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三里聞臭,萬國傳名(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133 字 2022-11-22

如奸淫之事,以楚律論,刑期五年以上不等。以牧律論,則是「馬尾去勢」,即將要害綁於馬尾,生生拖拽去勢。

曾有外地吳姓商人,在草原見色起意,結果第二天就被送去行刑……

此案見於牧國刑卷,記曰「……器甚小,不能就馬尾,刑夫不耐,揮刀去之。」

據說這吳姓商人使了不少銀子,想回本國審理,卻未能成功。這件案子流傳甚廣,也是列國律法不同的一個明證。

天下列國的法典,本都是脫胎於《法經》,只是因時因地不同,又因為不同法家修士的理念,而出現諸多差異。

法家門徒精通天下法典,行止從不違律,處理惡事往往以當地官府為主,在很多國家都極受歡迎,甚至可以說,是最受歡迎的游學之士,常常被當做本國吏員之外的有力補充。

對於那些極重官方威嚴的強大國家來說,則恰恰是最不歡迎游學的法家門徒的。

當然,這些國家吸納法家人才,卻往往不遺余力。

說到底,他們要的是「令從己出」,其次才是規矩。

三刑宮在不同地方尊重不同地方的律法,有覺得律法不妥的地方,也只是選擇派人才入仕,默默從成法上加以修正,從不會直接以武力干涉哪國。

因而名聲極好。

但在各國之外,涉及人族整體的部分。如妖族、魔族、海族……三刑宮則依循《法經》。

姜望通魔一事,恰是三刑宮可以繞開景國律法來關注的。

放諸天下,以公信力而論,三刑宮遠非鏡世台可比。

所以三刑宮這邊一表態,景國鏡世台那邊輿論就已經崩潰。

在此情況下,景國緘默,天下卻並非無聲。

大楚淮國公府。

只以一根月釵簪起發髻的中年美婦,緩步走在園中。

衣著雖極素凈,儀態自然雍容。

其時滿園花香暗涌,一樹斜暉在天。一個身穿水藍色長袍的俊秀少年,獨坐亭中演法。

一張石凳,一人而已。

水流繞身而轉,波光中隱現亭台樓閣。但見水榭龍宮,生而又滅,愈發映得其人出彩。

「小光殊……」婦人開口道。

聲極溫柔,似能撫平世間一切皺痕。

左光殊睜開了眼睛,隔著水流與婦人對視:「娘親何事?」

眉頭微皺,有些被打擾的不快。

倒不是說母子倆感情不好,只是他醉心修行,只求奮進。而娘親每月至少要來勸個五次以上,讓他多休息、多玩耍。總找借口影響他修煉,今日杏園的果子,明朝沃野的花。

這個年紀的他,好聲好氣說了幾次也無用後,就難免有些不耐煩起來。

走入園中的中年美婦,名為熊靜予,乃是大楚皇室女,是當今楚帝的親妹妹,血脈尊貴。當年嫁入淮國公府,是楚地人人艷羨的一樁親事。

後來左光殊的父親戰死後,楚帝心疼妹妹,勸她另嫁,並列了好幾個權貴之家任選。卻被她堅決拒絕,只說「曾經長河難隨波」。

她一手拉扯著兩個兒子長大,親自教導他們,說要「為英雄繼英雄」,也的確做到了。

長子很爭氣,重振左氏聲威,橫壓楚國年輕一代,直到河谷之戰,天驕隕落……

這個堅強而溫柔的女人,腳步很輕,是這么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怕自己影響了孩子的修煉。

見得左光殊這副不耐煩的樣子,她也不以為忤。

只搖了搖手里的玉簽,溫柔笑道:「剛剛得到了一個有趣的消息,看來你是不想知道咯?」

終是自己的娘親,不能惡語相向。

左光殊雖然對她嘴里的『有趣消息』毫無興趣,也早就厭煩了那些「燈會」、「花會」,卻也不能明言。

只能垂著眼眸,好聲好氣地解釋道:「娘,我要修煉呢。」

「噢,這樣。」熊靜予嘆了一口氣:「也是。你這大楚俊才,堂堂小公爺,怎么會在意一個齊國人的消息呢?是娘親打擾你啦!」

左光殊抬起眼睛來。

但她已經把玉簽放到身後,就那么背著手往園外走。

嘴里小聲嘀咕道:「也不知道你上次說的那個,會陪你去山海境,會到家里來住一陣子的姜望……是不是這個姜望呢?」

「娘……」左光殊糯糯地喊了一聲。

熊靜予歪頭回身,美眸中盈著笑意:「誰在叫我呀?」

左光殊揮手將那繞身的水流去了,乖巧地道:「是小光殊哇!」

熊靜予整個身體轉回來,仍然背手在身後,臉上露出很浮誇的、擔心的表情:「娘是不是打擾你修煉了?」

「哪有!」左光殊趕緊否認。

「當真沒有?」

「確實沒有!」

「噢。那我就放心了。」熊靜予輕輕拍了拍心口,做出長舒一口氣的表情:「耽誤了小公爺修煉,我可怎么好意思?」

左光殊垂著眼睛,窘道:「娘……」

「唉喲。」熊靜予輕聲一笑:「咱們小光殊,這會知道害羞了呢。」

「那個……娘。」左光殊心知不能跟她纏磨下去,七聊八扯的,這女人能聊到明天早晨去。便歪頭往她身後看了看,伸指點了點,乖巧地問道:「您帶了什么消息給我啊?」

熊靜予倒也不繼續逗他,只將手里的玉簽往前一遞:「喏。」

左光殊一步踏出亭外,便將這記錄情報的玉簽拿在手中,心神流過,已盡得其中消息。

看向自己的娘親,眼睛變得晶亮:「屬實?」

熊靜予笑道:「章華台的消息,還能有假么?」

左光殊自矜地笑了笑:「他還不錯嘛,不愧是能跟我交手的人物。」

姜望與左光殊在太虛幻境中交好,熊靜予自然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拿著這消息過來。

「那行。」熊靜予笑著瞧了瞧兒子,轉身往外走:「娘就不打擾你修煉了,免得叫你煩呢。」

「娘,可別這么說。」左光殊在身後很是嘴甜地道:「我一點都不煩呢!」

熊靜予並不回頭,只擺了擺手:「給你房間里涼了鳳梧茶,回去記得喝。」

那背影漸漸遠去了。

這是習以為常的背影。

待得娘親走遠,圓內空空,左光殊才猛地一握拳頭,在原地蹦了一下。

「嘿!」

青史第一內府!可真了不起!

已經走出園子的熊靜予,忍不住又笑了。

自……之後,小光殊很少有這么開心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