定向詭雷,並且用裝甲板和沙袋把窗子壘起來,說太大的窗子沒有安全感……」

……

……

千鳥要一臉佩服的著滿嘴胡扯的女佣兵把精明強干的教師神樂坂惠理說的連連點頭稱是的情景。

等等。

她突然皺起了眉頭。

為什么自己認為她是滿嘴胡扯?

如果不是非常了解那個宗介的人的話,無論如何是不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吧。

也就是說,這位大姐其實很了解宗介?

話說回來,自己為什么從一開始就認定她在胡說?根本沒有依據吧。

說不定,她所說的,完全都是實話呢。

比起自己來,眼前的這個女性,還有那個把銀色頭發扎成辮子,就像是小動物一樣可愛的女孩,對宗介的了解程度都要比自己深刻的多呢。

自己,也想這么了解宗介啊。可惡,起碼要知道他的義父叫做安德烈-加里寧啊!

但是,滿腦子都是和平的常識的自己,真的能了解那個完全處於另一個世界的宗介嗎?

莫名其妙的,千鳥的情緒又低落了下來。

「請問,風間信二先生在這里嗎?」

敞開的大門上突然響起指節敲擊的聲音和悅耳的問話聲。這讓聊起來剎不住車的梅麗莎和惠理,聽的興致勃勃的常盤恭子,心不在焉想事情的千鳥要和正在發呆的風間信二都注視了過去。

那是個身穿醫生的白大褂,給人以精明干練感覺的年輕女性。金色的頭發,茶色的眼睛,白的耀眼的皮膚都顯示她並不是日本人的事實。

但她的日語說得相當好。

惠理這樣想著。

敬語和倒裝用的比梅麗莎要標准的多了。

「是風間信二先生嗎?」

她的目光望向房間內唯一的男性。盡管確認了,但她仍然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是,您是……」

風間微微皺起眉頭。盡管這位女性將頭發梳成馬尾並向上挽起,形象大有改變,但他仍然能把她和記憶中某個角色對上號。

「我是菲特-t-哈洛溫醫生。」她說:「您的心理疏導將由我進行。」

果然。

雖然有了心理准備,但風間臉上仍然不免微微變色,心里更是掀起了巨浪狂濤。

我只是個沒主角命的穿越者,膽小到在兩個月前的那一場大事件中明知劇情的走向卻無所作為的無能家伙,何德何能讓時空管理局接二連三的把西斯武士和s級魔導士都派出來啊?

「風間君?」

微微轉過視線,正在著他的恭子的臉上明顯的掛著擔心的神色。

風間的心跳了一下。

大概剛剛洗過澡,披散下來的頭發還有些潮濕的恭子,徹底擺脫了土氣的眼鏡麻花辮的形象。擔心的臉色,加上粉紅色的家居服和微紅的臉色,上去可愛的一塌糊塗啊!

「請出示您的證件可以嗎?」

注意到他臉上微妙表情的不僅僅是恭子,身為國文教師和班主任的惠理挺身而出,凜然的身姿即使在時空管理局的魔導士面前也不落下風——如果她身上沒有穿那條可愛的小熊圍裙就更好了。

「您是……」

菲特用稍顯嚴厲的目光向惠理,一副因為工作太多時間不足,卻還有無關人員來打擾而不耐煩,卻又掩飾的很好的專業人員的模樣。

「我是風間君的班主任。」惠理毫不退縮,那樣子仿佛是宣示自己地盤的育子期猛獸一般。

菲特身後一個同樣穿著白大褂的身影向前邁了一步,用黑色絲帶扎成雙馬尾的亞麻色頭發微微晃動著,同色的眼睛則散發著危險的光芒。但她在有任何動作之前就被那個自稱為菲特的女性伸手攔住了。

「這是我的助手,蒂安娜-蘭斯特實習醫師。」

騙鬼啊!

神樂坂惠理在心里怒吼了起來。

雖然最近流行「十四歲拯救世界」的動畫,但那也只是動畫罷了。為學生們宣講過多次職業資格條件的惠理非常清楚,實習醫師,這種需要七年以上學習經歷的職務,怎么可能由這個上去和自己班里的那些學生一樣大的小女孩擔任啊!【注】難道她從小學低年級就開始上高等數學這門課了嗎?!

本想將一只手伸向背後對其他人做出警告的手勢,但金發的女性的目光正好就落在惠理的肩膀上,雖然那目光很柔和,但惠理仍然覺得手臂就像被凍僵了一樣。

「我知道了。」

兩秒鍾以後,金發的女性認命的嘆了口氣,撩開白大褂,露出里面系著領結的白襯衣和黑色的短裙,從短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個手掌大小的硬皮本,遞到了惠理手里。

皮質的封面上燙印著金色的徽章,由地球、劍和天平的花紋以及環繞周圍的月桂葉花環組成,其下方的綬帶上,interpol(國際刑警)的字樣清晰可見。

「你們?!」

「噓!」

菲特將手指豎起在口唇處,一副「這是秘密」的樣子。

「可你們為什么……」

話說了一半,惠理有些啞然。對面的女性雖然仍然帶著柔和的笑容,卻已經開始有了為難的神色。

感覺,如果對方真的回答了這個問題,自己聽了之後也就回不了頭了。

旋即,神樂坂惠理為自己的膽怯感到羞愧。

惠理,你是個教師啊!怎么可能允許學生在自己面前再一次被帶走這種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