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2 / 2)

「昨天你母親說她會派人給你送飯過來,我就沒給你做。」張阿姨對蘇凡道。

「沒關系,就讓他們送吧,您也好好休息休息,這么早過來——」蘇凡搖頭道。

「我也睡不著,沒事的。」張阿姨道,「現在時間還早,要不我把燈關上,你再睡一會兒?」

蘇凡「嗯」了一聲,想著自己睡著的話,張阿姨也就可以休息了吧。

病房又恢復了一片安靜。

霍漱清走了,蘇凡真是睡著了,可是,她根本睡不踏實,半夢半醒著,就過了幾個小時。

朦朧之間,眼前好像有個人,可是她知道不是霍漱清,也不是曾泉,那會是誰?夢境和現實交錯起來——

她大叫一聲,猛地睜開眼。

「是我,逸飛,你怎么了?作噩夢了嗎?」覃逸飛忙拉住她亂動的手,問道。

逸飛?

她轉過頭看著他,不停地喘著氣,頭發全都被汗水濕透了。

身體虛,她現在動不動就出汗,簡直是難受死了,跟生念卿那時候好像。

「你,你來了?」蘇凡茫然道。

張阿姨忙拿著毛巾過來給她擦汗,道:「覃總來了一會兒了。哦,過一會兒醫生就來查房了,我給你洗漱,好嗎?」

蘇凡「哦」了一聲,看向覃逸飛,道:「逸飛,抱歉,我,剛才——」

覃逸飛搖頭,滿眼都是憐惜和不舍。

「你夢見什么了嗎?」覃逸飛問。

就在蘇凡睡著的時候,他問了張阿姨,蘇凡知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張阿姨說沒人告訴蘇凡,蘇凡自己也沒問過。只不過,張阿姨告訴他,蘇凡好像忘了霍書記,覃逸飛簡直不敢相信!

他的心,根本沒法踏實。盡管張阿姨說蘇凡還記得他,可沒有見到蘇凡睜開眼,他就不確信。

至於槍擊那件事,他情願蘇凡是真的不記得了,可是,她怎么會不記得呢?她不問,恰恰說明她知道,可是,她為什么不問?她越是這樣不問,他就越擔心。而剛剛她被驚醒——

為了讓蘇凡洗漱,覃逸飛還是避嫌走出了病房,坐在外面的沙發上等著,這時候,羅文茵派來給蘇凡送早飯的人也來了。

現在蘇凡醒過來了,洗漱就比以前方便快速了許多,沒一會兒就好了。醫生昨天交待說,讓蘇凡今天稍微坐起來一點,就是把病床搖起來一點點的角度,讓她開始適應。要不然她沒辦法進入理療的步驟,身體會受不了的。

於是,今天早上吃飯的速度,也因為床有了角度而快了些。

一切,似乎都是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早飯吃完了,覃逸飛還沒來得及和她聊,醫生們就來查房檢查,覃逸飛再一次離開病房。

醫生說,讓蘇凡今天稍微起身把雙腿挪動挪動,要是這樣可以的話,訓練幾天就可以行走了。

「你的神經反射都沒問題,肌肉也沒問題,這幾天注意營養,在床上微微小范圍活動活動,過些日子我們就可以安排理療了。你要盡快下地行走,時間拖的越長,後面越難恢復。」醫生對她說。

是嗎?要是可以自己走路就好了!蘇凡心想。

醫生們檢查一番,查完房,就離開了,張阿姨跟出去把霍漱清交待的事告訴了醫生,覃逸飛走了進來。

「真是抱歉,你來了這會兒,總是被趕出趕進的。」蘇凡望著他,微微笑了下,道。

「沒事,我來的不是時候,早上這會兒醫院是最忙的。我看那些護士在樓道里都是跑著的。」覃逸飛坐在床邊,道。

蘇凡不語,只是默默注視著他。

覃逸飛也是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深深望著她。連續坐了二十個小時越洋航班的疲憊,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地一干二凈。

他好想說,我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他沒說,當時在他懷里不停流血的她,現在睜著眼望著他,這算不算是老天對他的眷顧呢?

