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2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645 字 2022-11-16

「我還是,不娶你吧。」

他一字一頓,語聲低沉清晰,好是溫柔,只是她的人卻仿佛在這溫柔中被什么撕裂開,一半浸在他淡淡熟悉的笑容里,一半躲閃不及被那刀尖似的兩個字刺入……

燭花悄悄跳,桌上的顏料彌漫在寂靜中仿佛黏住了兩人,一動不動。他看著她,看著這張小臉一點點殫盡血色,一路冷風來乍熱撲出的紅暈都遮掩不住,薄紙般的唇,慢慢透出青色。手被她死死地攥著,指甲摳進他皮肉,那將將被他握出的一點熱量也都隨著用力泛白的指節徹底冷去。

他等著,像暗中伺機的狼,安靜而耐心。直到眼看著那淚在她一雙呆直直的眸中干去又重新熱熱地蓄滿,他才又開口道,「我帶兵打仗,不能……」

「我,我……」她將將緩了些神,語聲顫顫地尚未出喉,已是牽著淚吧嗒吧嗒地掉,「原先說要纏著你不是當真的,我能等,賽罕……」

「你聽我把話說完,」他臉上的笑容越加溫暖,「不是那么個意思。我是說我一向,極少,回中軍大營。」

「中……軍大營?」話從何起,她沒有聽懂。

「我的營就安扎在二哥的中軍大營。你過去了,人地兩生,何必呢。」

他的營……冰涼的淚水中,雅予那發懵的頭腦努力地轉,似是想起了什么,卻又更是不通!「我,我為何要跟那些女人去一處?咱們安家就不能安在……」急急的話音猛地打住,她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笑容,好是陌生,深邃的眼眸掩在燭光暗影中,冰冷的表面不現一絲波紋。突然的驚醒讓一切在瞬間潰散,疼得她大叫,「不!不是!」

這么近,她的驚乍連他的眼睫都不曾顫動分毫,只輕描淡寫道,「什么不是?」

「你……你怎會舍得把我……那些,那些都是……」

淚干在腮邊,瑟瑟地抖,她像是一只掉進冰窟的小動物,歇斯底里的亢奮掩不住眼中的惶恐。

「那些都是正經在我名下的女人,」他臉上的笑終是冷了下來,「不論跟的時候長短,都有安置的名分。」

「……不論時候長短?那……我……」

「你自是與旁人不同。頂了夫人的名,肩上也多了擔子,一處去要照管她們。」

「你,你原本說的娶我……就是這個意思?」

「丫頭,」沉沉的語聲將這兩個字他念得好是親切,「我知道你不想去,只是原本並無旁的出路。」

眼前依然是那張英俊的臉龐,只是那神色像極很久前那初識的夜,連掌心的熱都讓她莫名生寒,他的話她再聽不懂,仿佛一腳踩在懸崖的邊緣,她怕得不敢再挪動一步……

「蠻荒處,天惡地劣,催人命一年抵得十年。」他略略一頓,目光輕輕滑過如花似玉的臉龐,「待到解禁之時,你可還有旁的去處?」

刻薄的棱角抿出一絲笑,讓那原本隱在話背後的無恥直直地摔在眼前……

「誰曾想,一年咱們就回來了,也算上天憐顧。這一年,你我在北山也是快活,我若當真再弄個名分套給你,反倒薄了咱倆的情意。」

他終究是……一腳將她踹下了深淵!亡命的惶恐她死死攥著他的手,拼命搖頭,「不,不是!不是!為何要跟我說這些絕情的話?當初,當初你抱了我走,分明是心里已經丟不下!你當你不認,我就不知道?!」

