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我會在東都等你(1 / 2)

離凰 藍家三少 3566 字 2022-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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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世界里,唯有冰冷,什么聲音都消失了。

跌宕起伏中,沈木兮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看到了自家後院那棵高高的棗樹,每年棗子成熟的時候,滿樹紅彤彤的,讓人瞧著就心內歡喜。棗樹挨著牆根生長,仿佛刻意為她而生,連樹梢彎曲的弧度,都是沖著牆頭來的。

她最喜歡做的,就是爬上梯子坐在牆頭,吃得圓滾滾的,嘴巴里都破了皮才罷休。每當這時候,哥哥總是悄悄撤了她的梯子,惡作劇般將她留在牆頭,然後轉身就去請了爹過來。

爹最是嚴厲,對這個總愛爬牆頭的女兒極是恨鐵不成鋼,按照家規罰她在祖宗祠堂前跪一夜。

不過她也知道,爹是疼她的,爹每次都說讓人砍了這棵棗樹,可這么多年過去了,棗樹越長越高,越長越大,也未見得動它分毫,反而是牆根底下的草坪,年年都在加厚,連塊小石頭都未曾看到過。

回不去了……

「爹……」有淚沿著眼角悄悄滑落,有溫暖的手輕輕試過她的眼角,帶著一點點粗糲的感覺。

人果然不能犯錯的,少不更事所犯的錯,窮盡一生都未能再有機會彌補。

「爹,我改……」沈木兮哽咽著,夢中她跑遍了家中內外,爹沒了,哥哥也沒了,老管家也不見了,空盪盪的屋子里只有她一個人,「哥,我後悔了,哥……」

沒人回答她,只有呼嘯而過的穿堂風,刮得她衣袂的呼啦呼啦響。

「沈大夫?」

「娘?」

是郅兒的聲音,是郅兒!

沉重的眼皮徐徐睜開,然後又輕輕合上,仿佛很是吃力。沈木兮用盡了全身氣力,腦子忽然清靈起來,是了,她被薄鈺撞倒了,摔得腦袋發暈?!

「娘!」沈郅喜極而泣,望著母親慢悠悠睜開雙眼,「娘,你終於醒了,可真是嚇死我了!娘,你覺得怎么樣?娘?」

大夫拔了針,如釋重負的松了口氣,「醒了就好,所幸命大,要不然脊背磕著台階,萬一把脊椎骨摔壞了,就算是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輩子。」

「多謝大夫!」春秀趕緊送了大夫出去,捏著葯方的手有些微顫,「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郅兒,你守著你娘,我去取葯煎葯!」

「嗯!」沈郅擦著眼淚點頭。

「有事叫我!」春秀又是叮囑一聲,見著沈木兮的確清醒了,這才抬步離開。

沈木兮面色慘白,背上刺辣辣的疼,瞧著兒子的小臉,只覺得活著真好。

沈郅在母親的臉上親了親,眼淚汪汪的握住她的手,乖順的模樣讓人瞧著好心疼,「娘,你餓嗎?郅兒的野菜粥很好吃,郅兒可以照顧娘的。」

「郅兒乖,娘沒事。」沈木兮鼻子發酸,別開頭擦去眼淚,回頭望著沈郅時,嘴角擠出一絲艱澀的笑,「只要郅兒好好的,娘什么苦什么難都能挺過來。郅兒莫怕!」

沈郅點頭,將母親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臉上,狠狠的吸了兩下鼻子,「郅兒不怕,娘也別怕!」

沈木兮揚唇一笑,「對了,那小子呢?」

「不知道。」沈郅搖頭,「娘暈倒之後,春秀姑姑直接把人丟出牆外了,估計不死也得摔個半死。那個壞人跑過來抱著娘就往屋里沖,大家都忙著請大夫救你,所以都沒注意壞女人和壞孩子後來怎樣。娘沒醒,我和春秀姑姑也不敢走開!」

沈郅頓了頓,眼皮子微微垂著,面色微白,「娘,郅兒、郅兒當時、當時動過殺人的念頭。」

「殺那個小子,為娘報仇?」沈木兮問。

沈郅點頭,不語。

「郅兒,殺人會上癮!娘是大夫,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沾血。」沈木兮想坐起來,奈何背上疼得厲害,雖說沒傷筋動骨,但刮掉一層皮肉卻是無可爭議的,「娘沒跟你講過以前的事情,是因為不希望你學我。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從不在乎後果,以至於後來惡果自嘗。」

「娘是讓我三思而行,莫要作惡?」沈郅望著她。

沈木兮面色蒼白的淺笑,「郅兒最聰慧,莫作惡,做個有鋒芒的善良之人。」

「是!」沈郅鄭重的點頭,卻沒告訴沈木兮,當時出事的時候,薄雲岫簡直跟瘋了一樣,可怕得嚇人。他想著,娘不希望他插手大人的事情,那這件事……就不該由自己來說。免得到時候娘左右為難,不得已,說出一些不想說的秘密。

知子莫若母,兒子心里藏著事,沈木兮自然看的出來,孩子越是乖巧,她這當母親的越是心疼。只是有些事一旦撕開舊傷口,換來的只能是鮮血淋漓,她不希望兒子走她的老路,摻合在那些令人嫌惡的爾虞我詐之中。

她的郅兒應該平安喜樂的長大,做普普通通的少年,過完最平凡的一生。

「娘,那你不追究了嗎?」沈郅低低的問。

沈木兮疼得一身汗,咬著牙冷笑,「差點被人殺了,還不追究?你知道的,娘沒這么大度,只是現在起不來而已。且等著娘身子好些,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郅咧嘴一笑,狠狠點頭,「我幫你!」

「好!」沈木兮如今只想罵一句:真特么的疼!

