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背水一戰(1 / 2)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521 字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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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一向實行南兵北調、北兵南調的政策。

福建總兵俞咨皋、守備王夢熊早在一年前,就接到了朝廷要求其率兵北上的命令。但由於沿途各省的「輸納」盡打白條,一路上的糧餉沒有著落,再加上一年內駕崩了兩個皇帝,政局不穩、朝令夕改,本應該立即得到執行的命令,就這么稀里糊塗的拖延了下來。

所以跟盤踞在台灣的薩累海盜「勾結」不同,沈老將軍籌劃的北上行動,具有著毋庸置疑的合法性。

早就想對剛招募的那六百多名中國海岸警備隊員,進行一次實戰訓練的伯爵,再次確認行動不會引起外交糾紛後,毫不猶豫地采納了穆秀才提出的出兵建議。不過主力卻是那些海岸警備隊員,而不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陸戰隊。

救兵如救火,心急如焚的沈老將軍只能接受這一現實。畢竟除了三百多裝備了洋槍、洋炮的海岸警備隊之外,東印度公司還投入了兩個炮兵連。而這才是他不惜背信棄義,非得要求大西洋公約組織參戰的真正原因。

老將軍這么想,不等於別人也這么想。

名將俞大猷的大公子、福建總兵俞咨皋就是其中的一位,得知由兩艘武裝商船和一艘葡萄牙四桅大帆船組成的艦隊,在伯爵的親自率領下已經抵達泉州,便很直接地認為東印度公司沒誠意。

看著他那副很是不滿地樣子,先下趕來通報消息的穆秀才,連忙小心翼翼地介紹道:「大人,雖然跟我們想要的有些出入,但他們也有他們不得已的苦衷。如果真傾巢而出,那台南將成為不設防的地區。萬一紅毛番乘虛而入,對我們雙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三十萬兩真金白銀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沈老將軍同樣不希望因此而影響到雙方間的關系,深以為然地說道:「穆先生所言極是,克邁,我們就無需在這些小事上糾纏了。」

論職務,沈老將軍還是俞咨皋和王夢熊下屬。盡管他戰功赫赫,但迄今為止還只是福建水標參軍。但福建水軍參府卻是上任巡撫王士昌委托他創建的,甚至連這個職務都是專門為他而特別設置的。

同時輩分極高,以至於手腕福建兵權的俞咨皋見著他,都不得不恭恭敬敬的叫一聲「世伯」。 守備王夢熊就更不用說了,他手下的那些衛所兵維持下地方治安還可以,指望他們去抵御海匪無異於痴人說夢,所以在這位福建水師大佬面前,也得執晚輩之禮。

「世伯,那我們什么時候啟程?另外您老年事已高,還是留在福州坐鎮吧。」

「幾千大軍走海路,我不去能放心嗎?」說到這里,老將軍突然臉色一正,異常嚴肅地說道:「賢侄,你盡管放心,老夫絕不會上岸,更不會指手畫腳,而且還要唯你馬首是瞻。」

俞咨皋跟在薩爾滸之戰敗得一敗塗地的李如松不同,同為將門虎子,雖然也因父功襲衛指揮僉事,但在萬歷三十七年,就憑自己的本事中了武舉,曾治軍海壇(今平潭),後累官至現在的福建總兵,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升上來的。

王夢熊也是一個虎將,曾參加過平息黔、蜀土蠻叛亂,生擒土官安崇業、王順,斬蠻酋阿剌沙馬。「東南大警」時,更是毫不猶豫地站在沈老將軍這邊。

由他們二人指揮,老將軍實在沒什么不放心的。畢竟努爾哈赤主力大半在西線,鎮江、險山堡、長奠一線並沒有多少人防守。

攻其不備,奇襲的勝算很大。早就想父親般建攻立業的俞咨皋,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見老將軍表了這個態,立馬問道:「那東印度公司的船隊呢?世伯,這關系到此戰的成敗,如果各自為戰,那還不如不要他們去呢。」

