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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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以一種筋疲力盡的姿態,初春無精打采的端起了茶杯,向著為了賠罪而用拖把和抹布在陽台和室內進行打掃的御坂和白井道歉。

一向給人以毛手毛腳的大小姐印象的御坂美琴,意外的用起拖把來有著水准以上的水平。在用水沖洗了肆意橫流的咖喱使之流下洗衣機用的下水管之後,沒用十分鍾就把陽台的地面清洗的干干凈凈。而這個時候,白井還在滿屋子的擦除從鍋子里飛濺開,或者被激動的初春甩的到處都是的咖喱痕跡。

「說起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春上同學為什么在你這里?」

清洗拖把完畢的御坂也在起居室的坐墊上做好,了一眼即便除了這么多事情仍然能端然穩坐,並以不緊不慢的頻率向著嘴里送薯片的春上,她不由發問。

「這個啊。」喝了一口茶,初春無精打采的說起了緣由。

亂雜開放事件解決之後,轉入翌檜園的十個孩子,給本就不寬裕的福利設施帶來了極大壓力。全靠了柵川中學義工社,以及生天目仁美等人的幫忙,才在冬季到來之前進行了建築修繕的翌檜園,即便有木山春生傾盡所有的幫忙,也只能勉強做到人均一張床位。為此大圄真一郎和勝子夫婦甚至都必須搬到之前作為雜物室的房間,用鋼絲床暫時湊合。

目睹此景,放假期間也來翌檜園進行活動的柵川中學義工社的各位成員同情心頓時泛濫成災,主動提出如果身體條件允許,這些孩子可以到因舍友回家而空出來的宿舍和公寓來暫住一段時間,等過完年假,能夠招募到足夠的人手對建築進行擴建之後再說。

從亂雜開放事件開始,就總是黏著初春飾利的春上衿衣,就這樣住進了因佐天淚子回鄉探親而空出來的床位。

「但是,你沒問過佐天同學的意見吧……算了,那個老好人不用說她也會答應的……謝謝。」

盡管還是氣鼓鼓的鼓起臉頰,初春還是給御坂放上了茶杯並且倒了茶。聽到御坂這樣評論佐天,嬌小的花盆少女也不由得挺起了胸脯,仿佛自己被誇一樣與有榮焉,連正在生氣這件事情都忘了。

「你還真是辛苦哇——姐姐大人,請讓一下。」

像把剛剛找到了個好地方卧下的貓一樣不情願挪動的御坂美琴趕起來,熟練地用洗碗劑和抹布清除地毯上咖喱痕跡的白井這樣說著。

初春露出了苦笑,答非所問的說道:

「唉,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像佐天那樣善於家務啊。」

知道她意思的白井報以同情的表情。

佐天回鄉探親之後,之前都托庇在打掃洗衣做飯無一不是專業水准,堪稱極品居家女神的同舍舍友佐天淚子之下的初春飾利,不得不過上了在支部以統一購買的便當為午飯,多買的一個便當為晚飯的生活。在沒有支部工作的日子里,就得干脆用泡面打發掉了。

統一購買的便當肯定不是什么美味。之前被佐天淚子的手制便當弄刁了嘴巴和胃的77支部的風紀委員們,甚至還因此險些鬧出暴動事件來。

春上搬進來以後,想著「讓衿衣醬也吃這樣的東西也太不像話了」,初春滿懷信心的操起在佐天的手里時如同身體的一部分一般馴順的菜刀和鍋碗瓢勺,做起了臨時的家庭主婦。

這是她這些天以來苦難的開始。

不過就是做個飯而已!

