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1 / 2)

狼情肆意 靈鵲兒 2087 字 2022-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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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秋夜,涼風掀起厚厚的草浪,波濤涌涌,蕭蕭簌簌;夏日低低欲墜的雲被扯去了高處,天地廣,涼爽通透;牛羊低吟,悠悠遠遠,撲面帶來卷割後熟草的香味。

夜空下,百里大營如沸騰的火口,從早到晚,幾十處沖天的篝火將天地燃得通紅。難得一年水草豐足,更難得多少年不遇這當家人的大喜事,牧民們都穿起白節的聖裝走出氈帳,大口肉,大碗酒,歡歌熱舞,徹夜不眠。

遠遠地去,殘月倒鉤,聽不到人聲,只有遠處騰起不滅、火紅的顏色。漆黑的樹林,風影蕭蕭,高大的身型沒在其中不見,只聞得裊裊悠揚的笛聲,仿佛深山幽谷中一彎細細的泉,潺潺叮鈴。清涼的風卷起,似一縷薄薄的輕紗挑上月彎,月影淡淡,看得到那月中清靈、翩翩起舞的嫦娥……

悠悠一匹馬撇開人群出了大營,曠野中輕扣著蹄聲。馬背上的人好是一身華貴,金絲銀線,絢麗的顏色,清風淡月下壓不住的隆重。頭腦沉沉,看不到月光,只有模糊的夜,酒意熏熏。

那欽不記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自昨夜起就包圍在人聲喧雜的道喜與祝福中,應不及,只見清洌洌的酒,灌下去,滿腔苦烈……

尋著縹緲的樂一路游盪,草原空曠,風送千里,那聲音聽著就在耳邊,卻是走起來黑漆漆沒個盡頭。那欽不覺閉了眼睛,任那馬兒隨著樂聲走,昏沉沉中像是一根弦,牽著他最後一遭。

笛身薄細,笛音婉轉,生來就是為女子而作。每一支都有不同的風姿,而這一支尤為清雅,似干凈清恬的水滴滴在了心頭。那欽聽得出,這是她的笛子,是當初他特意弄來給她的笛子。怕她不收,只得先給英格又讓英格轉送於她。只曾聽她吹過一曲,就是此刻耳中的樂音。還記得彼時那小臉郁郁,薄唇輕吁,說不透的凄婉;此刻的樂中少了她的柔美,多了仿效的生硬,曲子扣不住深底男人的力道,盡力地尋著那曾經婉轉的蹤跡……

樂聲住了,人終是來在眼前。那欽眯起眼,低頭看著。好久不見啊……曾經征戰多少離別,這一回卻短短半年就丟了兄弟。原先他可以懷揣令箭千里追尋,此刻人就在眼前,卻這么不真。月光淡,薄袍寡冷,曾經那飛揚囂張與陰冷的戾氣仿佛都隨著夜涼散在了眉宇間。這么靜,頭一回,他覺得兄弟瘦了……

那欽欠身,雙肘支在馬背上,「喲,這是誰啊?」

聽這語聲啞,口齒都不利落,賽罕蹙了蹙眉,已然醉得如此是怎樣一個口訊就尋了他來?事不宜遲也只得開口喚道, 「五哥,」

一聲嗤笑透風在齒間,馬鞭挑起,那欽顛顛兒地指著馬下人,「再叫一聲我聽聽。」

看著眼前這一身喜服、醉意含混的人,想著那千杯不倒的名聲就這么砸在了這喜慶的一晚……賽罕抬手輕輕抱拳,「恭喜五哥。」

「呵呵……」那欽啞聲笑了,雙肩抖動,連綿不絕。賽罕放下手,沉了口氣,不動也不應,安靜地看著。

嘲諷的笑聲隔著濃濃酒氣,一個淡,一個烈,一個周身喜慶,一個瑟瑟冷清,這天壤的分別忽然模糊在夜色中,馬上馬下,一種詭異的相同……

那欽緩緩直起身,月光薄照得面上的笑分外寡淡,看不清眸中是醉是醒,只聞語聲沙啞,「六親不認的東西,你還真真是給我面子。」

說著翻身下馬,腳一點地身子立刻一傾,賽罕趕緊去扶卻見他就著這股軟勁一個翻轉,仰面重重砸躺在面前隆起的小丘上。賽罕站著略頓了頓,也走過去坐□來。

頭枕了雙臂,漆黑清涼的夜空籠罩,不見了周遭所有,連這一身的顏色與昏昏酒醉都滌干凈,只留下頭腦空空。那欽眯了眼,將那一彎殘月暈開在眼中,十分圓滿……

「五哥,」

「說。」

「我有一事相求。」

那欽聞言只管自顧自對月,好半晌才悠悠應道,「這半年你前身後世安排了個妥妥當當,我當你已然跳出了五行之外。如今既已卸去所有軍務、斷了所有的親,不該是帶著你的莉婭遠走高飛么?還求什么?是要我給你備匹好馬,還是贈些盤纏?」

「我要你埋在中原的那件東西。」

不爭不辯,賽罕的語聲極是平淡,淡得仿佛那欽話中的意思與他毫無關礙,又仿佛他自己口中「中原」兩個字現時現景依舊來得理所當然。那欽不覺冷笑一聲,「你的手傷好了?」

手臂搭在膝頭,賽罕的目光平平而視,沒有吭聲。

那欽坐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只聽嘎嘣一聲脆響!月光里,那人依舊一動不動,任那指節重新脫斷、碎裂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