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暗套連環(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376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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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晚照,尚未斜到天邊,已是失卻了日里的專注。橘紅光艷,不夠力道,漫漫鋪開了一天去。坳口依然有風,徐徐而來,白色的氈帳立在殘雪中,一身將盡的霞光,寧靜之中稍是蕭條。

灶火上懸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砂鍋,鍋上無蓋,鍋中盛著八分滿的鹽水,九根長短不一的銀針鋪陳在鍋底。細小的水珠一串串搖搖直上,冉冉熱氣在水面上飄飄忽忽。不過一刻,白汽直沖,騰騰著,偶爾被風吹開,看到水中翻滾的小毫針。

這擱置許久的針是阿爸的遺物,走時老人已說不出話,只在眼中示意將隨身全部留給了小兒子。從此,那老舊的葯箱和熊熊滾熱的蜃景便一起擱在了賽罕心里,許久他都聞不得葯氣。待到重新撿起,一切從頭,少去翻碰曾經,誰知,今日竟鬼使神差地打開了這副針。

煮沸,晾干,又攏了小火,賽罕撿起銀針逐一燎烤。火苗跳跳,火光映在臉上,長睫挺鼻,眸底那幽藍的顏色如雪山融水般清亮透徹。銀針不銹不腐,這些年,還如捏在阿爸手中那般精細、閃閃著光澤。只是不知,可還有當初的神力。

屏氣凝神,兩指輕輕捻轉,邊烤邊熟悉著針法。想起那將要受針之人,這為醫者心無旁騖的境界竟是有些亂,鼻中不覺就冷冷哼了一聲。肝火重,氣逆,喉痹啞音。小小年紀,氣性倒不小!一口氣淤堵,上不來,下不去,說來歸去,就是矯情不成反生的心病。郡主的譜擺給人瞧瞧也就罷了,就當她大周的土地鋪到了天邊,可旁人沒怎樣,倒先把自己作踐得人鬼不像。

跟了他,又不許他碰,天底下哪有這種道理!

心里不快意,可人到底還是速速准備停當起身往帳里去。其實於她這病,葯和針都不是根本。所謂心病還要心來醫,話雖懸,理卻簡單得很,那就是要自己想開。想她從前還識得實務,那么大的生死變故都撐了過來,如今兩人床上廝磨也不少時日,怎的一夜之間他就從救命恩人化成了無恥賊人?這么驚天動地地嫌棄他,也不怕他一怒之下捏死她。

日頭將盡未盡,帳中還未及掌燈,那昏昏的暗比夜的漆黑還讓眼睛不痛快。

轉過屏風,一股淡淡熟悉的味道。腳步輕,怕擾著夢中人。來到榻邊,看那枕上蒼白的臉好是安詳,絨絨的睫毛遮掩,直愣愣死瞪了一天一夜的眼睛如今只是兩條彎彎的線,老實、安靜,細瓷軟玉,只若平日睡在他懷中那恬恬的模樣。

賽罕輕輕抬手撇開她額頭的一絲發縷,大鬧過後的黃昏靜得人心安,耳中響起那柔柔軟軟的背書聲。長長吁了口氣,心中的悶略是疏散,得了,管她心在何處、開竅不開竅,先一針扎好再做旁的計較。

輕聲走到榻尾坐下身來,伸手在被中尋到那雙他天天摸、每一處細膩每一處紋理都清清楚楚的小腳。握在手中撥開褲腳,昏暗中把准那下針的穴位。抬頭看,那鼻息輕而均勻,這便放下心來。他飛針快,別說是睡著,就是醒著,也不見得能覺察出。更況,不知是這失聲的痛還是前一日已是耗得空乏,她這一睡像是葯後迷昏,沉沉入夢。

銀針一點,撲地刺入那細白的肌膚。不急動,確定那受力的人毫無知覺、一絲微顫都不曾有,這才兩指輕輕捻轉,手中的力道勻,屏著的氣緩緩而出。一針一穴,不消半刻,已是布下九針。

手尚未離開,針下突然一動,賽罕一驚正要取針,那人已是騰地坐了起來。慘白的臉色、布滿血絲的眼睛與剛才的恬靜安詳判若兩人,屈起膝,一把抓下了幾根銀針狠狠扔到地上。

賽罕挑挑眉,不驚也不惱,彎腰低頭,在氈毯上仔細地尋。九針少了一根,抬頭,鉗住她的腳在踝骨處拔下。再直起身,少了布針時的小心翼翼,舒了口氣,端端而坐,若無其事地對向那怒目圓睜之人,「想罵?罵吧。」

眼見她一甩手臂直指外帳,胸膛起伏、渾身發抖,銀牙咬得咯咯響,眼神之中刀劈斧砍、直有那碎屍萬段之力。此刻若是發得出聲,口中定是一個聲嘶力竭的「滾!」

「少給我逞脾氣!」沉聲一呵,賽罕也有些咬牙,這目無王法的小東西,此刻若非念在她病痛,定是要扣過來狠狠拍打一頓!「一諾為奴都是屁話!稍不順意你就折騰,自己作踐病了,還有理了?!」

看著眼前這張無恥到極點的面孔,雅予的頭腦一刻就炸,羞恥與暴怒皆化作一身的戾氣!此刻與這禽獸還有什么臉面斯文可講!奮盡全力一腳踢了過去。

「哎!」賽罕一把握住,順手一提,她便通地仰摔在枕上,「反了你了!今兒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怎知道你主子是誰!」

