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夜色撩馬(2 / 2)

而在那匹馬的後面,一個看上去似乎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慢慢跟過來。

「帕加索斯,你這個色心不死的家伙,到了現在還這么不老實。」

亞歷山大看著站在小溪里伸著脖子不停在對面那匹馬的身上聞來聞去的帕加索斯,心里捉摸著那應該是匹母馬,然後他就著月光的看看同樣望著這一幕有點發呆的馬的主人,稍微琢磨想了起來:「如果我沒記錯,您應該是子爵的侄女對嗎?」

「是的伯爵,」阿洛霞有點愣愣的點點頭,她沒想到會是在這么個古怪情景下再次和這位伯爵見面「剛才在宴會上我叔叔向您介紹過我。」

「是的,我記得您,小姐。」亞歷山大微微點頭,然後他這才看清站在水里正在瑟瑟發抖的阿洛霞的窘相。

「我想是帕加索斯惹的麻煩,」亞歷山大只看一眼就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回過頭抓住帕加索斯的韁繩有點用力的拽了拽,聽到帕加索斯似是不忿的低鳴,亞歷山大暗中撇撇嘴小聲在帕加索斯抖動的耳邊說「你已經啥都沒有了還這么喜歡小姑娘,你這個壞東西。」

「您的坐騎叫帕加索斯嗎?」阿洛霞有點意外的問「希臘的天馬?」

「對,它跑的很快不過卻很不老實。」亞歷山大說著寵溺的拍拍帕加索斯的脖頸,看到它又要向對面的『小姑娘』伸鼻子,就微微用力抻了一下。

阿洛霞臉上微微有些發燙,不過接著就打了個哆嗦。

「小姐我建議您快點到岸上來,這種夜晚是最容易著涼的。」

亞歷山大說著回頭看看,看到幾個聞聲跟過來的獵衛兵時,他吩咐著讓他們趕緊點起篝火。

「帕加索斯很嬌氣,所以只能我自己照顧它,」亞歷山大說著又拍拍馬頸,似乎感覺到主人的心意,帕加索斯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扭著頭在亞歷山大肩頭蹭了幾下「那么您的馬呢,叫什么?」

阿洛霞張張嘴想要解釋,可隨後只是說:「瓦爾姬娜,它叫瓦爾姬娜。」

「瓦爾姬娜,真是個有趣的名字。」亞歷山大有些好奇的看了看那匹馬,他知道瓦爾姬娜這個詞其實是從某個又北方傳來的詞匯演變而來,看著這匹被它的主人命名為「女武神」的戰馬,亞歷山大倒是多少有點喜歡了。

帕加索斯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情緒略微變得有些急躁,它的鼻子不停的在亞歷山大肩頭蹭來蹭去,一陣陣的熱氣噴在亞歷山大的耳邊。

很顯然,對帕加索斯來說哪怕是已經沒了那機會,可它喜歡小姑娘是理所當然的,而自己的主人也對其他的馬有興趣,這就不是它願意看到的了。

阿洛霞顯然也注意到了帕加索斯的有趣舉動,她好笑的看著這匹爭風吃醋的馬,直到亞歷山大招呼她到已經點起的篝火邊。

「抱歉伯爵,不過我必須在這里先把衣服烤干。」阿洛霞不想讓女仆看到她裙角鞋子一片濕淋淋的樣子,因為如果女伴追問起來很可能會發現她在晚上偷偷與摩爾科見面這件事。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沒有追問什么,而是在距篝火不遠的地方坐下來斜靠在一棵樹下,然後用力脫下濕漉漉的靴子交給旁邊的獵衛兵。

就著火光,阿洛霞看著獵衛兵一邊反復烤著那雙靴子,一邊用幾塊看上去有些干硬的東西在靴子上反復打磨著,這讓她不禁有點好奇。

「是凍上的羊油,」亞歷山大注意到她的眼神就笑著解釋「這樣靴子才不會因為滲水和烘烤顯得干裂,否則看上去樣子很難看。」

阿洛霞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她想起了之前和摩爾科說的話。

她說過自己不是很喜歡這支外國軍隊,其實這並非只是她一個人的感覺,或者說倒也未必是不喜歡,而是一種陌生和說不清道不明的疏離感。

就如同現在,她也在烘烤她的靴子,但是她只是為了不讓靴子濕漉漉的穿起來不舒服,卻不會特別在意靴子的皮子是否會被烤得干裂難看。

可眼前這個人卻和在意這些東西,這讓阿洛霞覺得自己就好像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村小貴族家的女孩,正面對著大城市來的闊少爺。

「小姐,喝點熱湯或許更好,」亞歷山大接過旁邊人遞給他的熱湯又示意衛兵給阿洛霞也送一盤「我可不想看到你因為我的那匹蠢馬受了風寒。」

阿洛霞像熟透蘋果般的圓圓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她倒是沒想到這位伯爵其實也不是那么難以相處。

