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天路客!(2 / 2)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837 字 2022-11-17

「想聽故事,聽你們的故事。」

董南抓起酒瓶,一邊給惶惶不安的客人們斟酒,一邊微笑著說道:「先生們,別緊張,坦率地說在宗教信仰上我更傾向於清教,可以說我們是一伙的。」

「一伙的?大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你看我是像開玩笑的人嗎?」董南坐到布魯斯特對面,緊盯著他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似笑非笑地說道:「恕我直言,新大陸並不是諸位想象中的那么簡單,如果諸位的故事足夠吸引人的話,或許我能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幫助,要知道我們也有一個類似於弗吉尼亞公司的機構,並正在實施著一個殖民計劃。」

包括布魯斯特在內的所有天路客,對新大陸的了解僅限於政府的宣傳,事實上他對此也沒有底,全憑一腔狂熱的宗教熱忱。

活著才是第一位的,既想盡快逃離這艘巨大的「海盜船」,又想了解一些有關於新大陸消息的布魯斯特,禁不住地說道:「大人,我們沒有故事,除了傳道之外也不會講故事,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那就講講你們自己吧,」董南放下杯子,意味深長地說道:「比如你們為什么叛國,為什么去尼德蘭?」

「既然您傾向於清教,那您就應該知道清教徒在英國的處境。」布魯斯特說道:「無論在和平的環境里堅持多久,我們到哪兒都會被逮捕和迫害。我們過去遇到的麻煩和之後降臨到頭上的災難相比,真是小巫見大巫,有些人被捕,鋃鐺入獄,其他人的家人被圍攻,日夜受到監視,大多數人不得不背井離鄉,並且放棄自己的生計。」

魯濱遜接過話茬,凝重地說:「1606年,也就是十三年前,能像獵犬那樣從人群中嗅出清教徒的達勒姆大主教托拜厄斯-馬修斯被調到約克郡,我們所生活的斯克羅比就在其管轄范圍之內。

在達勒姆時,他就行駛皇家政治代表的權力,呈交有關北部諸州及蘇格蘭事務的報告。他以堅定不移地支持並執行伊麗莎白和詹姆斯的政策和手段而獲得皇室的青睞。他調任約克郡之後,不斷的給我們找麻煩,甚至下決心在教區內鏟除所有異教和分離活動。」

對他們抵達普利茅斯前的歷史,董南還真是一無所知,想了想之後,接著問道:」所以你們去了尼德蘭?」

「是的。」

史密斯點了點頭,倍感無奈地說道:「他剛剛上任就開始發難,整個教區人心惶惶。按照他的說法,只要『平民和宗教領袖緘口無言,那所有的信眾便會群龍無首,不擊自潰。』在他的強令下,所有社區教堂的看管人都因為允許像我們這樣的牧師,使用教堂的講道壇而被挨個叫到法庭,然後各領一張警告書才能被釋放回家。

那個情形之下,任何人都有可能被出賣,所以每個星期在庄園里辦的彌撒,都是在分分秒秒的膽戰心驚中度過。我們不知道,哪天哪個人閑談時一不小心說漏了嘴就會泄露招來滅頂之災。

斯克羅比那正北大道的位置也不幫忙,整天都是路過的陌生人和官員。另一個有可能出現的麻煩,是在聖-威爾福雷教堂里做彌撒的人,會主意到我們這些在庄園里做彌撒的人缺席。總之,形勢越來越吃緊,我們能感覺到迫在眉睫的危險,所以布魯斯特就辭去了郵政局長的職務,在征求完眾人的意見後決定出走尼德蘭。」

魯濱遜補充道:「因為我們早就聽說所有人在那里都有宗教信仰的自由,包括形形色色的從倫敦或其他地方由於同樣原因遭到迫害的人。所以我們繼續在每個安息日,在不同的地方舉辦聚會。大約一年後,最終決定去尼德蘭。」

這種對宗教信念的執著,對自由的追求,的確令人敬佩!要知道他們中的絕大數人,並不像薩累移民那樣不是奴隸就是無地農民,不但有自己的土地、庄園或生意,甚至還有人擔任官方職務。

沒有他們就沒有美國,沒有美國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民選政府。面對著眼前這些現代民主的締造者,想不肅然起敬都不行。

董南沉思了片刻,一邊示意加西亞給他們上烤肉,一邊繼續問道:「後來呢?」

「沒有官方的許可,私自出國是非法行為,所以試圖出逃具有直接危險。而且審判過程很短,量刑懲罰非常重,一旦因此而被認定為叛國者,將直接被拖至刑場吊到半死,然後被活活的大卸八塊。」