之所以選擇奇襲,而不是從海路去廣寧,就是不想跟遼東巡撫王化貞摻和到一塊。至於怎么跟朝廷解釋,他早就編好了一套說辭。為了獲得戰場指揮權,他這個本應接受遼東方面指揮的福建將領,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自然也就不會容許伯爵任意妄為了。

這的確是個問題,老將軍沉思了片刻,突然緊盯著穆秀才的雙眼,低聲問道:「賢侄,你是怎么跟他說的?他同不同意接受我們的指揮?」

「該說的晚生都說了,但傑爾司令官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妥協,用他的話說,他必須為艦隊人員的安全負責,所以才請我擔任他的聯絡官,負責與二位將軍協調作戰指揮相關的事務。」

「聯絡官?」

「是的,」穆秀才重重的點了下頭,倍感無奈地說道:「他把榮譽看得非常重,認為一旦接受二位將軍的指揮,就意味著雙方之間的關系不再平等。此外對明軍的戰斗力,他也表示嚴重懷疑。」

俞咨皋很是不快,臉色鐵青地問道:「穆先生,你是不是也這么看?」

「俞大人,恕我直言,他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

穆秀才跟沈老將軍意味深長地對視了一眼,凝重地說道:「這些對大明官軍戰斗力的評價,不僅僅只是他這么看。事實上早在幾十年前,葡萄牙傳教士就直言不諱地說,『征服中國並不需要多大力氣,因為他們弱不禁風,不堪一擊。率數十艘大船就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拿下中國沿海各地。」

王夢熊當然無法接受這樣的評價,不等俞咨皋開口,便咬牙切齒地怒罵道:「大言不慚,他們也不怕閃了舌頭!」

俞咨皋跟他父親一樣,屬於堅信「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那種人,且認為跟薩累海盜只是權宜之計,雙方之間終歸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爆發一場你死我活的大戰。

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俞咨皋並沒有因此而大發雷霆,而是冷冷地說道:「接著說,接著往下說。」

「將軍或許還不知道,歐洲人,尤其是西班牙人,歐洲人,在美洲、西亞和北非打了很多充滿激烈競爭的戰爭,出了西方文明圈以後,他們發現自己早已鍛煉成熟的軍事體系,能對西方以外的文明造成毀滅性打擊,所以對我大明軍隊的戰斗力則充滿輕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而咱們在很多方面又的的確確的技不如人,所以班牙人認為我們表現武力的地方,僅在於大量的人數,認為我們的武器和兵士在今天已無意義;尼德蘭人的評價更尖銳,他們說『二十五個中國人加在一起還抵不上一個尼德蘭士兵」『只要放一陣排槍,打死其中幾個,他們便會嚇得四散逃跑,全部瓦解』……」

穆秀才這番話,雖然不免有些誇張,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一番道理。畢竟在座的幾位都是跟西方海盜交過手的,對西方海盜的戰斗力,可以說是心知肚明。

以增強大明將領的憂患意識為己任,試圖以此來促使他們重視海軍和海防的穆秀才,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西洋傳教士利瑪竇想必各位應該有所耳聞,他在日記中就直言不諱地說,大明官軍沒有尊嚴,遠比不上印第安人,甚至比不上東南亞土人;認為明軍的演習如同過家家;認為明軍的火葯是用來放煙花的,火器極其落後;並估計幾萬西班牙士兵就可以征服大明。」

相比九邊守軍而言,福建官軍的條件要好的多。可盡管如此,士兵的月餉折合下來還不到七錢白銀,而粟價卻奇貴,一錢銀子只能買四、五升米,七錢餉銀連五斗米都買不起,根本就沒法讓人活。

再加之,他們的屯田大都被軍官侵占、豪強奪取,各省的輸納又往往不能及時到位,連糧餉都嚴重不足,不當逃兵已經很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有什么戰斗力?

想到這些,俞咨皋不禁仰天長嘆道:「國初屯田每軍一分,今之屯田十無一存。文官只思升遷,武官只顧發財,積重難返啊!」

盡管王夢熊也是這么認為的,但還是低聲說道:「將軍,大戰在即,可不能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