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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鍋娘子 女王不在家 3431 字 2022-11-20

待到酒肉上桌了,卻見這菜色令人耳目一新,望過去時,有大鍋雜燉鯉魚,有五香脆皮烤野雞,有手撕烤兔,還有數個壯漢子抬著大氣磅礴的烤全羊各處分吃。

諸葛銘撕了一塊那烤的野兔,頓時贊不絕口,連連點頭:「這么出去一趟,火頭軍手藝變得這么好了。」

路放卻是已經想到了,原本肅冷的臉上便帶了一抹柔和,一旁的路一龍跑過來道:「咱們火頭軍請了一位祖師爺,厲害得很,稍作指點,火頭軍的廚藝就上去了。從此後咱們天天吃好的。」

諸葛銘微驚:「什么祖師爺?」

路一龍望了眼一旁的路放:「還能是誰,當然是那秦崢了!」

其他諸人,都是知道路一龍的,因為說秦崢的壞話而被路放不喜,又被路放留下來照顧秦崢,是以都知道路一龍心里其實對秦崢憎惡至極的。怎么如今,這說話間,竟然對秦崢有幾分敬佩了呢?

不過這疑惑,等到大家開始吃飯時,便煙消雲散了。

面對如此誘人的伙食,想著那是一個多么化腐朽為神奇的女人,他們還能有啥怨言?

路家軍其他眾人,也萬沒想到今日的烤肉都是如此的入味,外脆里嫩,吃得人口水直流,人人稱贊。一時自然又有那陳有志在軍中起哄,說起今晚的伙食都是出自秦崢的指點,又提起那個什么一人飯庄的路菜就是秦崢做的。

於是,這么一頓晚飯的時間,秦崢名聲大噪,從此在路家軍心目中再也不同。

待這一頓飯吃完,大家各自散去,路放別了眾人,自己來到後面的松木屋中,從窗子里望去,里面並沒動靜。

正要走的時候,卻聽到秦崢在里面喊道:「還沒睡呢,進來吧。」

路放聞言,推門而入,里面並沒點燈,只有從窗戶灑進來的月光。

就著月光,只見秦崢正半躺在松木床上,閉目養神呢。

路放走過去,靠在床邊坐下,用手摸到她的手,抓住,問道:「今晚一番操勞,你累了?」

秦崢用手覆著額頭,不情願地道:「原本這些日子覺得精神好了許多,沒想到原來還是費不得心神。」

路放知道她生性剛強,自小身子也好,力氣又大,做什么事從來都是順心所欲的,沒想到如今竟然為身體所困,便心疼她今日的操勞,拉著她的手問:「我留下的菜譜,可有按時吃,一龍可曾好生待你?」

秦崢瞥了他一眼,眸中卻是帶著嘲諷的笑意:「路大將軍,打得好一副算盤。」

路放不動聲色:「算盤?」

秦崢低哼一聲,道:「你留了連家兄弟,護我安全,留一個路一龍,為我撐腰,又留了一個丫頭,伺候我起居,接著,留下陳有志等人,為我造勢。布了好一個局!」

她挑眉看路放:「最後,你留了一個蘇盼。」她笑道:「蘇盼這個人,單純急躁,脾性大,易斗,心里又愛慕你,對我極其不滿。不正是這一出好戲的引子嗎?」

路放聽此,唇邊也忍不住浮起笑來:「我就知道,我的崢弟,必能令眾人服膺,從此後再也沒有閑言碎語。」

秦崢語氣中卻是不無自嘲:「我最大的能耐也就是做飯了,做一堆好的,讓大家吃得高興。」

路放的手,摸索著來到她的唇邊,按住她的唇側,不許她這樣說自己。他俯首,低聲問道:「我確實是有意留下他們幾人,你心里怪我?」

秦崢搖了搖頭:「這個倒是沒有。畢竟除了留在你這里,我暫時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既然要留下,總是要好好混下去,不能整天被人背地里罵啊。」說著這話時,抬手將他的手移開。

