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噙著淚冷笑,「那你就不管沈木兮了嗎?不管他們母子了嗎?」
「我若死去,他日墓碑上必定刻著亡夫二字,死又何懼!」他冷然拂袖。
「那你不管夏禮安了嗎?」太後咬牙切齒。
薄雲岫深吸一口氣,「老丈人嘛,自然是要管的,但若他知曉你拿他威脅了本王多年,如今又要借此威脅他的女兒,你覺得他還會苟且偷生嗎?太後自己的心肝是黑的,便以為每個人都與你一般,滿心自私?省點力氣,頤養天年吧!」
「薄雲岫!」太後聲嘶力竭,「那、那可是……」
「如果有朝一日,太後發現自己所有的深愛和愧疚都給錯了人,不知道會不會以死謝罪?」薄雲岫走兩步,臨了回頭,不溫不火的瞥了她一眼,「需要遞刀子的時候,記得打聲招呼,本王不介意親自給你磨刀!」
音落,他再也沒回頭。
墨玉回來的時候,只見著太後靠在欄桿處,氣得唇色發紫,差點沒厥過去。
「太後!」墨玉駭然。
太後喘著氣,「薄雲岫說,說魏仙兒未必是哀家所生?他素來不是人雲亦雲的,你馬上去查一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還有,薄雲岫說夏禮安的女兒……」
墨玉心頭微緊,「奴婢明白,太後,冷宮不宜,還是先走吧!」
「死的是宜珠,那仙兒去哪了?」太後許久才回過神來,「她被誰帶走了?」
「太後娘娘,其實很多事,奴婢都沒敢告訴您,魏氏沒您想的那么簡單。」墨玉攙起太後,「之前倒是沒什么,事情是從沈大夫出現之後發生的,奴婢此前覺得魏氏溫婉賢淑,可後來暗衛無意中發現,宜珠在嚴懲當初伺候過夏問曦的婢女,這心里頭便隱隱有了異樣。」
二人緩步走出了冷宮。
大雨嘩嘩下著,太後身子寒涼,「你說她……」
「當面人,背面鬼,平素寬厚待人,但獨獨對於夏問曦的婢女,輕則打罵,重則……」墨玉輕嘆,「太後娘娘,奴婢是真的擔心,是不是真的弄錯了?」
腳下駭然一滯,太後面白如紙,「你、你也這么認為?」
弄錯了?
魏若雲……難道魏若雲真的做了什么手腳不成?
問柳山庄門前。
沈木兮撐著傘,瞧著從馬車上走下來的薄雲岫,「發生什么事?」
想了想,他接過她手中的傘,將她攬入懷中,護著她往庄內走去,「這么大的雨,跑出來作甚?不怕招了風寒惹我擔心?」
她一愣,瞧著他隨手將傘丟給黍離,然後仔細的拂去她身上沾著的雨星兒。
「沒什么大事,都是你玩剩下的。」薄雲岫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沈木兮皺眉,「我玩剩下的?」
「玩火自焚!」提起這個,他竟是滿腹怨氣,「魏仙兒燒死了宜珠,跑了!」
「跑了!」沈木兮猛地瞪大眼睛。
「我已經讓人加強戒備,這問柳山庄……她不敢來。」薄雲岫知道她的擔慮,「我下的死令,格殺勿論。」
沈木兮沒說話,心頭想著,該如何讓孩子們提高警惕。
見狀,薄雲岫當即抱住她,「這次,別再求我手下留情,就算是薄鈺的面子,也不能給了!」
「誰要求情了?」沈木兮推開他,一臉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她都要殺我兒子了,我還求情,我腦子有病嗎?我不過是在想,若我是她,此刻該蟄伏在何處?反撲是必然,但如何反撲呢?」
薄雲岫可不管這些,橫豎已經抱住了,死活不撒手便對了,湊在她耳畔低柔淺問,「你覺得要如何反撲?」
沈木兮皺眉,「離我遠點,我不習慣。」
「總要習慣的。」他愈發抱緊。
「你莫要得寸進尺,雖說誤會暫時解除,但我還沒答應與你回到原位。」她翻個白眼,作勢要推開他。
某人一聲嘆,「都隨你入府了,還回什么原位?不管這上下還是左右,那個人都必得是我!」
「厚顏無恥!」她嗤鼻。
「方可有妻!」他接得順溜。
沈木兮瞧著他,眉心突突的跳,隱隱覺得後腰的位置,某人的越甲……又不安分了,「有些事我覺得應該跟郅兒說清楚,他原就心思較沉,若是不說明白,怕是心有芥蒂。你、你先松開我!」
「不想松開。」他粘膩著她,「只想占為己有。」
「我要辦正事!」沈木兮一聲嘆。
薄雲岫搖搖頭,沒得商量。
臨了,她只得在他臉上輕啄一下,「行了嘛?這位爺?」
「多少銀子?」他鄭重其事的問,「贖個身。」
沈木兮一腳踩在他腳尖上,這才趁著他吃痛松手之際,快速的跑出去,「薄雲岫,你混蛋!」
瞧著她急奔而去的背影,薄雲岫幽然輕嘆,「我倒真想做一次混蛋!特別特別混的那種。」
又怕混蛋會變成滾蛋,到時候就不好收拾了!
