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故地(2 / 2)

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有人發現在那不勒斯人當中有一個曾經在當初經歷過染血之夜的青年人,雖然很多人之前早已經不記得甚至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如今他們卻對他的名字十分熟悉了。

蒙蒂納伯爵亞歷山大·朱利安特·貢布雷,據說除了伯爵的稱號,還有著不比他的名字字數更少的種種頭銜,不過這些還在其次,真正讓巴勒莫人關注的,是與這個人密不可分的自貿區聯盟。

雖然宣戰,可或許是因為自己處境也頗為窘迫的緣故,比利謝利的流亡宮廷並沒有立刻發兵征討的意思,這難免讓西西里人不禁譏諷那不勒斯人的裝腔作勢,之前正准備從島嶼南方調兵的將領們也開始考慮是否需要調動大批軍隊,或許只要有足夠的兵力守住巴勒莫的一些重要地點,讓敵人看到他們的堅固防御,就足以能讓那些那不勒斯人改變主意了。

擁有這種想法的人很多,即便是弗洛門薩在經過一番斟酌後也認為那不勒斯人真的兵戎相見的可能並不大,或者說是因為貢薩洛即將到來給了他足夠的信心,他對來自那不勒斯的威脅並不是很看在眼里。

可是很快的,弗洛門薩就發現了事情似乎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

首先是港口來往的商船變得漸漸少了起來,這一開始並沒有引起宮相的注意,畢竟做為巴勒莫最主要的來往港口之一的那不勒斯港剛剛被法國人占領,這種亂糟糟的局面肯定會影響航線上的商船往來。

可隨後漸漸的事情就開始變的不對勁了。

一天天減少的進港商船的數量隨著商會的忐忑不安,終於引起了弗洛門薩的注意,然後他驚訝的發現不論是那不勒斯,塔蘭托,還是巴列塔,以往這些因為與西西里最為接近的沿海城市經常來來往往的商船正每天以明顯的速度迅速減少,當進入9月最後幾天的時候,除了一些遠航貨船,港口里已經很少見到飄著那些地方旗幟的船只了。

接下來讓弗洛門薩感到意外的,是巴勒莫的很多商品隨著往來商船的減少開始要么因為短缺價格暴漲,要么卻又因為航路阻塞運不出去而一路狂跌。

巴勒莫的商會開始恐慌,而城市也漸漸顯得混亂起來了。

弗洛門薩雖然是個熱衷於利用給別人貼上標簽以便於鏟除異己的官僚,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對商業就一竅不通。

巴勒莫港異乎尋常的現象引起了他的注意,特別是當從那些忐忑不安,似乎大難臨頭的商會商人口中不停的聽到「自由貿易聯盟」這個詞匯時,他很快就掌握了其中的一個關鍵。

那就是這個自由貿易聯盟似乎是從那不勒斯首先發起的。

這個發現讓弗洛門薩不得不再次去見了莫迪洛。

只是這一次他卻注定要失望了。

當聽到自由貿易聯盟這個名字後,莫迪洛只是無所謂的笑了笑,然後他告訴總督,他本人與這個貿易聯盟沒有任何關系,至於這個聯盟究竟由誰當家做主,他也不是十分清楚。

「不過總督我可以為你預想一下接下來都會發生些什么,」莫迪洛輕松的說「你會發現西西里人需要的很多東西越來越少,而堆積在港口運不出去的貨物區卻越來越多,而當那些原本准備在西西里卸下貨物的遠洋商船發現巴勒莫無法為他們提供盡快把商品換成金幣的便利後,他們會寧可繼續航向一段路,然後把貨物運送到其他的港口去,到了那時候,巴勒莫港也就要『死了』。」

「你忘了除了的巴勒莫我們還有其他的港口,墨西拿和錫拉庫薩足以能化解巴勒莫的困境,」弗洛門薩臉色沉沉的看著莫迪洛「而你會因為引起了這一切受到嚴厲的懲罰。」

「總督,我不能不提醒你你這些說法都是美好的願望,你認為墨西拿和錫拉庫薩會比巴勒莫更好些嗎,或者你認為你的那些敵人沒有想到這些,據我所知自由貿易聯盟是個很奇妙的組織,相信我你很快就會收到和這里差不多相同的報告了。」