菜刀在手指上添上了復數的傷口;把砂糖和鹽弄錯;火太大水太滿結果湯汁直接濺出來;中間的飯是夾生的,外面的一圈卻是焦糊發苦的鍋巴;微波爐的火力設置不是太大就是太小,時間設置不是太長就是太短,塑料包裝當場就被烤化,黏在了食物上……最後,兩人面對著總算可以吃的米飯、土豆燉肉和味增湯的時候,時間已經整整過去四個小時了。

之後的日子對初春飾利這樣的少女——不不不,在如今的這個年代必須把對象擴展到大部分年輕女性——來說每一天都如同處在戰爭中一樣緊張。她必須在完成因為假期,學生們驟然失去學校和老師的監控,充足的精力又難以發泄,變得格外繁忙的風紀委的工作以外,還要兼顧所有事情都得自己來並且把春上照顧好的生活。

每天風紀委的工作八到十小時,家務四到六小時。這就是名為初春飾利的少女這段時間以來的生存狀態。

「真是的,為什么不和我們說啊。」終於打掃完了室內,白井也一屁股坐在坐墊上,捶打著長時間彎下而發酸的腰:「只要你初春說一聲的話,不僅我們,固法前輩和鷹野前輩也一定會幫忙的。佐天大概第二天就會從北海道趕回來吧。」

「假期對御坂同學和白井同學也很珍貴吧。」初春難為情的笑笑:「平常就已經很麻煩你們了。況且白井同學,你的傷都還沒痊愈吧。」

「你太小我啦,初春,我可不像你那樣連一個俯卧撐都做不起來,體力可是充沛的很呢。傷早就好了。而且你,這里的皮膚格外的嬌嫩呢。」

白井伸長脖子,特意用手啪啪的輕拍著之前被狙擊步槍豁開一個巨大傷口的地方。新生成的黑色素還沒有達到周圍皮膚的水准,上去果然白皙了很多。

「說到底啊,」白井突然壓低了聲音:「真的沒問題了嗎?」

「問題?」

「會不會有人重新利用那個女人的研究成果和這些孩子們做同樣的事情?畢竟——」白井端正的臉上閃現過一絲無奈:「這里是學園都市呢。」

通向level6的可能道路,即便只是理論上的,對於學園都市的研究者來說,那簡直就和致命的火焰對於飛蛾的吸引力沒什么兩樣。

「那個啊,沒事。」初春如此下了結論。

「哎?」

「詳細的技術細節我是不了解啦,不過,按我得到的消息——」

身為一個學園都市里最普通不過,下個月就要升到國中二年級的少女,初春飾利當然並不清楚亂雜開放事件之後上層的巨震和變動,那對她來說就像是冥王星或者柯伊伯帶那么遙遠的事情。從風紀委下達的通知,以及她利用自身特長的「方便」確認的消息中,她確認了一件事情。

木山老師在拆散枝先袢理他們之間的精神聯系使他們清醒時,似乎出了點什么差錯,使得他們本來和春上衿衣趨於一致的精神波動被徹底錯開。大圖書館一份署名被抹去的報告指出,就學園都市目前的科技水准來說,這種變化是不可逆的。因此這些已經完全失去再次互聯的可能性,只能當作普通能力者待的孩子們,其價值已經大大下降,不值得再專門關注下去了。

「就是這么回事。」

「那就放心了。」白井輕輕松了口氣。雖然不能保證不會再有人做同樣的事情,但至少,姐姐大人和木山老師他們費盡心機,甚至冒著被打,被殺的危險救出的這些孩子們是不會再遇到同樣的事情了。

「啊!」將注意力轉到矮幾上的白井黑子,卻發現御坂美琴將兩人帶來做禮物的奶油泡芙的包裝盒拆開,拿起一個朝春上伸了出去,而她喂食的對象也順勢「啊嗚」一口吞了下去。不僅把小小的腮幫子塞的像是可愛的倉鼠一般,連粘在御坂手指上的奶油都不放過,用粉紅色的嘴唇就這樣含著御坂的食指。