所以在此之前,得先拉攏她身邊的所有人。
夏禮安的事兒戳穿了,夏問卿的把柄捏住了,薄鈺掛上去了,順帶哄住了沈郅。
抖落抖落袍子,薄雲岫頓覺神清氣爽,好日子不遠了,即便這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但是失而復得,已是他畢生不可求之榮幸。
大雨傾盆,沖散了夏日里的炎熱,秋日……不遠了。
這天氣,愈發舒服。
睡個午覺,都覺得格外愜意。
步棠皺眉,隱隱覺得有一股熱氣噴薄在自己臉上,腰間似乎擱著什么東西,伸手去拂卻只觸到什么軟綿綿的物什。腦袋隱隱作痛,她這是睡了多久?
睜開眼的那一瞬,步棠駭然瞪大眼睛,這……這什么情況?
使勁,閉眼,睜眼。
薄雲崇!!
皇帝?!!
「小棠棠,要親、親嗎?」薄雲崇毫無預兆的貼了上來。
「吧唧」一口,又快又清脆。
步棠腦子里一片空白,剎那間竟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她分明、分明是和鍾瑤交手,鍾瑤掌心里淬了毒,然後……然後發生何事?
完全想不起來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身上涼颼颼的,步棠回過神來,這才徹底腦子清醒,他們竟然同被而眠,更可怕的是薄雲崇未著寢衣,而她自己竟是、竟是只有一片薄薄的肚兜??
「該死的東西!」步棠咬牙切齒,准備一腳將人踹開,卻發現渾身氣力全無。她試著提了幾次內力,竟是半口真氣都提不上來,好似筋脈堵塞,完全使不上勁來。
薄雲崇察覺動靜,當即睜開眼睛,單手支棱著腦袋,就這么睡意惺忪的盯著她。膚白如玉,眉眼噙笑,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睡醒了?今兒怎么這樣早?之前可都要纏著朕再多睡會的。螞蟻還沒起床,乖,再睡!」
說著,他又將她攬入懷中。
這滾燙的胸膛,對此刻的步棠而言,簡直就跟下油鍋一般難耐,她作勢要推他,奈何身上沒氣力,然薄雲崇原剛睡醒,是以……
她這一推,反而讓他身子一晃,直接壓了下來。
四目相對,目光灼灼。
薄雲崇這下算是徹底清醒了,滿心滿肺,都是步棠那雙明亮的眸,這樣近距離的相處,能看到她根根分明的長睫毛,墨色的瞳仁里倒映著他的身影。
這種感覺,真好!
步棠想推開他,呼吸有些微促,「薄、薄雲崇……」
薄雲崇笑嘻嘻的望著她,「怎么不叫爹了?今兒換口味了?」
爹?
步棠瞪大眼睛,「……」
她到底做了什么?
「不要緊,不管你叫什么,朕都喜歡!朕……最喜歡小棠!」薄雲崇低頭,在她眉心輕輕落吻。
見她沒有抗拒,俄而又得寸進尺,沿著鼻梁徐徐而下。他的動作很輕,很柔,連哄帶騙,在她耳畔柔聲低語,老練至極。
步棠行走江湖,素來只知辦差,哪里懂得這些風花雪月的門道。只覺得這輕輕柔柔的倒也舒服,腦子里就好像裝了棉花似的,什么理智什么清醒都給糊住了,渾然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從小到大,沒人哄過她,沒人抱過她,從來都只是獨自一人。傷也好,疼也罷,哪怕流再多的血,都得自己一個人扛著,風風雨雨走來那么多年,她也想……知道冷的時候,被人暖著是什么滋味。
唇上溫熱,春風甚好。
然則下一刻,步棠便不覺得舒服了,真的……不舒服。
這會想推,亦是為時太晚。
「小棠莫哭!」他的唇,碾過她的眼角,拭去她的淚,「以後朕護你一輩子!」
步棠忽然哭了,一輩子,會有多長?
步家和薄家,終是死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