對前途甚是擔憂的史密斯,哪吃得下加西亞端來的烤肉,戰戰栗栗地說道:「任何主張推翻教會統治的人,也會受到同樣的嚴懲。更何況國王陛下素以怕別人施巫法而著稱,所以那些被判定為異教徒的人都受盡摧殘。

但出逃已經勢在必行,我們不得不冒這樣的風險。我們小心謹慎地單獨告訴其他彌撒團成員,告訴大家必須拋棄自己的家園,為了不引起馬修斯的察覺,除了能隨身攜帶的東西全得拋棄……」

這個真實故事的中心是三、四個主要人物,帶領一群很堅定、很固執、很虔誠的普通老百姓,作出了一個刻骨銘心、令人震驚的決定--------拋棄所有的一切、冒著生命危險背井離鄉,哪怕在遙遠的未來,重返家園的可能性不復存在。

然而,逃亡過程並不是一帆風順。

當他們幾經輾轉,在一個被黑暗吞噬的夜晚抵達菲斯特福特時,剛把行李提到甲板上,就被他們所雇用的船長給出賣了!

那位可惡的船長實現跟檢查官和其他官員合謀,將他們捉拿起來,扔在露天的甲板上。所有人攜帶的財物被洗劫一空,在他們的口袋里搜錢,甚至對婦女的搜身也超出了適度的標准。然後將他們帶回城游街示眾,城中百姓蜂擁而出,觀者如雲。

好在波士頓是一個接近清教主義根據地的地方,盡管他們的錢財、書籍和其他物品被洗劫一空並被送至衙門,但任然有一個很重要的優勢。

官吏們對他們還算客氣,盡可能為他們提供幫助。但沒有教會的命令,他們還是不敢放人。一個月之後,在幾位同情他們的貴族幫助下,大多數人被釋放了,然後被遣送回家。但7個主要角色仍被繼續拘押。其中就包括眼前的布魯斯特、克利弗頓、魯濱遜和布拉德福德。

那些被釋放的信徒,則要面臨另一個難題,那便是被洗劫一空後任何過冬?

他們被遣送回去後找親朋好友,在周圍的庄園里找不管什么樣的活兒養家糊口。他們奇跡般地度過了嚴冬,並發誓一定要東山再起,決不在沒有宗教信仰的地方久留。

回憶起那段往事,布魯斯特真有些不堪回首,但為了活了下,他不得不滿足眼前這位黑頭發、黑眼睛、黃皮膚的大人物的好奇心。

「那場災禍過後的第10個星期,我們也相繼被釋放了,並試圖再次出逃。這次的地點選擇在波士頓以北四十英里處的基靈霍姆-克拉克,並且是由尼德蘭船來接。但送我們去接頭地點的巴克船,在退潮時的泥灘上擱了淺。

當剛接上第一批人,正准備接更多人的時候,船長先生突然看到一大隊人馬正向海灘撲來。他們帶著鉤刀、長槍和其他武器(因為鄉下人從小就帶這些武器)。船長先生不得不當機立斷的乘著順風,拔錨升帆。」

可以想象,已經上船的那些可憐人,是多么擔憂那些沒來得及登船而被捉住的妻兒?而他們對此卻無能為力。

同時,他們自己的處境也不妙。所有的財物都留在擱淺在泥灘上的巴克船里,除了身上穿的衣服之外什么都沒有。他們熱淚盈眶,如果能讓他們重新登岸,他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但一切都是徒勞的,這樣的局面無法善終,所以他們只能與家人含恨分手。

「究竟是誰又一次出賣了我們,至今無人知曉。至於整個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們到現在也不清楚。但重要的是,我們至少還有一部分人安全抵達了尼德蘭。」

真是一幫歷盡坎坷的天路客啊!

董南暗嘆了一口氣,疑惑不解地問道:「那你們為什么又要去新大陸呢?要知道那里什么都沒有,甚至連能不能生存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這件事必須得從頭說起,威廉-布拉德福德略作沉思了片刻,搖頭苦笑道:「閣下,您或許很難理解我們這些從斯克羅比來的鄉民,一下子接觸到許多新景象和新事物的感受。由武裝士兵把守的有城牆的像城堡一樣的城鎮,不同的服飾、習俗和舉止,還有奇怪的、聽上去很粗魯的語言,總而言之,一切都是新的。

不過全新的世界,並不像表面上可能表現出來的那樣令人容易親近。每個人都各行其事,有各種各樣的教派,甚至連騙子都去販賣他們的把戲,並不是我們之前想象的那個純潔無瑕的凈土。」

因為寬容的風氣最容易產生沖突,對於這些在宗教信仰上絕對頑固的,堅信一丁點小事都有天堂和地獄差別的人而言,寬容本身就會制造沖突。這一點,董南深有感觸,因為薩累也推行著同樣的宗教寬容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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