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683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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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聖火燃罷,正是點燃了白節的慶典。草原人一年奔忙、與天地奪食,少有閑暇時候,總要待到這最神聖的日子盡興釋放,將這一年積攢的勞苦和收獲寄於天地,祈待來年風調雨順。金帳內各府衙已然封存、上交了一年的總理文書,只禮祀部仍在為白節當日大汗祈福長生天精心預備著。中城里王公貴族們依隨著古來的習俗並自派自生、名目多樣的由頭早早開始了宴請會聚,一入夜,各府邸燈火通明,到處彌散著歡聲笑語,飄著年節的酒醇肉香。

雪花細碎,輕飄漫舞,一個多時辰不過在腳下積了薄薄的一層。夜清朗,街道上人跡稀少,相與牆里的熱鬧喧天,牆外分外安寧。口鼻中吸著清新的雪涼,兄弟二人邊愜意地踱著步,邊輕聲交談。

這些年征戰兄弟們聚少離多,大局安定也不過數年,總有邊疆與汗庭紛爭分神分力,這一回合家團圓實屬不易。原本一大家子人親親熱熱都要安頓在太師府,怎奈小字輩們聚在一起哄哄吵吵,又不願意在父母跟前兒守規矩,便都被四嬸娜沁兒帶了走。那之後,別說孩子們不安生,每日兄弟妯娌們也總是說不完的話、商量不完的事。前日奕宗王紹布到來,同為萬戶大將軍,大哥二哥今日被大汗宴請到了金帳殿上。其余的人由老四蘇赫做東,晚飯擺到了他府上。烏恩卜脫一年到頭沒有清閑時候,略坐了坐就先行告辭出來,一並叫出了老六賽罕。

棄車舍馬,就著雪花一路步行著往太師府去,兄弟兩個正得著好清靜說說話。遠遠地跟著禁監的獄卒,這般距離哪里還夠得著,自前兩日大汗單獨召見過賽罕後,這看管越發是做樣子了。

「昨日跟大哥二哥商議,此次紹布帶了他的王妃來,那是阿日善的親姐姐,看來也是想把此事徹底化解,咱們怎么說也得接應著。」

「怎的接應?」賽罕冷笑一聲,「還要我向那女人登門謝罪?」

烏恩卜脫抬頭瞥了一眼,不出所料,兄弟那面上霎時就陰沉下來,烏恩卜脫不覺嘴角曝笑,搖了搖頭。自家幺弟就是這么個東西,只要是他認定了的主意,天塌下來都敢承當,絕不低頭。只是原先謀略過人,手段狠,重大局,取舍從未出差,這一回卻為了個女人惹下大禍。消息傳來,烏恩卜脫絕不相信他是「一時」怒起,更不相信他老六會「失手」。事後兄長們只管商議應對,未曾有一句責怪、甚至沒人想過去問問所為何來,兄弟既然做了,必是有他必須的道理。如今看來,果不其然,他非但不悔,便是再來一回,怕是猶過甚之。一個小女子能讓他料定後果還肯豁出自己,可見真如娜雅所言,這一個當真是弟妹了。原當兄弟六個里頭就這老幺還算個硬心腸、不為情動的,弄了半天,一個不如一個。

「登門倒不必,謝罪躲不了。」

「三哥!我……」

烏恩卜脫一抬手不許他多爭,「紹布這回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咱們也已然退了一步未借機落井下石,這個情他心里明白。只是面子上,總得做到。紹布喜歡獵冬物兒,每年白節來金帳都要出去圍獵,實則也得不著什么好的。今年你陪他去,獵下頭狼獻給他。」