這種情形在白井黑子的眼里,不啻於用刀狠狠捅了她的心臟,讓她痛不欲生。

「啊!我也要!」

「黑子你去一邊!」

「大打擊!……哦,黑子我明白了。實在沒想到,姐姐大人居然不是攻而是受……嗯嗯,想要黑子我喂,趁機也享受黑子我手指的味道就直說嘛……來,啊——」

「誰……誰要啊!羞死了!」

「姐姐大人,又傲嬌了……」

「你……」

「篤篤。」

因為要散發過於濃郁的咖喱的味道而開著的門被敲響的聲音,挽救了白井黑子被電成人型焦炭的命運。坐在被爐四周,忙著爭吵的御坂和白井,奮力對奶油泡芙發起進攻的春上衿衣以及捧著茶杯悠然旁觀的初春飾利都向著那邊去。

「好熱鬧啊。」帶著職業性笑容,身材魁梧,貌似不良的教師站在那里。

…………………………

「我是來對假期不回家的學生進行家訪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跪坐在坐墊上,手捧著初春忙不迭奉上的茶杯,阿斯拜恩解釋自己前來的目的的同時,悠然的四處打量著。

他的下一句話,讓有些拘謹的少女們當場石化掉了。

「竟然是這副慘狀,佐天大概饒不了你們吧。」

「唔……」

御坂她們發出了痛苦的呻吟聲。

受電爐爆炸的牽累,操作台一片狼藉。放在周圍的碗盤、餐具、米袋、食用油、調料和洗滌劑散的亂七八糟甚至混合在一起,水槽的pvc下水管也被震破了。

而被御坂美琴錯誤操作殃及,冰箱、微波爐和烤箱無一例外的都癱瘓掉了。

被白井黑子轉移出去,佐天淚子最喜歡的燉鍋則因為摔落在陽台堅硬的混凝土地面上,不僅完美的圓弧形被摔出了一個難的缺口,而且外面的金屬漆和里面的特氟龍塗層都出現了難以彌合的傷痕。

雖然無論如何都難以想象那個滿面溫柔笑容的佐天淚子發起火是個樣子,但就是這樣才感到更加恐怖。除了春上,三個少女臉上都出現了痛苦的神色。糾結的精神波動在西斯武士來簡直和美味的食物差不多。

至於春上衿衣,這個吃貨大概即便到了世界末日,也能悠閑地以穩定的頻率把任何能吃的東西吃下去。她的世界,大概比單細胞生物只多了「睡覺」這個活動了吧。

「不過——」夠了三人窘態的惡劣教師,在喝完一杯茶之後才慢悠悠的拋出了大赦令:「佐天跟我聯系過了,她要在家里呆到開學之前才會回來。所以你們大概還有十天的時間。」

十天嗎?

御坂和白井不由露出了安心的神色。以她們的能力和人際關系,有十天的話,別說讓這間公寓恢復原狀,就是裝修一新也不是不可能。

初春則緊張的思考了起來。

置換壞掉的電器,修復操作台和水管,然後買來同樣牌子同樣式樣的燉鍋,即便是在這因為放假而後勤人員極度缺乏的現在,十天也大概是足夠了。

但是……

佐天不在的時間,居然還要十天那么久嗎?

想念佐天淚子,尤其當空氣中飄散著之前煮的咖喱的香味時,特別想念她煮出的咖喱、土豆燉肉、麻婆豆腐和壽喜燒……

「咕嚕。」

突然響起的可愛腹鳴聲讓端著茶杯的阿斯拜恩愣了一下,御坂和白井則一臉驚訝的側目而視。

滿臉通紅的初春剛想擺手否認,一臉戀戀不舍的春上就用毅然決然的氣勢將只剩下最後一個奶油泡芙的盒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由於在風紀委工作的緣故,初春早上一般只吃一點面包、果醬、果汁一類的簡單食物,加上今天以驚人的決心投入到「今天一定要做一頓像樣的午飯」這種工程里面,無論是因附近超市關門休業而到較遠處的商店街買東西,還是小心翼翼的處理食材都消耗了極多的體力,使得她的腸胃比起平時鬧騰的越加歡快了。

但是,因為御坂和白井的攪局,本來將近成功的咖喱,現在已經和陽台上的灰塵一起被沖進了洗衣機用的下水道。難道就只吃米飯嗎?

