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經退下阿皮奧山的另一邊,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地面的震動依然讓正在不住奔跑的戰馬發出了不安的驚嘶,身後隱隱襲來的氣浪讓亞歷山大不由回頭,然後他看到了阿皮奧山頂正升騰起的滾滾濃煙。
樹林中央已經有一大片地方被直接炸上了天,在這個時代對火葯威力的模糊認識讓人們還沒有真正意識到它的可怕,被集中在一起裝滿火葯的馬車爆炸帶來的破壞,不但瞬間把剛剛沖進樹林的幾個重騎兵炸得屍骨無存,更把附近的樹木轟上了天空。
四處橫飛的樹枝碎木就像恐怖的風暴般席卷樹林,幾根被從中間炸斷的樹干先是被向上崩起,然後在樹冠枝杈發出呼呼作響中搖晃著向四周倒下。
整個樹林里一片混亂,在彌漫四周的硝煙中,到處都是迸濺的碎石斷枝,到處都是驚呼慘叫。
忽然,一聲嘶鳴傳來,一匹還掛著半截斷裂轅木的挽馬驚鳴著從煙霧中沖出,它驚恐的不住嘶鳴,在混亂的樹林里狂奔,直到跑出樹林奔下山坡。
當它終於停下來時,這匹挽馬望著已經跑得很遠的一隊身影,發出了充滿惆悵的鳴叫。
正在奔跑的帕加索斯似乎聽到了什么,它漂亮直立的耳朵突然抖動了幾下,奔跑的速度微微一緩。
「啪」的一聲,帕加索斯原本漂亮油滑的馬股上立刻挨了一記鞭子,這一下徹底抽碎了它剛剛略顯恍惚的美夢,在透著不忿的鼻鳴中,帕加索斯不得不繼續向前奔跑起來。
只是它並不知道,即便變得乖巧起來,未來等待它的,也將是讓它從此徹底老實的可怕一刀。
阿皮奧山上的戰斗是短暫的,甚至看上去顯得微不足道。
但是當炮彈落在兩軍之間的空地上時,整個戰場就好像是瞬間停頓般,一切都不得不停滯下來了。
雖然這停滯是那么短暫,甚至散落在戰場上的很多人沒有察覺到,但是就如一架鍾表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干擾,突如其來的停擺讓這座精密的機械看似沒有受到破壞,但是那些原本嚴絲合縫的齒輪皮帶間已經出現了不易察覺,卻實實在在的縫隙和錯位,隨著這小小的變故,這座原本精密的機械已經再也無法恢復之前的准確。
夏爾侖的騎士們用力約束著暴躁的坐騎,他們都是經歷過無數戰斗的勇士,而他們的坐騎也只有在聽到前進的號角時才不會那么暴躁不寧。
可現在一切似乎都「停住」了。
也不能說是停住,法國人依舊在向著他們的敵人前進,遠處的聯軍也依舊試圖完全截斷法國人撤往羅馬城的最後的退路。
但是總有些地方不對,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似乎雙方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法國人因為面前被忽然砸出的大片彈坑變得局促不前。
而聯軍通往羅馬方向道路上的側翼則不得不緩下腳步,這是因為阿皮奧山上突然發生的戰斗的確讓很多人大吃一驚!
一隊騎兵在丘陵上快速前進,華麗的鎧甲讓跑在最前面的騎士顯得異常醒目,當他來到山坡下時,望著山頂上還在翻滾的濃煙,滿是略顯灰黃色胡子的臉上不由微微抖動起來。
「誰能告訴我這發生了什么?」
騎士憤怒的問身邊的人,可沒有人能回答他這個問題,就在他准備再次詢問時,從阿皮奧山側面彌漫起的一陣煙塵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誰?」騎士指著那片正迅速向阻隔了雙方的空地上蔓延過去的煙塵「我們有人要單獨和法國人交戰嗎?」
「大人,所有人都在等著您的命令呢,」一個扈從開口說,可隨後他就有些詫異的張開嘴,因為他發現那支不知道從哪里忽然冒出來的軍隊不但已經沖上了空地,而且正快速的向著法國人的軍隊逼近。
「那個家伙喝醉了嗎,法國人會把他們踩成一堆爛泥的。」
騎士憤怒的喊了一聲,他試圖派人去阻止那個想出風頭的蠢貨,但是他的傳令兵還沒有出發,一陣高亢的呼喊已經隱隱傳來。
騎士仔細聽著,甚至為了聽清楚干脆摘下了頭盔,然後他隨著那呼喊低聲重復:
「以熱那亞大主教的名義?」
騎士愕然的看著那支突然沖進空地,雖然隊形稀薄得只要一個沖鋒就可以破開的軍隊,當看到前面旗幟上的樹盾徽章時,騎士的臉上立刻變得陰沉下來。
「德拉·羅維雷?」
騎士略顯黃色的雙眉皺了起來,他從沒想過會在羅馬郊外的戰場上看到羅維雷家的軍隊。
而這時,康斯坦丁正一邊不住的喘著粗氣一邊焦急的向法國人那邊看著,只是還沒等他找到夏爾侖,一個扈從打扮的男人已經向著他們奔跑過來。
當看到那個扈從胸前很明顯的鷹蛇標記時,康斯坦丁不由心里一沉。
「斯福爾扎!」
他發出了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