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市舶司提舉(1 / 2)

怒海歸航 落魄三哥 2525 字 2022-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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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穆玉嶠乃忠良之後,先家鄉匪患,不幸流落海外七載。然心懷故國,歷盡艱辛,萬里回朝,因為精通夷務,協助撫夷有功,今特授福建市舶司提舉,以助海道管理夷務。又查西夷窺視雞籠、好生事端,令穆玉嶠兼領雞籠縣,嚴密監視紅夷,切勿令其偷奸耍滑。另賜銀三百兩,欽賜!」

事實證明,沈老將軍的注沒下錯。

年前取得的「遼東大捷」,不僅一舉解決了懸而未決的台灣問題,而且讓參戰的福建官軍紛紛升官發財,要不是半路上碰上了個名不經正傳的毛文龍,那這一天大的功勞也用不著跟遼東巡撫王化貞分了。

美中不足的是,盡管沈老將軍和剛卸任的福建巡撫徐學聚,再三強調穆秀才在此役所發揮出的作用,但論功行賞時卻沒他的份兒。直到新任巡撫商周祚收到今年的那二十萬兩白銀,穆玉嶠才當上了這個從五品的官。

福建水師回來了,但寶刀未老的沈老將軍卻要被調往遼東。從今往後,就得跟眼前這位赫赫有名的清官打交道,穆秀才顯得有些忐忑不安。

對於這個跟西夷過從甚密的年輕人,商周祚是早有耳聞。要不是有前任巡撫徐學聚、沈老將軍、俞咨皋以及王夢熊等福建大員撐腰,不是剛取得了振奮人心的「遼東大捷」,他非得治他個里通外國之罪。

但他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得知福建這兩年押往京城的那四十多萬白銀,都是他從盤踞在雞籠(台灣)的西夷手上要來的後。同樣剛上任的戶部尚書簡直把他當成了搖錢樹,竟然接二連三地上了四道奏折,懇求委以重任,好讓他給入不敷出的戶部送更多的銀子。

遼東危急,沒有錢是萬萬不能的。同樣被搞得焦頭爛額的葉閣老,經再三權衡後,還是促成了這一不符合常規的任命。

見謝完恩的穆秀才。恭恭敬敬的站在一邊,愣是沒把他像沈老將軍和徐學聚一樣當成自己人,商周祚很是不悅。但想到沒有他就別想再從西夷手上拿到錢,不得不放下身段,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和聲細語地說道:「穆大人,本官初來乍到。公務繁多,日前多有怠慢,還望你別放在心上啊。既然同朝為官,那就要有個同朝為官的樣子,本官不通海事,沈老將軍又要高升,今後還得多仰仗你呀!」

「大人言重了,」穆秀才緩過身來,連忙躬身說道:「下官深受皇恩,為朝廷效力那是本分。必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有關於穆秀才的任命,朝廷含糊其辭,甚至有些自相矛盾。一時半會間真不知道讓他留在福州接管市舶司,還是讓他去雞籠(台灣)開府建衙的商周祚,面無表情地說道:「穆大人的忠心毋庸置疑。但人言可畏。長此以往,必生事端啊!」

毫無疑問,他是指自己跟東印度公司那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或許在他看來,自己跟那些勾結西夷的海商沒多大區別。只是朝廷正值用「錢」之際,不想因此而斷了一條財路罷了。

穆秀才暗嘆了一口氣。凝重地說道:「大人所言極是,下官一定謹記。」

令他被感意外的是,商周祚並沒有繼續敲打下去,而是搖頭晃腦地吟起了詩來。

「天地信無垠,小智安足擬。爰有西方人,來自八萬里。言暮中華風,深契吾儒里。著書多格言,結交盡賢士。淑詭良不矜,熙攘乃所鄙。聖化被九埏,殊方表同軌。拘儒徒管窺,大觀自一視。我亦與之游,冷然待深旨。」

這是首輔葉向高十幾年前任南京禮部右侍郎時,為結識學識淵博的利瑪竇感到高興而欣然寫下的詩。穆秀才驀地反應了過來,禁不住地笑道:「這首《詩贈西國諸子》,下官略有耳聞,沒想到大人也聽說過,甚至能背出來?」