薄雲岫站在外頭,始終沒有進來,屋子里的說話聲他都豎著耳朵聽得真真的,一字都不敢漏。可沈木兮蘇醒之後,壓根沒問及過他,一句都沒有!

「王……」黍離剛要開口,卻被薄雲岫一記眼刀子給逼了回去,話到了嘴邊又生生咽下。

及至僻靜處,薄雲岫負手而立。

黍離行禮,「王爺,劉捕頭和宜珠都找到了,人都還活著。不過劉捕頭傷得很重,現在還沒蘇醒,有些事還是要等劉捕頭醒了才能問清楚。」

話音剛落,薄雲岫已大步離去。

黍離心驚,自打沈木兮傷著,王爺就一直沒說話,黑著一張臉,走哪都是冷颼颼的。不僅如此,他還一直守在房外也不進去,就跟木頭樁子似的杵在那里。看王爺現在這陣勢,怕是要去找魏側妃和小公子算賬了吧?!

果不其然,薄雲岫黑著臉踏進了魏仙兒的院子,進去的時候還不忘奪了黍離手中的劍。

黍離心頭砰砰直跳,王爺這是要殺了小公子嗎?若王爺真的動手,那該如何跟太後與皇上交代?萬一真的傷及小公子,此事當如何收場?腦子很亂,黍離不知所措,只能緊緊的跟著薄雲岫。

宜珠大難不死,當時只是被打暈了,此刻已經回到魏仙兒的身邊伺候。

因著主子受傷,阿落帶傷跟著伺候,生怕一不留神又要挨一頓打。不得不說,沈木兮的葯著實好用,否則阿落這會還在床上躺著呢!

驟見薄雲岫握著劍進門,宜珠心神一震,嚇得臉都白了,「主子?王爺拿著劍,他……」

魏仙兒的第一反應是撲通跪地,眼睛上纏著紗布,脖子上也繞著紗布,整個人就剩下半張臉在外頭,這眼淚說掉就掉,好像真是水做的,「王爺!」

聽得宜珠稟報,說薄雲岫提著劍,她就已經知道薄雲岫要干什么。魏仙兒是真的沒想過,真的害怕了,一個沈木兮而已,即便音容相貌有那么一星半點的相似,竟惹得薄雲岫百般庇護,不得不說那個女人委實好手段,便是死了也未曾放過所有人。

薄雲岫的視線在屋內逡巡,未見薄鈺蹤跡。

見他轉身要走,宜珠登時大喊,「王爺,小公子年少不懂事,您就饒了他這一回吧!王爺,小公子畢竟是離王府唯一的孩子,若是有什么閃失,皇上和太後娘娘怪罪下來……」

還不待宜珠說完,魏仙兒疾言訓斥,「住口!此事的確是鈺兒有錯在先,妾身這個當母親的難辭其咎。古人有言,子不教父之過,妾身未能盡到做母親的職責,王爺若有懲罰只管沖著妾身來。妾身絕無怨言!」

「孩子要殺人,你遞了把刀子,最後告訴別人,錯的是你這個當母親而不是他。」薄雲岫周身冷戾,「這就是你教的道理?今日若他不知何為對錯,不學會承擔責任,早晚會死在你手里!人呢?」

黍離喘著氣,「王爺,小公子的房中無人,孫賢也不知去向。」

昨晚春秀把人丟出去牆外,幸虧孫賢飛撲去搶,雖然沒受什么上,但著實被嚇暈了,聽說醒來後又哭又鬧的被嚇得不輕。按理說不可能不在,除非……

薄雲岫冷劍出鞘,劍刃寒光利利,「薄鈺呢?」

魏仙兒綳直了身子,「王爺要殺便殺,鈺兒已經連夜趕回東都了!」

「你送走了他?」薄雲岫冷哼,「好,極好!」

「王爺!」宜珠慌了,「王爺恕罪,王爺恕罪,主子也是愛子心切,主子不是有意跟王爺作對,請王爺寬恕主子這一回。王爺,事情已經發生,小公子已經離開,您再計較也於事無補,何況當時小公子是因為沈大夫對側妃出言不遜,且見死不救……」

「救不救是沈大夫的自由,何時輪到你來置喙!」黍離亦聽不下去了,一個勁的推卸責任。連大夫都是活了,如果不是沈大夫命大,那一撞如果撞出個好歹,就算醒了也得在床上躺一輩子。若然如此,此生盡毀!

薄雲岫不屑聽她們廢話,「子債母還。」

魏仙兒深吸一口氣,「王爺要殺了妾身嗎?」

話音剛落,宜珠駭然尖叫,叫聲驚得屋頂的鴿子齊齊高飛,發出驚悚的響聲。

一劍穿胸,鮮血沿著劍尖徐徐墜落,那一瞬的死寂,令人心驚膽戰。

「本王不會殺了你,但這一劍你必須挨。」薄雲岫面無表情的抽劍,冷眼看著魏仙兒倒地,鮮血從胸口涌出,快速染紅了衣襟。

須臾,他扭頭看阿落一眼,阿落面色慘白的跪在地上,仍是半垂著眼皮子的和順之態。

薄雲岫隨手將劍丟還黍離,拂袖轉身,「殺人償命,沈木兮沒死,你也不用死!去找大夫,止血之後送她回東都。」

「王爺!」魏仙兒捂著血淋淋的傷口,額頭滿是冷汗,倔強的抬起頭,望著薄雲岫的背影,「為什么?她只是個大夫!」

「這話原就不是你該問的,還記得自己是怎么入府的嗎?承諾予與不予,全在本王一念之間,出爾反爾雖非本王所願,但若本王真的作罷,你將一無所有!」薄雲岫綳直了身子,始終沒回頭看她,「今日之事到此為止,下不為例!」

他走得干脆,壓根不管她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