「剛才有個護士挺漂亮的,你注意到沒有?她一直偷偷看你呢!」蘇凡突然笑著說。

「是嗎?哪個?我每次來的時候好幾個小護士都給我拋媚眼呢!」覃逸飛笑道。

「看來你的人氣真旺啊!」蘇凡道。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就我這模樣,走到哪里不是被圍觀的?」覃逸飛道。

蘇凡卻只是笑著。

他喜歡看著她笑。

「哦,對了,有個東西我要給你看,剛剛拿到的快遞。」覃逸飛說著,起身從旁邊的沙發上取過來一個信封,打開遞給她。

蘇凡接過來,是一張邀請函。

「你看,這一頁,念清剛剛被評選為婚紗業本年度顧客滿意度最佳的品牌之一了,這是整個華東地區的。下個月在榕城頒獎!」覃逸飛說著,深深望著她,「雪初,你要盡快好起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領獎,好嗎?」

蘇凡的視線,停滯在邀請函上,上面印著念清的標志,是她的念清。

「這些日子,大家都很努力,他們都在努力維持著念清,剛開始的時候有顧客退訂單什么的,很快就沒有這種現象了。你的團隊,還是很成功的,他們努力讓念清保持了你在的時候的水准,沒有給你砸招牌!」覃逸飛道。

蘇凡的雙眼,潤濕了。

「雪初,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覃逸飛注視著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頂。

「謝謝你,逸飛,謝謝你,我知道,都是你——」淚水從蘇凡的眼里滾落了出去,覃逸飛拿過紙巾給她擦著。

「我沒做什么,是你平時做的太好,你用真心對待每一位員工和顧客,大家才會一起闖過這個難關。所以,一切都是因為你的付出,雪初!」覃逸飛道。

蘇凡無聲落淚,她知道覃逸飛這么說只是為了安慰她,就算不去向別人詢問,她也猜得出覃逸飛為了保住念清做了多少努力。他所說的這些,其實都是他做的啊!

覃逸飛默默注視著她落淚的臉龐,那早就失去了正常顏色的臉龐,在他看來又讓他心痛卻又掛念。

一直以來,這半年以來,他日思夜想的不就是這件事嗎?不就是這樣看著她嗎?

「雪初?」他輕輕叫了聲。

「雪初?」蘇凡現在才反應過來,望著覃逸飛,「你,為什么要這樣叫我?我叫蘇凡,我媽媽叫我迦因,你為什么叫我雪初?」

她忘記了。

覃逸飛的心里難免難過,雖然自從她和霍漱清重逢後,他就知道了她的原名,還知道了曾家給她的名字,可是他一直習慣叫她雪初,好像只有這個名字才是屬於他的記憶的,盡管他後來知道這個名字也是霍漱清給她的,她是一直帶著她和霍漱清的記憶生存著努力著,她的世界里一直就是只有霍漱清。

而現在——

「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就叫這個名字,蘇雪初,所以,我習慣了。」覃逸飛微笑道。

「好奇怪啊,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名字呢?」她說。

「你想不起來了嗎?」他問。

蘇凡搖頭,卻望著覃逸飛道,覃逸飛的眼里是欣慰又幸福的笑意,因為她醒來了,而且她還記得他。

「逸飛——」她叫了他一聲。

「嗯,我在!」他說。

「你,好像瘦了,胡子也長了,怎么現在不刮胡子了嗎?」她認真地看著他,觀察著他,和自己記憶中的對比著。

覃逸飛的心里,狂喜的浪濤奔涌著。

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道:「我覺得留點胡子更成熟一點,你不覺得嗎?別人都說我以前不留胡子,像個男孩子,我現在留了胡子,就是男人了。你不知道,我現在走出去,一介紹我是誰誰誰,別人看見我的胡子,那尊敬立馬就來了——」