自古以來馬背族人馳騁草原、獵捕為生,捕殺最凶猛的野獸標示男人的血性與強壯,而獵物的最後歸屬更象征著尊貴與屈服。獵下頭狼獻給紹布,這架勢無異於單膝下跪、俯首稱臣,是於他至高的尊嚴。這古老的禮數血淋淋帶著十足的氣勢,卻不曾再賠上任何實際的利益,也未曾抹殺敬獻者的力量。聞言賽罕的心里雖極是別扭,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法子實在是破冰之良策。是以雖仍是冷了一張臉,終是點頭應下。

「順帶著,打一張好皮子給他夫人。」

「什么?」一個字就讓賽罕挑了眉,「皮子哪能現打?那得提前做陷阱!」

「那就做吧。」

聽三哥語聲輕閑,悠悠然好似眼前靜夜的細雪,賽罕終是按不住性子,「我沒那閑功夫!還沒給我媳婦兒弄件像樣的皮子呢。」

烏恩卜脫聞言住了腳步,一臉正色的驚訝,「是么?那還不趕緊著?」

於三哥的揶揄,賽罕面上有些掛不住,咬咬牙。烏恩卜脫笑了,拍拍他的肩,悄聲道,「順便給你三嫂也換換新。」

「你這可是以權謀私。」

「橫豎你也是個閑散勞力。」

「你等我回給大哥的。」

「小心再帶上大嫂那份兒。」

兄弟相視,哈哈大笑,幾時有過這等輕閑時候?一路再往前走,便是樂融融家長里短,從子侄們喜人的長進說到小恩和與賽罕驚人的相像。烏恩卜脫不由口中稱奇,說親父子也不見得能如此。賽罕不滿:分明就是親,何來干的?烏恩卜脫趕緊應下,說的是,白節定要將孩子入了族譜。說著說著,不免就提到膝下空空、至今尚是孤身一人的老五。事過境遷,兄弟奪妻的一場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卻如今中間沒了隔礙那欽與諾珠非但未得親近反倒越加疏遠,這親事眼看著就遙遙無期。

於三哥的擔心,賽罕不以為然,「五哥又不欠她什么!」 。一句話,多少年的等候一筆勾銷,烏恩卜脫笑笑,未再言語。幸而諾珠痴心的是老五,若是老六,鐵石一般的心腸根本就暖不化。這便又想起那果然能將石頭暖化的兩位弟妹,這一回暗中派人往波斯去尋又是無果而終,意料之內,烏恩卜脫的心終是放下,如此也算仁至義盡。至於雅予,究竟是何來歷已然不重要,兄弟能有個貼心人方是終身幸事。

「你的親事你三嫂正在預備,只走家禮倒也不費什么事。只是,」 烏恩卜脫略頓了頓,「有一樁得再斟酌。」

「哪一樁?」

已然來在太師府,下人早早開門來迎,兄弟二人卻就此停在了台階上。

「你為何非要用公主府?」

「走家禮也得有個走法,我總不能從這屋把她抱到那屋就算禮成。四哥府也在中城,離得近,無需太多排場,不是正好?」

「那不是四哥府,是公主府。」

賽罕看著烏恩卜脫,嘴角挑起一絲笑,不辨冷熱,「三哥定要跟我嚼這兩個字?」

「不是跟你較真兒,擱在從前,多大的排場咱們都擺得起,只如今……」

「如今怎的?我落了囚,他就不是我哥哥了不成?」

「他是。可他也是紹布的侄姑爺。當年小公主落難,真正憐惜保護她的只有紹布這位叔叔。先幾日應下你也是公主爽快,可誰能料到奕宗王妃親自前來?你可知王妃頭一天的落腳處就是公主府?你叫她一聲四嫂,她叫那邊一聲嬸子,兩邊都是自家人,一邊尚帶著孝,一邊就要成親,又非要擠在同一個屋檐下,你讓公主如何做?」

賽罕一時閉了話,牙根緊咬。實則自打聽說紹布王妃來到,他就已經覺得不對,可心里只想著一場親事不求排場,好歹給她個正禮,而後甘苦相守再不關旁人事。而如今,心底一個空懸的虛禮也被生生卡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