「本官不是那些阿諛奉承之輩,就詩論詩,跟寫這首詩的人沒一點關系。」

商周祚頓了頓之後,接著說道:「正如詩主人所說的那樣,自古來華洋人中,其道德學問,有一如利子乎?毋論其它事,即譯《幾何原本》一書,便宜賜葬地矣!」

這個典故,穆秀才想不知道都不行。

十三年前,耶穌會傳教士利瑪竇在京城病逝。依照慣例,客死中國的傳教士都必須遷葬澳門神學院墓地。而利瑪竇生前曾有在京郊購買墓地的願望,外國傳教士和中國教友也希望皇帝能賜地埋葬利瑪竇。

但假如這樣,就等於認可了外國教會在中國的合法地位。傳教士們經過協商,便以一個西班牙神父的名義,向皇帝呈上奏疏。明神宗是個懶惰成性的人,素來疏於批閱奏章,第三天才將奏疏批轉給了內閣大學士葉向高,讓其按慣例處理。

葉向高由於曾與利瑪竇結下深厚的友誼,便吩咐手下把奏章從戶部調出,轉由禮部處置,利瑪竇最後被准許葬於京郊。當言官們以「從無此例」為由反對此舉時,葉向高說出了剛才那副話。

商周祚當著穆玉嶠的面提這些,無疑表示他不是只認死理的迂腐之人。穆玉嶠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立馬脫口而出道:「大人放心,只要您在雞籠問題上能蕭規曹隨,那東印度公司之前的承諾將同樣有效。尤其在租金上,絕不會讓大人為難。」

沈老將軍高升,徐學聚致仕,除了眼前這位外,能跟東印度公司說上話的都走了。正如穆秀才所說的那樣,商周祚的確擔心租金因此而收不來的問題。

令穆玉嶠更意外的是,商周祚竟然似笑非笑地說:「蕭規曹隨?穆大人,我想你誤會本官的意思了。事實上有你這位既精通夷務。又對朝廷忠心耿耿的雞籠縣在,本官從未擔心過這些。只是除了雞籠縣外,穆大人還兼市舶司提舉,作為皇上欽點的朝廷命官,穆大人是不是來點新人新氣象啊?」

商周祚的意思很明白,既然開禁了,那想堵也堵不住。反正朝廷先缺銀子。還不如把海商們的走私行為規范起來,為朝廷征收更多的船鈔和貨稅。

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問題,早在嘉靖年間,浙江監察御史葛旬就曾上過《開島疏》,建議朝廷采取恩威並施的措施,一面調集重兵大兵壓境,迫使葡萄牙人拆除碉堡。撤走軍隊,一面在島上設立署衙,管理集市,並且按照貨物流量征收賦稅。葛旬堅信,若如此「必可收百世之利也。」

而這一在後世看來最正常不過的解決方案,卻立刻引發諸多大臣的攻擊。強硬派認為,泱泱天朝,豈能縱容走私,對此等事情必須嚴懲。結果,葛旬被奪職罷官。而力主武力解決的右副都御史朱紈被委任為閩浙總督,受命討伐雙嶼島。

商周祚能做到這一點,的確很不容易,哪怕是「隆慶開關」後的今天。然而自東印度公司跟福建巡撫衙門和水師達成默契後,市舶司再也無法像以前一樣按照進貢勘合,征收幾年一次隨進貢船隊而來的商船船鈔和貨稅了。

在租金之外再加征關稅。無疑會增加貿易成本。伯爵不會答應,東印度公司更不會答應!穆秀才頭都大了,暗罵了一句老狐狸,搖頭苦笑道:「大人。以下官之見,凡事不能矯枉過正。一旦真要是那么做了。恐怕會適得其反啊!」

「穆大人何出此言?」

「『東南大警』的前車之鑒擺在那里,想必大人也不願看到澎湖乃至整個福建沿海再被襲擾吧?況且事有輕重緩急,就算大人想征,那也要挑個合適的時機。否則尼德蘭艦隊卷土重來,我們可真就束手無策了。」

你到底是大明的官,還是洋人的官?商周祚很是不滿,冷冷地問道:「照穆大人的意思,那市舶司豈不是形同虛設了?」

「恕下官直言,市舶司早就形同虛設了!」

穆秀才略作沉思了片刻,接著說道:「佛郎機艦隊早在一百年前,就對東方開始了的武力擴張。正德四年(1509年),他們在印度第烏港海戰中擊敗了土耳其—印度聯合艦隊,繼而在印度果阿建立了他們的東方殖民總部;正德六年夏,又以重兵悍然發動了對馬來王國的進攻,也就是我們所說的滿刺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