看著眼前的混亂,他蹙了蹙眉,輕輕吁了口氣,「我沒有不認,當初確是想帶著你走。」

他的不耐都落在她淚水的眼中,只此刻她再難把握什么矜持與廉恥,垂死一線苦苦掙扎,「跟你走,天涯海角……難道就是為了十年後人老珠黃落一個虛名,天各一方?」

聞言他輕輕一挑眉,「你是說,當初我曾諾下什么?」

他淡淡的語聲好是體諒,卻仿佛當頭重重一擊,砸得那淚中慌張的人猛地一愣。支離破碎的記憶努力尋找著那冰雪的刑場。記得……他單衣薄衫,昂首傲視;記得……眾目睽睽,他只為她來,含笑開口,他問的……是什么?那刻在心底的聲音輕輕回盪到耳邊,跟我去坐牢吧……

原來,他要她,當真是十年的期限……

淚停了,小臉上的痕跡泛濫不堪。她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術,呆呆的,一動不動。他就勢抽出了手,捏著那被掐得泛青的指節站起了身,「時候不早了,我著人送你回去。」

他轉身而去,她騰地站起來,虛浮的腳步踉踉蹌蹌,撲過去抓了他的手臂,「六郎!六郎你別走,六郎……」

「嘖!」他一皺眉,「你還想聽什么?!」

「六郎,別……」緊緊抱著他的手臂,無力防備,求生的卑微,那嫌惡的擺脫似冷冰冰刀子只管讓它扎在身上,人顫抖著柔聲道,「六郎,你我生死相依走到今日,你當你幾句狠話就能一筆勾銷?告訴我,究竟,究竟是出了什么事?……為何你非要狠下心丟了我?」

「哼,」他聞言笑了,「你頭一日認得我啊?」

「……公主說的好,曾經你是怎樣,他們知道;如今你怎樣,只有我最知道。」 仰頭看著他,好是虔誠,「六郎,你的心最熱,用情至深。為了護我,你犯下大罪,千里流放;為了養我,你遭襲狼群、一身的傷……六郎,這一年,你我夫妻做定,日夜相守……那柔情暖意怎會只是……一時歡愉?」

「你呀,」他長長吁了口氣,好是無奈,「就是想得太多。別說你是我睡過的女人,就是我營里從未謀面之人,誰敢碰,我一樣打死他。更況,也是為大哥營里清除阿日善那個禍害。」

他掙開手臂要走,她撲身攔著抱纏了他的腰,「六郎……別……」

「嘖!你這是做什么?原本是為你好,早知這么鬧,不如不費這事!行了,娶你就是,後日二哥走,你跟著他回營去吧!」

她哭了,人在淚水中磨碎了最後一點尊嚴,一切都盡了,荒野中滿目鮮血都不曾有此刻的絕望,只是手臂卻似死後那打不開結依舊抱著他,口中喃喃的,連自己都不知道還在念著什么……「為何……我究竟……錯在何處?……是不是,是不是我不聽話?往後,往後我一定……」

「郡主!給你那中原的臣民留些臉面吧!」

噗,桌上的燈忽然滅了,諾大的帳子只剩了床頭一只小燭,昏暗的光鬼火一般照著這死一般的寂靜……

她的手臂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從他身後滑落。悄無聲息,她像一只慘白的紙塑,一動不動……

他也沒再動,良久,才啞聲道,「往後尋個好人家,好好過你的日子。別總念著什么曾經情意,荒郊野外,孤男寡女,一時把持不住,都是情理之中。」

面前的人仿佛被什么狠狠砸了一記,晃了一晃,他忍不住想伸手卻見她慢慢地抬起了頭,「不許你……作踐我的孟和。」

氣若游絲,喃喃在那蒼白的唇上,他看得心驚肉跳……

她轉身離去,漂浮的腳步游魂一般,忽然,重重地栽倒……

「魚兒!」賽罕一個箭步,一把將人攬在懷中,「魚兒,魚兒!」

……

懷中的人,薄薄的一片紙,他緊緊貼在心口,瘋魔一般地呼喚……

不置於死地,如何得生,卻怎想得到賭的竟當真是她的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飯飯的雷雷!

新年過後,一直都在忙,大家等得辛苦,sorry,挨個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