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霜霧重(1 / 2)

臣盡歡 弱水千流 1510 字 2022-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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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留下。」

在相府,乃至整個大涼,他說出的話便不容忤逆。

阿九身形一滯,果然停住了步子不再走,一絲涼氣兒從背脊竄上來,頃刻之間彌漫進她的四肢百骸,恐懼細細密密爬上心頭。

一眾錦衣衛從她身旁走過去,途徑時沒有一個人側目。不多時,屋子里便只剩下她同珠簾後頭的那個人。房門從外頭重重合上,隔絕開兩種人的命運,阿九蒼白的面容上印著一道淡淡的光影,窗扉洞開,她怔怔望著窗外。

院中栽種著禾雀花,串掛成簇,深沉的紫,在金光照耀下卻呈現出水紅的意態,風拂花動,絢爛艷麗,昭示著無窮無盡的黯然生機。

很多時候,人甚至不如一株春花,不如一粒草芥。

阿九遲遲地回過神來,微抿蒼白的唇,深吸一口氣又吐出,規整規整思緒,這才緩緩轉身。她微抬眸子,匆匆往那簾珠串後掃了一眼,卻驀地一驚,腳下的步子朝後退了兩步--珠簾後的人已經不在了。

她背上冷汗涔涔,面上掩不住的驚疑。

一個大活人,還能憑空消失不成?她皺起眉,絞盡腦汁地回想之前的事。她一直在這個屋子里,並未見到他離去,更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自己甚至連一絲珠簾的響動,一絲腳步聲都不曾聽見。

正驚忡,一個聲音卻毫無預兆地從她身後傳來,陰寒冷冽,帶著幾分立在高山雲霧間的肅清,「你在看什么?」

五年的時光賦予阿九超過常人的自控力,然而此時,她還是硬生生唬了一跳,心中驚駭,一面往後退一面惴惴回頭看背後的人,目之所及卻令她呼吸都一錯,腦子有剎那的空白,只憑空冒出了「驚艷」二字。

三步的距離,不近也不遠,足以令她看清眼前的人。

阿九在相府長大,自幼習禮儀讀聖賢書,也算得上有才有識。然而看著他,她卻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一個詞能用以描繪這樣的美。

也許是因為身上有苗疆血統,他承襲了一副極別致的五官,和漢人的循規蹈矩差別甚大。那副眉眼深邃異常,跳脫出任何人對美的想象,瞳仁如墨,畫屏上的臘梅幽蘭映入其中,那雙眼便是天地間唯一的風景。

他有頎長的身形,同她記憶中的蟒袍曳撒不同,他著常服,皎白如月,如墨的長發在耳後松挽,一縷發絲滑落,被那修長如玉的右手輕輕捻在兩指間,側目一瞥,眼波流轉間盡是風華。

乾字號的姑娘自幼習媚術,修得是如何勾引男人蠱惑人心。阿九此時卻發怔,暗道媚術的最高境界恐怕就是他了,能以眼惑人。

這時外頭穹窿上飄來一簇雲,遮擋了大半的金烏。日光的金色稍稍淡退幾分,勾勒得廊檐柔婉青峰和緩,斜照向他,映襯他身旁的紅梅霜雪,似仙,又似畫中人。

仿佛是注意到了她直直的眼神,他收回了落在畫屏上的目光,微微側眸朝阿九瞥了一眼,那韻致難以描繪,即使睥睨也顯得從容而優雅,薄唇微啟,輕聲吐出了兩個字:「斗膽。」

陰鶩的眼,淡漠得教她渾身發冷。他周身的氣息凜冽迫人,或許因為居高位,他言談舉止都能描摹出傲慢,俯仰天地,俯瞰芸芸眾生,簡短的兩個字,霎時將徘徊在眾生底層的阿九打回了原型。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只是轉眼的事,她垂低了眸子,心頭一沉,不假思索地伏膝朝他跪下去,「屬下該死。」

視線中只有那白袍一角,她匍匐得很低,心頭堆滿驚惶。

居高臨下,這是謝景臣最熟悉的角度。他俯視她,修長的指尖摩挲過腕上的蜜蠟珠,眼底無悲無喜,緩聲問:「你真的覺得自己該死?」

阿九身子一僵,半晌沒有應聲。

曾數次耳聞他如何手段狠辣陰狠殘忍,也曾數度耳聞他在大涼是如何興詔獄,府中,乃至整個大涼的人都忌他如鬼神,方才親身體會過,令阿九更加恐懼。

相府培養了一大批的死忠之士,她是其中之一,本質上來說卻是一件失敗的作品,因為由始至終她都沒能泯滅對死亡的懼怕。是以,盡管這時她口里說著自己該死,心里卻根本不這樣想

她渴望生,渴望活下去,她真的很貪生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