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黃蜀葵花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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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一晚直至閉坊,中軍府內都燈火通明,大雪紛飛,雪光映天。

「……已經六個多時辰了……還未……」

「……宮口開了……」

婢女們細碎不安的議論聲傳入他的耳朵,又很快地溜走。

趙元仰頭看看懸掛在廊上的紅色燈籠,愣愣地看著緊閉的木制隔扇門,一個時辰前還能聽到范氏嘶聲力竭的叫聲,如今漸漸的,那聲音也變得無力,低沉了下去……

隔扇被用力的推開,碧絲滿頭是汗,端著蓋上布巾的盆出來,又接過守在外頭的婢女手里的熱水,隔扇關上的那一剎那,趙元看見碧絲紅腫的眼睛和蒼白的臉。

「都是血水!」那低等的婢女端著盆看了一眼,忍不住干嘔一聲,匆匆忙忙離開。

於是趙元就聽到了令他心驚的那個詞語,有人小聲說,范氏是難產了。

「阿奴!」

趙諶穿著深衣,踩著木屐走過來,站在廊前的雪地上。

守在外頭的婢女們紛紛轉身朝他行禮,他視而不見地走進幾步,看著趙元:「這里你不能待,快點過來!」

趙元沒有動,期待地問他:「阿父,那醫婆可請來了?」

趙諶高大的身影立在雪中,漆黑的發髻和寬闊的肩膀上都飄滿了雪。他看著小臉凍得發白,仍然固執地蜷縮在范氏產房外頭的兒子,沉默地點了點頭。

「太好了,」趙元露出一個小小的笑容,轉回頭看了一眼隔扇,嘴里嘀咕,「這下就沒事了。」

范氏懷孕剛滿七月,產房雖布置起來,穩婆卻還未曾找好。

誰也沒有想到,不過是冬至回了一趟娘家,去的時候尚且好好的,到了中午確實被昏迷不醒地拉了回來,人都還沒醒,身下就見了紅……穩婆請了三個來,掙扎了三四個時辰,宮口終於開了,孩子卻遲遲下不來。

趙諶一回來就守著,穩婆們卻束手無策,都說「七活八不活」,孩子手腳俱長全了,要是能生下來還是能養住了,可胎水都快流盡了,再下去可不就是難產了!其中一個穩婆就請趙諶去接了醫婆來,就算是催產,她們手里沒方子也不敢胡亂用葯。

趙諶用了自己的中將軍的腰牌,才開了坊門把醫婆帶了回來。

「醫婆就在後頭,你母親會沒事的,」趙諶聲音暗啞,充滿疲倦,「你在這里不走,到時候病倒了豈不是添亂?」他跟趙元一樣看了一眼那道緊閉的隔扇門,「阿父有些累了。」

趙元聽了這話,又看了一眼門,就乖乖地站起來,自己穿鞋下了廊。趙諶一把將他抱起,用深衣寬大的衣袂罩住他的頭,抱著他轉身朝木樨園走去。

空氣里隱隱約約的血腥氣,直到走出范氏的院子,才算消失。趙元安靜地趴在他爹的肩膀上,嗅著趙諶身上淡淡的汗味和澡豆的味道,突然困倦極了,簡直連眼皮子都撐不起來……他豎起耳朵仔細聽了聽,再沒聽見范氏的聲音。

「阿父,咱們應該守著母親……」他咕噥著,挨著趙諶的肩膀閉上眼睛,「她一定很害怕,生孩子很痛啊。」

趙諶抱緊懷里的孩子,耳邊似乎還回響著范玉凄厲的叫聲。他與范玉結縭五載,還不曾見她如此失態,哪怕那一年流了胎,她那樣的失望,也只是背著自己默默地流了幾滴淚。他聽到范玉在喊碧絲,在喊阿媼阿耶,痛哭失聲,自己卻不在她渴望依靠的人選里。

不過他也不覺失望,只是想等著一個結果。

「阿父方才不是一直陪著她?」趙諶淡淡道,「你母親身邊有許多人,不需要你多操心,阿父送了你回去,再連你的份一起去守著她。」

趙元輕輕嗯了一聲,迷迷糊糊地又想,不知范氏給他生了個弟弟,還是妹妹?

和棠梨院人來人往忙碌緊張不同,木樨園里幽幽地亮著燈,仿佛兩個世界。立秋遠遠地站在院子門口,手里提著燈拿著傘具等候。

「郎君,熱水都備好了。」

趙諶點頭:「我還要回去范氏那里,你帶阿奴洗了澡,在內室守著他。」他小心地把趙元遞到立秋懷里,看她抱穩了才松開手,「你若要離開,要留個人在屋里才行……記得點香。」

立秋將手里的燈和傘給趙諶,不放心地叮囑:「奴都曉得,必不會離開大郎的,您路上看著點兒,小心路滑。」

趙元太累了,但是大腦的某處又警醒著他,讓他提心吊膽難以徹底進入酣睡。身邊人影晃來晃去,聲音就像隔了一層玻璃似的,怎么聽都聽不清楚。他似乎入了熱水,有人給他洗澡,然後很快就到了一個溫暖的房間,他躺下了,身上蓋了厚實柔軟的被子,腳底也貼上了一個熱乎乎的東西。

「……可憐的大郎,這般小,就有人算計他……」

「如今且顧不上……否則……范家……」

「……可生……郎君……」

他終於在一種令人安心的香氣中昏睡了過去,再聽不到那些細碎的揮之不去的聲音了。

立秋在熏爐上搓了搓手,暖熱了之後去摸趙元的額頭。

「怎么樣?」立春在旁邊擔憂地問,聲音還是有一絲沙啞。

半晌,立秋收回手,讓她去端盆冷水來:「還是發熱了。」

立夏和立冬立刻站起來,一個去端冷水,一個去沖姜糖水。立春就重新跪坐了,和立秋小聲說著話。

她不安地問立秋:「咱們真的不去棠梨院嗎?」

立秋一反往日的恭敬,眼神十分冷漠:「棠梨院里奴仆眾多,縱去了,怕她們也不敢讓咱們近身呢,何苦去討人嫌。」她漫不經心地算了算時辰,聲音漸漸壓低,「七個時辰了,也快了吧。」

立春看了她一眼,突然有些害怕:「你說,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她半掩住嘴,「連去了兩次范家,都沒有好事。大郎就罷了,娘子似乎跟范家有沖,上回險些失了寵,這回……這回還不知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