弗洛門薩神色陰沉的離開了莫迪洛的囚室,當房門關上後,莫迪洛伯爵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之前盡量壓抑掩蓋的焦慮。

「喬邇你要干什么,」伯爵邊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自語低低的念叨,邊裝作散步般在房間里焦慮的來回走動「那個貢薩洛就要來了,如果你不能把我救出去也別干蠢事,這可是我經過多少年才計劃好的,但願你別把事情辦砸了。」

加繆里坐在輪椅上看著院子里的紫薔薇花的花圃,這個時候正是秋季最艷麗多姿的時候,整個花圃看上去就好像是個凝固紫色海洋。

只是加繆里的情況看上去不是很好,他用毯子包裹住的雙腿無意識的輕輕抖著,同時他的手也時不時的會突然劇烈的抖動幾下,這讓他有時候在吃飯時會把肉湯灑得全身都是。

盡管已經風燭殘年,看上去好像隨時都會去見上帝,可在巴勒莫卻沒有人敢於小視這個曾經參加過英法百年戰爭的老人。

當初的貴族議團在弗洛門薩來了之後不但被強行解散,其中很多人更是成了階下囚,而加繆里不但沒有受到牽連,甚至還成為了西西里新的一批權貴中的一份子,只憑這一點就沒有人能忽視他這個人。

一個仆人領著個客人繞過花圃的小路走來,看到那人加繆里臉上露出了笑容。

「尊敬的執政官,你今天的氣色看起來很不錯。」

離得老遠,客人就笑呵呵的打著招呼,如果亞歷山大在這里,他會立刻認出這人是個老相識,可以說當初他在巴勒莫的那段時間里,沒有少受到這個人的照顧。

這其中最重要的一次,就是在王宮地牢里,正是向這個人求救,他才得以從當時的宮相戈麥斯手下那個叫佩隆的隊長手里救下了索菲婭。

奧斯本,一個在巴勒莫八面玲瓏,混得很不錯的裁縫。

弗洛門薩的到來並沒有影響到奧斯本的生意,他依舊在他位於那條老街上的房子里做他的生意,一樓忙著把衣服給那些貴族和富商們穿上去,二樓則用來為他們的妻子脫下來。

「不要奉承我的朋友,我自己的氣色如何我很清楚,我老了也許已經熬不過今年冬天,」加繆里不以為然的說「不過這對我來說已經太值得了,要知道我已經經歷過太多的事,我親身經歷了一場持續了100多年的漫長戰爭,也有幸成為了能看到這場戰爭結束的幸運兒,我曾經短暫的統治過這座島,這可是很多人夢寐以求都不能實現的夢想,而當別人都死掉或是被投進監獄之後我卻還能幸運的坐在自己花園里欣賞美景,這一切已經足夠讓我毫不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了。」

「能在這里欣賞美景是因為您比別人更睿智,」奧斯本邊說邊開始忙活起來「我聽說您打算做一件能夠讓您看起來顯得更加威嚴一些的衣服,雖然我不知道該怎么體現出一位貴族的威嚴,不過相信我設計的衣服應該多少能幫您一下。」

看著裁縫忙忙活活的樣子,坐在輪椅里的加繆里雖然依舊時不時的身子抖動幾下,可還是在仆人的幫助下盡量配合著裁縫為他量度尺碼。

為一個幾乎半身癱瘓的人做衣服是件很麻煩的事,有時候為了讓加繆里站起來,奧斯本不得不讓旁邊幫忙的仆人再去招呼個同伴來才能完成這件頗為艱難的工作,所以當他終於滿頭大汗的回到他位於老街的家里時,甚至有些沒有氣力與那些等在樓下的客人打招呼,只是隨意吩咐了聲幫忙的伙計,就拖著沉重的腳步上了二樓。

只是當他打開走廊盡頭的一扇房門,看到站在那里的一個人時,奧斯本之前疲憊的神情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伯爵。」裁縫先是躬身微微行禮,然後用略顯感嘆的眼神打量著面前這個他曾經很熟悉,如今卻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的年輕人。

誰也不會想到,就在那不勒斯向西西里正式宣戰的這個敏感時刻,亞歷山大卻已經悄悄登陸西西里,回到了巴勒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