路放道:「其實阿盼性子除了急些,人倒是善良。」

秦崢點頭:「嗯。」卻是極為心不在焉。

路放察她神色,又道:「你不要急,你如今身子虛,自然需要時間慢慢養。我前些日子曾發現這山上有溫泉,到時候帶你去泡,也舒緩下身子,可好?」

這個倒是引起了秦崢的興趣:「在哪里?」

路放見她有意,唇邊便勾起笑來:「改日我自然帶你去。」

*************

第二日,路放早早起來,先和眾位晨練的將士們一起操練一番。深秋的季節,山中寒涼,不過眾位路家軍將士們都一個個光著精壯的膀子,汗珠子一個個從胸膛流到腰腹,渾身散發的熱氣幾乎要將這深秋的涼意驅趕。喊操的口號也是震動四野,在這山林間回盪,好生豪邁清越。

路放在這晨練間,卻是發現幾個面熟的,細看時,卻是昔日一起同牢的囚犯。那些人也見了他,開始時尚未認出,待認出了,驚訝了一番,也便不再說什么了。昔日天牢之中,多是重犯,便是有個下牢的將軍並不稀奇。只是萬沒想到當日那個略顯削瘦的沉默少年,竟然如今已經是屢次出奇策打敗南蠻軍的少年將軍了。

待晨練結束,路放特意和這幾個昔日難友聊了幾句,幾個死囚犯紛紛表示,從此後必然在路家軍中洗心革面。路放便不再多說,只令他們好生操練。

做完這些,路放先去溪邊沖洗了,這才回到房舍,卻見小丫頭碧蓮正提著食盒去秦崢處。路放見此,便命碧蓮回去歇息,自己提著食盒給秦崢送去。

帶了秦崢的松木屋時,秦崢正在洗漱。見路放帶了食盒來,便命他放在那里,洗刷完後,便胡亂吃了。

路放從旁凝視著她,看她吃得好一個氣壯山河般,不由想笑,唇邊不自覺地有幾分寵溺。

秦崢卻覺得那笑很是刺眼,便道:「這么早,不去操練,怎么過來這里?」

她湊近了他,聞了聞,道:「嗯,原來是已經操練過了。」

路放耳根微紅,道:「我洗過的。」他知道晨間陪著將士們操練,自己汗流浹背,只是沒想到洗過後,秦崢竟然還聞出了什么味道。

秦崢面上卻帶著幾分得意,指尖輕敲著松木小案幾道:「我聞得可不是汗味,而是一種氣息。」

路放卻是沒聽說過這個說法:「什么氣息?」

秦崢微蹙眉,搖頭道:「這個我也沒想明白,可是以前咱們在山里養病的時候,你那時候不是每天早晨都要起來練武嗎?雖則你每次都要沖洗一番,可是我就是聞著有股味道。」

她見他仿若有些不自在,拍著他肩膀安慰道:「你放心,一點不難聞。」

那應該是,男子身上散發出的一種特殊的味道吧。

路放見此,只好略過不提,因說道:「我見山里晨間氣息怡人,想著帶你出去,在山間散一下步。」

秦崢其實最近這些時日,自己偶爾也在後山溜達下,當下聽了這個倒是頗感興趣,便道:「好,不如這就去?」

路放點頭,牽起她的手:「走吧。」

秦崢卻掙脫開來:「放心,我如今還是比以前好多了,不用你扶的。」

路放目光落到自己空空的手上,只好道:「好吧。」

此時太陽還未曾出來,山中林間彌漫著淡淡的霧氣,在這薄霧之中,一切都仿若變得飄渺。秦崢和路放肩並肩,拾階而上,沿著山路往上行去,待行出三四里後,便沒有了台階,只有亂世雜草。路放這次伸出手,去扶秦崢,秦崢便拉著他的手,一起往上行。