下//身倒吊著,褲管順滑褪到了腿根兒,白白嫩嫩一條握在那男人手中。雅予羞得無地自容,想即刻收回來可哪里掙得脫,雙手狠命地捶床,胸中憋了多少怒言惡語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嘶啞著,只有嗯嗯啊啊。

瞧那慘白了一日一夜的小臉此刻氣得通紅,熟透的果子一般,雪白的*挑在他肩頭,膩滑的肌膚貼在掌心,這景致直招得人心癢。想就此俯身窩在懷里不妨親親、哄上一哄,轉念又覺得來日方長,此時不立規矩豈非慣壞了她!遂兩指合攏抽打在那腳心,面上惡,手下的力道卻已是不自覺就揉進幾分戲弄去。

一辱再辱,如此尷尬不堪的姿勢,雅予哪里受得,這便更失了心智,兩只手撲騰著從身後抽出重重的葯枕奮力擲過去。誰知這力道實在太小,枕頭飛不起來,將將離開床榻就歪到了地上。氣惱之人什么也顧不得了,手里能抄到的都扔了過來,書、帕子、葯荷包。賽罕左右擋著,心里真是又氣又笑,王八犢子!當爺是你那個什么矯情郡馬?床上逗樂子啊?!

賽罕正瞧著她走神兒,不防備她抄起高幾上的銅燭台扔了過來,重重磕在他手腕上。真真是被小沙半雞折騰煩了,賽罕一松手,將那腿撇開摔砸在榻上。

得了自由身,雅予顧不得疼立刻掙著要起,豈料剛半撐起來,迎面就碰上那大手,握了她的額頭往後一拍,她便又重跌仰下來。

混賬!混賬!!今兒跟他拼了!

瞧那人恨得小瘋子一般撲了過來,賽罕終是沖了火氣,一手卡住她的脖頸動彈不得,一手從靴筒中抽出靴刀摔到她懷里,咬牙在她唇邊道,「有本事干脆作死來個清靜。到時候我在兩軍陣前給你立個金碑:『大周郡主,自踐而死!』,千秋萬代,讓中原人好好磕頭祭奠你這位巾幗英雄!」

說罷,賽罕推開她轉身大步而去,留下那撲起來拼命之人直恨得氣血倒流,哭不出、叫不應,真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

篝火上烘著兩只小羊腿,木撐子架得不高不低,火勢正好將之包圍。底下烘,上頭燎,鎖住內里多汁,焗出的油滲在外皮上滋滋作響。不一刻便燎烤成紅褐色,卻是酥而不焦,油滴聚落不時地爆燃著火星,鮮美的肉香、烤木香遠遠四溢。

老五那欽坐在一旁耐心地翻轉,不時地塗抹著作料。這是他最拿手、也是自家老幺最愛吃的一道菜。棕色的臉膛在火光中映得發亮,雙眉展,面色平靜,一雙眼睛只見手中之物,滿腔心事都遮掩在火光之下這悠閑烹烤之中。

與夢中人意外重逢,喜若癲狂,怎耐當時情勢所限不能立刻與她表明心跡。一別數月,心思難熬,待到邊疆局勢稍穩、大雪解禁,快馬一騎連夜奔走,為的不過是能早一刻看到她。可萬不曾想到,這最放心的所在竟是殺了他個措手不及,物是人是,只是天地翻覆……

從老六口中聽到那兩個字,那欽只覺自己渾身血脈爆裂、直沖頭頂,恨不能一拳將他打翻在地,狠狠揍到他吐血討饒!為自己出一口惡氣、為她討還公道!

可他不能!什么是公道?自己的惡氣又從何而來?人是俘獲在老六帳下,他要她生、要她死都是天經地義,何況只是「睡了」她?怪只怪自己太大意!總以為自家兄弟這些年少對女人上心,根本就不曾想及那一層。可她又怎是尋常女子!自己便是一眼鍾情、輾轉數年不能成寐,怎敢把這樣的人兒放在一個狼一樣的男人身邊,還覺得安全?

今日之局,已成了老六內帳之事,他作為哥哥怎好插手?更況,老六的脾氣他最清楚不過,這小子一犯混,大汗的金箭都是耳旁風,何在乎這么一個從小就為他遮攔、為他庇護的哥哥?事到如今,若是她也有意於老六,那欽便是悔斷了心腸也只能作罷,可她人若死灰、氣逆失聲,可見並非所願!中原人講究名節、講究兩情相悅,這其中道理於那從未在中原過過一日、又一向只圖痛快的老六如何能說得通?如此看來,他絕不能就此放手!

此刻無關傷痛,最當緊的是帶她走。只要離開探馬營,他與她來日方長,否則,一直存在老六身邊,夾生飯早晚要煮熟!到時候,郎情妾意還則罷了,若是只管這么強來強走,一日老六興起弄死她,他都護不了。

想到此,那欽不由冷笑一聲,別說老六睡了她,就是殺了她,這把骨頭他也得帶走!

「王八犢子!」

賽罕通地坐下來,口中依然是消不了的火。

「行了。」不用問也知道老六這暗中示好被人家識破扔了出來,那欽不動聲色,拔出腰刀在烤熟的小羊腿上割下一塊遞給他,「明兒我就帶人走,你也不用再跟她上火。」

「不行。」賽罕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這才將肉放入口中,酥香焦脆,滿口生香,他立刻展眉贊道,「五哥,你這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來來來,多給我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