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4.13(2 / 2)

臣盡歡 弱水千流 2530 字 2022-11-18

「帝姬這是做什么……」兩個丫頭掩口驚呼。

阿九瞥了眼鮮血淋漓的傷處,面色仍舊平常,只吩咐道,「鈺淺,你過來替我包扎。」又抬眼看金玉,「沐浴來不及了,你替我換身干凈的衣裳。讓小順子去外頭將人攔住,就說我身子不適已經歇了,無論有什么事,還請帝姬和掌印明日再來。」

金玉急得都快哭了,跺著腳道:「攔得住還好說,可殿下您也知道那位帝姬的德行,耍起橫來連萬歲爺都得顧忌,要是咱們攔不住呢!」

「攔不住,我自有法子應付。」

兩人聞言也不敢再耽擱,火急火燎替她包傷口換衣裳。將巾櫛打濕,鈺淺過去腿她的衣物,入目之處血跡斑斑,簡直教人不忍直視。她鼻頭一酸,一面替她擦拭一面道,「殿下受苦了。」

阿九躺在綉床上,眸子木木地平視前方,面容沉靜,看不出所思所想。待一切收拾妥當,她復散了發髻蓋上錦被。鈺淺垂下床幔,忽然想起了什么,因開口囑咐道:「殿下,無論如何也別下地。女人這時候,想強裝作若無其事都難。在紫禁城里待久了的人都是人精,一瞧就什么都明白了。」

阿九頷首,「多謝姑姑提點,我都記住了。」

那頭金玉還忙著收拾殘局,打開八寶斗櫃,將沾了血污的衣物全都塞進去,轉身的時候目光一掃,將好瞧見那柄沾了血的剪子。她心頭一沉,連忙將那剪子扔進花盆里。

方此時,殿門「砰」的一聲被人從外頭推了開,連帶著還有小順子的聲音,夾著哭腔:「公主,殿下真的歇了,真的歇了啊……」

金玉和鈺淺對視一眼,垂首跪伏了下去。

「你算什么東西,竟然敢攔本宮的路?」欣榮冷哼,對掖著雙手提步進去。床曼被風掀起一角,縫隙里透出半張蒼白的容顏。欣榮唇畔微揚,曼聲道,「才剛回宮就歇了,看來欣和果然身子欠佳。」

說著余光里映入一截帶血的布條,因挑眉道:「這是什么?」

鈺淺因道:「回殿下,今日晨間,帝姬的手臂被花瓶碎片割了道口子,才剛換過葯。」

「……」欣榮冷笑,「衣服破了是樹枝劃的,身上有血腥味兒,又是被花瓶割的……我就不明白了,究竟是真的這么巧合,還是有人故弄玄虛,蓄意而為?」

這個帝姬,尋釁滋事也便罷了,竟然還這樣不分晝夜,簡直是欺人太甚!金玉心頭怒火翻涌,壓抑了一陣兒還是沒忍住,跪在地上自言自語地嘀咕:「這么晚了,你不在宮里好好休息,卻來碎華軒擾人清夢,這才是蓄意而為吧!」

鈺淺皺緊了眉頭,廣袖底下的右手狠狠掐了她一把,壓低聲音道:「少說幾句,仔細禍從口出!」

欣榮挑眉,目光落在金玉身上,端詳了一陣兒才長長地哦了一聲,「又是你這丫頭。方才你說什么來著,大點兒聲,本宮沒聽清。」

金玉卻和她打起了哈哈,裝傻充愣道:「奴婢什么都沒說啊,帝姬聽錯了吧。」

帝姬氣結,眸光從綉床那方掃了一眼,曼聲道:「妹妹這一覺睡得有些沉,恐怕沒些響動是醒不過來的。」言罷冷冷一哂,「小鄭子,給我掌這丫頭的嘴,掌到欣和帝姬醒過來為止。」

金玉一愣,猛地抬起頭來,卻見鄭寶德也是大驚失色,抱著拂塵立在掌印身後,一臉的進退維艱。

他的目光從她身上掠過去,面上擠出個難看的笑容,朝欣榮試探道:「帝姬,金玉也沒做錯什么……」

「讓你去就去,哪兒來這么多廢話?」帝姬似乎不耐煩了,又轉頭看向身旁的高個兒男人,「怎么,本宮使喚不動掌印的人?」

春意笑緩緩捋著蜜蠟珠,聞言朝寶德瞥了一眼,面具後頭傳來一道沉悶的嗓音:「照帝姬的吩咐做。」

督主發了話,這絲毫無異於拿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去則生,不去就是個死了。寶德臉上青紅交錯,又不敢違背,只能悶頭應聲是,步子挪騰著朝金玉那方走。忽然眼前一切變得模糊,包括她明快的臉,像隔著一層薄薄的水霧,怎么看也看不清了。

金玉也仰起臉來看他,目光里沒有怨懟,更多的是一種憐憫和無奈,低低道:「公公動手吧。」

聽見腳步聲,阿九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五指在錦被底下收攏,牙齒咬著下唇,用力到沁出血珠來。

鄭寶德別過頭揩眼角,這才發覺自己淚水流了滿面。抬手捋袖口,一只胳膊像有千斤重。心口那方難受得很,像被千萬只蟲子啃噬,這差事他熟門熟路,這回卻像是能活生生要了他的命。

身為奴才的悲哀就是這里,凡事由不得自己,主子說活就活,死就死,連性命都不是自己的,還有什么資格去妄想別的東西?

他抽了抽鼻子合上眼,右手揚起來,然而怎么也放不下去。正是這千鈞一發的當口兒,外頭來了個救命的福星,高呼:「帝姬!帝姬不好了!皇後娘娘在坤寧宮里上吊了!」

轟隆隆一聲巨響,一道霹靂劈頭蓋臉砸下來,欣榮朝後踉蹌,勉強讓奈兒扶著站穩,顫聲道:「你這該死的奴才!胡言亂語些什么!」

那小太監重重磕了幾個頭,夾著哭腔道:「殿下明鑒!奴才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著殿下打誑語!皇後娘娘歿了,不知什么時候的事,讓人發現的時候屍身都涼透了……」

「好端端的,母後怎么會上吊?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錯了,不可能,絕不可能的……」她面上癲狂淚流成河,一時間什么也顧不上了,提了裙擺便朝外疾奔出去。

後頭一眾宮人早嚇懵了,回過神後連忙跟了上去。鄭寶德抬起袖子抹臉,礙於人前也不敢和金玉說話,只能故作平常地看她一眼,回身緩緩走到了掌印邊兒上站定,揖手低聲道:「督主,咱們去坤寧宮么?」

春意笑面上陰晴不定,也沒說話,只是轉身朝外走。寶德趁著這當口湊過去,朝金玉同鈺淺低聲道:「英華殿內堂里有血跡,趁著欣榮帝姬還沒拿著證據,趕緊讓人去料理了。」說完再不敢多留,大步追了出去。

出得門,抬眼看,一個身量筆直的人影不聲不響立在暗處。鄭寶德嚇了一大跳,提起風燈一照,登時詫異萬分:「督主?」

春意笑的目光落在遠處,夜色中,起伏的山巒是迷蒙的,卻隱約能瞧見幾絲輪廓狀貌。他沉默了一陣又提步朝前走,長街上空無一人,偶爾有夜風吹拂過來,樹葉婆娑。

他忽然道:「寶德,你也有在意的人。你說說,我做的是對還是錯?」

鄭寶德一愣,顯然沒料到他會問這么句話,琢磨了會子才道,「督主一門心思為了欣榮帝姬,談不上對或錯,凡事隨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