蘇凡忍不住笑了起來,覃逸飛看著她,她簡直要笑出眼淚了。

「得了吧你,還看見你胡子就尊敬你了?那你干嘛不直接留成長長的胡子,跟古代的人一樣,白發三千丈,豈不是見到你就要拜了?」蘇凡道。

覃逸飛含笑注視著她,蘇凡的臉上卻依舊是深深的笑意。

「你這些日子怎么樣?公司的事?」蘇凡問。

「還好,我沒想到自己好像還是挺適合做這行的。」覃逸飛道。

「那就好啊,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很開心了。」蘇凡道。

話說完,她就沉默了,眼神慘淡,覃逸飛忙問:「雪初,你怎么了?」

蘇凡搖頭,苦笑了下,道:「我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可以拿起筆——」

「不急,你現在身體太虛,要先把身體補起來,等身體好了,做什么都沒問題,你那么聰明的,隨手一畫就成了設計師——」覃逸飛道。

蘇凡又忍不住笑了,道:「怎么你說的我好像是天才一樣啊!還隨手一畫——」

「你就是天才啊!要不然你這個野路子出身的,把多少專業設計師甩了幾條街?」覃逸飛道。

「好吧,我承認你安慰到我了,讓我自信心爆棚。」蘇凡笑著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是不會騙你的!」覃逸飛目光灼灼,那視線飽含著他內心的深情。

蘇凡熟悉他的眼神,那是這么多年來他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神,鼓勵著她,安慰著她,幫助她度過每一個困難的時刻,讓她可以一直努力走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記憶中只有他這樣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忘記了自己愛過霍漱清的往事,蘇凡甚至有種錯覺,那就是,自己是不是和覃逸飛——

可是,應該沒有的,應該沒有過那樣的事。

這么一想,蘇凡不禁有點尷尬,好像自己腦子里剛才有了什么很可怕的思想,躲開了覃逸飛的視線。

「雪初,怎么了?」覃逸飛注意到她的異常,緊張地問。

「沒事沒事,我很好。」蘇凡道。

兩個人沉默著,良久,蘇凡才望著覃逸飛,道:「逸飛,我覺得我做了錯事。」

「什么?什么錯事?你做錯什么了?」覃逸飛問。

「我忘了霍漱清,我,忘了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忘了他,什么都想不起來,他,他對我那么好,每次他看著我的眼神,我都能感覺到他很愛我,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來,看著他那樣,我覺得,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很——」蘇凡道。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覃逸飛也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他的手,輕輕覆蓋在她的上面,認真地注視著她的雙眸。

「不要這么責備自己,這些事也不是你故意的,不是你的錯,明白嗎?」

蘇凡淚眼蒙蒙望著他。

「雪初,你現在什么都不要想,記著什么忘了什么,都不要去想,更加不要自責,不要覺得是你做了錯事,你什么都沒有錯,從始至終,你都沒有犯過錯,只是,」覃逸飛頓了下,「只是有些時候,事情的發展不會像我們期待的那樣發展,總是會偏離我們的設想。我們都是凡人,沒有辦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能做的就是改變將來。雪初,不用怕,我,還有漱清哥,還有大家,念念,大家所有的人都會在你身邊陪著你,我們會陪著你變成過去那個健康活潑的雪初,好嗎?現在,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吃東西,養身體,攢足力氣,開始康復訓練,走路,呼吸,運動,想要畫畫就開始畫,想要在京城待著就在京城,不過京城這環境空氣都不如咱們榕城,我們就回榕城去,或者,你喜歡的江寧,你想不想再去江寧看看?我對那邊很不熟,你可以給我當向導,我還想看看你老家什么樣子,你弟弟是在種玫瑰花啊,我想去看看,我們一起去,再帶上念念——」

覃逸飛說著,似乎情緒越來越亢奮,似乎周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好像他說的不是蘇凡的康復計劃,而是自己這么些年來的夢想,夢想和她一起帶著念卿走遍天下,一起去一切想去的地方,快樂的生活。