山路兩旁有盤旋百年的老松樹,松樹枝垂下來,伸手見便能摘到松果,偶爾在松樹間,有精靈小巧的松鼠搖擺著寬大蓬松的尾巴,亮著一對有神的小眼兒瞅著他們二人。

待行到半山腰時,路放便尋了一處干凈石頭,說要坐下歇息。秦崢確實也累了,便隨著他坐下。秦崢已是額頭帶了細汗,喘息也有幾分急,低頭看時,見兩個人袍角都沾了晨間的露水。

路放從懷中掏出一個松江汗巾,抬手替秦崢擦了擦額間微汗。

秦崢看了看那汗巾,道:「你倒是細心。」

路放不語,默默擦過後,將那汗巾重新收起來。

兩個人並肩坐在這里,只覺入鼻空氣清新,松木清香混合著花草香味隱隱而來,耳邊聞得是蟲鳴鳥叫,眼前所見是青山隱隱,疊巒翠妝,又有溪水潺潺之聲不絕,真個世外桃源一般。

正坐著時,有一只紅眼睛的兔子,是極小的,想來是才出娘胎沒幾個月的兔子吧,蹦跳著過來,渾身雪白,看著倒是不怕人,拿著紅眼睛斜瞅著他們。

秦崢覺得好笑,指著那兔子道:「不如抓來吧。」

路放聽得這個,氣息收斂,身形微動,頃刻間已經到了兔子前,那兔子受驚,待要跑時,卻已經被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抓在手中。

路放擒得小兔,回到秦崢身邊坐下,道:「這兔子倒很是好玩,你養著它,權當解悶吧。」

秦崢自己抓過那兔子,眼對著眼瞅了一會兒,道:「若是煮起來,應該極嫩的。」

路放頓時語塞。

這么精靈可愛的兔子,她竟然想得是吃肉……

不過,只要她高興了,怎么都可以,左右是只兔子……

秦崢兩只手,一手抓住一只兔子的前腿,提著它,眼對眼又一番打量,最後終於道:「看在你年紀尚幼的份上,便饒你不死吧。」

路放想笑,不過還是忍下了,恰好抬頭見間一旁樹上有野果,記得是以前吃過的,味道極為不錯,便上前,縱身一躍,摘了幾顆,走到一旁用溪水清洗過了,這才給秦崢吃。

秦崢接過來,卻見紅彤彤的,鮮亮異常,看著就可人,倒一口吃下,初吃時只覺得酸甜,再品時味道卻極為怡人,便道:「這果子叫什么名字?」

路放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見山里人吃過,知道無毒能吃罷了。

他見秦崢喜歡,便又多摘了幾個,直到把那棵樹摘了個精光這才算罷。脫下外袍來,用外袍將果子小心包著。

秦崢吃得舌頭都染成了紅色,見路放又摘了那么許多,很是高興,點頭道:「回去慢慢吃。」

正說著這話時,卻忽然,一道金光乍現般,從天際浮現。一時間,周圍的一切都仿佛亮了起來,環繞著群山的薄薄霧氣開始漸漸消散開來。

秦崢情不自禁站起來,看那朝陽東升。

路放一手提著用外袍包裹的果子,站在一旁,卻是看她。

在萬丈朝暉下,她身姿卓約,白衣烏發,迎風而立,猶如山中晨間初初綻放的一朵雛菊,迎風招展。

她本是鐵骨錚錚的女子,無奈世事磋磨,仿若飛翔天際的白鷹被折斷了翅膀,跌落人間,依存在他的身邊。

山澗晨風吹拂著她的黑發白衣,她飄然而動,有那么一刻,路放甚至覺得也許她會就這么憑空消失。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可是入手的,卻是幾絲烏發。

經過這么些時日的補養,她的烏發已經有了光澤,柔滑順亮,在他長指間滑過,跌落。

路放心中涌起濃濃的失落。

如果不是因為遭遇了種種不幸,她應該是風姿灑脫,從容游走在市井之間,萬萬不會就這么依附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