「伯爵,你來波斯尼亞有多久了?」阿洛霞小心的問,她知道叔叔對這位伯爵的來意是有些在意的,雖然知道這樣問應該不會得到什么有用的東西,不過既然有這個機會她還是想幫著叔叔打聽些消息。

「不到一個月。」亞歷山大說這話的時候不由微微皺起眉梢。

這段時間讓他覺得和自己之前的計劃有些不小的出入,不論是卡尼奧拉還是波斯尼亞的局勢都比他想象的復雜得多,以至他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想想原本就不多的時間,他覺得自己要想和那位赫爾瓦子爵合作進而盡快引起布加勒斯特方面的注意,就得加快點速度了。

「伯爵希望我沒打擾您。」阿洛霞感覺到亞歷山大的情緒似乎不是很高,就有些倔強的站起來,雖然靴子還有些潮濕冰涼,可她依舊咬著牙穿了起來「那么謝謝您的幫助,我得回去了。」

亞歷山大站了起來,他知道這個女孩或許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這讓他對女孩的敏銳有些意外的同時也暗暗提醒自己不要因為眼前局勢的混亂受到影響。

「讓我送您回去吧,畢竟您這個樣子可不行,而且您一個人回去也讓人不放心。」亞歷山大看看遠處的小溪盡頭,阿洛霞不可能再淌水回去,而木橋應該在更遠的地方,在這樣一個夜晚讓一個女孩子走這么遠的路並不合適。

阿洛霞有點焦急,她當然得想辦法回到營地里去,不過她卻不想讓人發現,而正如亞歷山大說的,她自己繞著營地走上一大圈過河顯然是不安的。

看出阿洛霞的猶豫不決,亞歷山大稍微一想也就猜到了原因,雖然不知道她為什么不想讓人知道她大晚上的帶著一匹馬跑到營地外,不過他也沒什么興趣要打聽別人的事。

「讓我送您回去吧,放心我只送到橋的附近,不會讓人看到的。」亞歷山大笑著說。

阿洛霞暗暗松了口氣,她覺得這樣最好。

就著月光看看這位年輕伯爵,阿洛霞倒是覺得他也並非那么讓人不喜歡。

為了不讓營地里的人看到,亞歷山大吩咐獵衛兵帶走了似乎有些依依不舍的帕加索斯,然後單獨一個人陪著阿洛霞沿著小溪邊向著遠處看不到的木橋走去。

月光皎潔,照在兩人一馬的身上,在小溪邊拖出了長長的影子。

「伯爵,你的軍隊能和奧斯曼人交戰嗎?」阿洛霞忽然問,她仰起頭微微帶著少許的希冀「那些殺死我爺爺的人,他們當中有人和奧斯曼人有勾結。」

對阿洛霞突然說的這些話,亞歷山大並不奇怪。

奧斯曼人在征服希臘之後雖然強行推行他們的信仰,但是有著長遠眼光的蘇丹們卻並非一味只是采取壓制手段,相反不論是默罕默德二世還是他的後代,在之後相繼的幾十年中采取了很靈活的手段,他們甚至扶植了幾個基督教國家作為他們的附庸,而如今在薩拉熱窩的波斯尼亞總督,就是這么一個人。

靈活的統治手段和外交藝術讓蘇丹在強大武力作為後盾的基礎上一次次的瓦解了巴爾干對奧斯曼的抵抗,奧斯曼帝國的新月旗很有耐心的一點點的蠶食著歐洲東南的一角。

「我是來幫助你叔叔的,雖然我承認有自己的目的,不過如今對我們來說好在我們的目的是相同的。」

亞歷山大漫不經心的為這位薩格勒布的落難貴族小姐解釋著,雖然他不知道這些話是否有機會傳到那位顯然很多疑的赫爾瓦子爵那里,不過想來說上幾句也不是什么壞事。

「那么說您的軍隊不怕奧斯曼人了?」阿洛霞小姐依舊有點固執的問,然後還特意用略帶挑釁的語氣說「我們的人就不怕那些奧斯曼人。」

「那我真為子爵高興他有這么勇敢的追隨者,」亞歷山大不以為意的笑了笑,看到這位貴族小姐似乎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亞歷山大這才接著說「請放心,我的軍隊一定能幫助您的叔叔,甚至如果可能您也許會成為波斯尼亞的公主。」

阿洛霞臉上露出了詫異,她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居然會誇下這樣的海口。

不過這時他們已經到了木橋附近,阿洛霞只能停下腳步准備告辭。

只是她剛剛張開嘴還沒來得及開口,原本昏暗的營地大門前卻突然之間亮了起來!

隨著一聲「阿洛霞!」的大叫,赫爾瓦子爵在一群舉著火把跟在後面的手下的簇擁下,向著他們大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