別說兩人份的米飯不夠五個人吃的,而且剛剛御坂的失誤使得還沒把飯弄熟的電飯鍋徹底罷工了,現在的米飯雖然上去水都干了,但其實是夾生的,基本沒辦法入口。

「噗……」

「哎?」

「噗哈哈哈哈……」

包括春上衿衣在內,四個少女都驚訝的著這個在坐墊上挺直背脊都和春上站起來差不多高的男人,一向以職業笑容出現的不良教師毫無顧忌的拍著大腿,前仰後合的哈哈大笑。

「請,請不要笑了。」滿臉通紅的初春結結巴巴的做出一副發怒的表情:「再,再笑的話,即使是小川老師您我也不會原諒的。」

「咕嚕——」

話音未落,更加響亮的腹鳴聲爆發了出來。白井一臉好笑的注視著初春,卻發現初春也一臉驚訝的四面環顧。

不是初春,春上一直在吃零食也不可能,難道……

白井側過頭,果然,滿面通紅的御坂美琴正死死盯著阿斯拜恩的臉,握緊的拳頭和額角上都毫不掩飾的跳躍著金色的電弧。如果不良教師再次發出笑聲的話,隔著一張被爐,剛剛好的距離讓他既無法貼身侵蝕御坂的aim力場,他比其他level4精細了很多倍的操作技巧也無力抵抗level5構築的強大電流,等待他的毫無疑問將是變成人型焦炭的悲慘下場。

雙手據案,好不容易才通過比一般人密集十倍的神經絡,精細的調用上半身的力量,強行鎮壓住發笑這樣低層次反射弧控制的肌肉群,阿斯拜恩不禁有些驚訝的愣神。

多久了?

多久沒有這樣,不是為了得到某些東西以暫時填補像宇宙一樣虛空的心靈而愉悅,只是單純的大笑過了?

十年?十五年?二十年?成為一個西斯之後,還是比那還要久遠的過去?

不記得了。

被自己叫做master的那個阿赫爾女性曾經說過,自己除非改掉冰冷平靜的性格,否則有生之年無望越過勛爵,登上西斯領主之階。

其實自己並不怎么在意領主的力量。不過,自己大概在心里相當羨慕master那種自由自在活著的身姿吧。

自己從來沒問過master有什么樣的過去,為什么會成為一個西斯,又為什么能在背負足以讓一般人恨不得付出所有重來一次的過去之後,還能活的近乎沒心沒肺的瀟灑自在。

如果是現在的自己的話,如果是和佐天淚子這樣一個學生在一起不知不覺的發生了某種變化的自己,說不定能問出口吧……

但很可惜,master已經不在任何一個位面的任何一個地方了。

到頭來,自己連她的真名也不知道。

「身為教師!」愣神了一瞬間之後,阿斯拜恩露著一絲微笑這樣說著:「絕不能學生陷入困境而袖手不理。所以,今天我請大家吃飯。」

「萬歲!」

「晚飯也到我那里去吃吧。」

「萬歲!萬歲!」

一聽到食物以及與食物有關的字眼,便高興的如小狗般撲上去,只差沒有尾巴可以搖的春上衿衣帶頭歡呼了起來。

而御坂、白井和初春也在短暫的猶豫之後接受了這個提議。

要不然怎么辦?這個電爐、微波爐和烤箱都廢掉,下水管也破裂的公寓已經毫無料理的功能可言了。

「那么就出發吧。」行動力滿點的御坂站了起來。

「姐姐大人干嘛這么心急啊,黑子我認為比起和這么多人吵鬧的一起吃飯,姐姐大人還是和黑子我一起度過浪漫的燭光晚餐比較好呢。」

「現在是中午啊!」御坂怒吼,槽點卻仍然偏離了該去的方向。

「燭光?……嗯,蠟燭好吃嗎?」

「衿衣,蠟燭是不能吃的啊!」

……

微笑著吵吵鬧鬧的幾名少女,阿斯拜恩不由露出了和平常的職業性笑容完全不同的溫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