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寘彼周行·其五(2 / 2)

陶冶回憶了一會,道:「說是夢魘,不過夢中其實也沒有什么太過可怕驚懼的事,只是每每醒來,都會覺得比入睡前更加疲憊,仿佛被完全抽去了生氣,只能靠湯葯吊著。這夢魘仿佛是與生俱來,自我有記憶起,便夜夜纏身,所以才會有天生病弱之說。入了玄沖觀之後,師父也不過是用術法強行讓我入睡。不過,服食傅兄提供的丹葯之後,夢魘便淡了不少,一月也不過是一二日的光景會夢到舊時事物。」陶冶說著露出一絲笑容,「仿佛是這個夢境不願脫離似的,每每我快要遺忘它的時候,便重新出現在午夜夢回。」

虛青饒有興致地問道:「不知師叔夢中有什么?」

「一條大蛇。」

眾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了陶冶身上。陶然問道:「是一條什么樣的大蛇?」這些事他從未聽陶冶提起過,要不是今日虛青問起,他也許永遠也不會知曉,

陶冶道:「夢中的那條大蛇,我也不知道它究竟多長,只記得它的眼睛應當是鮮紅色的。最常夢見的場景里,是鋪天蓋地的波濤起伏,這條大蛇隱在滿天水幕之中,興風作浪。大水沖垮了城牆宅邸,四處都是人們奔逃痛哭的聲音。可惜大水滔滔,仿佛要將整個天地都淹沒,最後誰也沒能從這場災難中逃生出來。」

文霽風道:「所以師叔是時常夢到一只蛇妖興風作浪,塗炭生靈?」

陶冶笑道:「也不盡然。我雖夢見過這個故事許多次,每次醒過來以後卻記不太住這個夢境的模樣,只有這一段故事最是清楚。就好似真的出現在眼前過似的。」最後一句話,陶冶自己都不曾察覺,是帶著懷念的低聲呢喃。

虛青道:「難道師叔旁的夢境里也有這只蛇妖?」

陶冶道:「只記得好像有一條同它長得差不多的小蛇,其余的都是一片混沌。」

虛青點到即止,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說道:「聽師叔所說,您夢中的那條大蛇肯定不簡單,說來,這或許是前世的記憶也未可知。」

陶冶覺得有趣:「或許吧,師父生前曾說我與道有緣,指不定前世的我,還是個除魔衛道的修道之人。傅兄,你說我前世會不會是死在這條大蛇的手中,所以如今才會時常夢見臨死前的情景?」

傅丹生冷然道:「是啊,也許你前世偷了這條蛇的什么東西,所以他才會殺了你不說,今生還一直糾纏著你。」

陶冶低聲笑道:「我無端去偷一條蛇的東西做什么,難道是取蛇膽來泡酒?」傅丹生不理會他。

陶然關切道:「說起來,父親這幾日的氣色差了不少,莫不是夢魘又重了?」

陶冶搖頭道:「夢魘加重倒是不曾,只是這幾日覺得疲乏,總是睡不清醒,成日都懨懨的。」

傅丹生聞言問道:「可頭疼,可體寒?」說著就去摸陶冶的脈象,陶冶嫌他小題大做:「不過是秋夏交替引得身體疲累罷了,並沒有什么大事。」

傅丹生卻並不相信陶冶輕描淡寫的話,拉著他便要帶他回卧房檢查。陶冶哭笑不得地跟著他回去,看向幾個小輩的時候還有幾分羞赧。

「師叔和傅前輩果真情同手足。」虛青感慨了一句,身邊陶然已經站了起來,臉上帶著猶豫擔憂的神色,眼神盯著已經走遠的傅丹生二人,「陶師弟是想去跟上去看看?」

陶然躊躇道:「傅叔叔識症斷病的時候,並不喜有人在旁。」

虛青道:「可你分明十分擔心師叔,你若是擔心被責備,拉上你母親同去便是……」說著虛青的話停了下來,看著陶然的表情帶著歉意猶疑。

陶然坦然道:「我並不是父親的親生孩子,只是從族中旁支過繼來的,父親也未曾娶妻,師兄並不必介懷。」聽他的話說完,虛青的表情有所緩和。

「我從前只是知道父親身子孱弱,卻不知他……」陶然好像下了決定,「我去看看父親,先失陪了。」

陶然同他們行了禮便朝著方才傅丹生他們離開的方向走了過去。虛青盯著看他快步離開之後,眼角不經意地一掃,便看到地上有一抹深色。

方才陶然坐過的位置,地上正躺著一枚青黑的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