可是,話到最後,看見蘇凡眼里閃爍的喜悅,覃逸飛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他不該這樣,她是漱清哥的妻子,是他的嫂子,他怎么就一不小心——

「呃,等漱清哥休假了我們可以一起去,不過我感覺他好像基本沒什么休假的日子的樣子。」覃逸飛尷尬地笑了下,趕緊彌補道。

「他工作很忙,是嗎?」蘇凡問。

覃逸飛點頭,道:「書記處嘛,幾乎算是全國最忙的一個機構了吧!我感覺他是連軸轉的,也虧得他身體好。」

從母親和張阿姨那里,蘇凡得知霍漱清從榕城調到了京城,在書記處工作。畢竟是曾經在市政府上過班的,她很清楚那是個什么機構,會有多忙,想想一下也都知道,只不過現在是把想象變成了現實,她親眼目睹著霍漱清那忙碌的身影——

覃逸飛望著她,很想問她還記得不記得槍擊的事,為什么她連自己為什么在醫院都不問,可是他沒辦法說出口,如果她不願意提,他就不願意揭開這殘忍的事實。

過了一會兒,羅文茵來了,和她一起來的還有方希悠和她母親江敏,以及哥哥曾泉。

蘇凡以前很少見江敏,一時間也忘記了江敏是誰,不過方希悠和母親都知道蘇凡失憶的事,也就不意外了,只覺得惋惜。

「希悠和你江阿姨剛下飛機就過來了。」羅文茵道。

「謝謝嫂子,謝謝江阿姨。」蘇凡道。

「別這么說,你好好休息,按照醫生說的吃葯練習,很快就能康復了。」江敏道。

蘇凡點頭,又向方希悠道謝,感謝她照顧念卿。

「我很喜歡念卿那孩子,跟個鬼精靈似的,可討人喜歡了。」方希悠道,「現在啊,她已經成咱們那條胡同兒里的名人了,幾乎每個人都認識她。」

說著,方希悠就微微笑了。

蘇凡從母親那里得知方希悠經常幫忙帶著念卿玩,還會帶著念卿去她娘家什么的,羅文茵也是很放心讓念卿跟著方希悠,畢竟方希悠那么穩重又有涵養,是這個圈子里最出色優秀的一個女孩子,念卿多和方希悠接觸,也能被方希悠感染感染,不至於跟著迷糊的蘇凡一樣變得迷糊。

可是,看著方希悠依舊纖細的身材,蘇凡猜想方希悠是不是還沒有懷孕,這種事萬一沒有呢,說出來會讓人尷尬,要是有的話,人家自然會高興,不過,還是別多嘴了,回頭問問媽媽就知道了。

畢竟是病房里面,有些不方便,羅文茵就拉著江敏到了外面的客廳聊了,曾泉出去陪著,方希悠坐在蘇凡身邊,靜靜望著這張慘白的臉,心里也是唏噓不已。

覃逸飛便出去外面替換曾泉了,畢竟曾泉和蘇凡是兄妹,里面又是曾泉的妻子在,他們一家人說話比較方便,他還是出去算了。

「我去把泉哥換進來,讓他進來陪陪你們。」覃逸飛說完,就起身離開了。

曾泉還沒進來,蘇凡就對方希悠說:「嫂子,讓你趕過來看我,真是不好意思。」

方希悠卻搖頭,道:「我們都是一家人,你說這么見外的話做什么?你醒來了啊,家里人都為你高興呢!」

蘇凡只是對她笑了下,沒有再說話。

曾泉進來,方希悠看著他走過來,兩人都沒開口說什么呢,曾泉的手機就響了,便對方希悠說:「是以珩打來的。」

方希悠「哦」了一聲,曾泉和蘇以珩聊了兩句,就說自己馬上就回家。

「我們走吧,你和媽也累了,我送你們回去,正好和以珩還有點事談。」曾泉對妻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