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大定(2 / 2)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076 字 2022-11-22

庄國真個有了「大定」之相。

谷一戰割下雍國大片國土,威勢凌於周邊列國。

外觀天下,不少不得志的人才紛紛來投。

內察國境,可以說一聲四海升平。

就連普通的庄國百姓走在路上,都明顯比往年更昂首挺胸——以往雍國邊軍可是年年起釁,基本上每年都要打死幾個庄國邊軍士卒。庄國只能一次又一次壓下將士們的憤慨聲音。

而自大定元年的那一場國戰之後,祁昌山脈不再是庄雍兩國的邊界,雙方駐軍在鎖龍關和殷歌城遙遙對峙。

占據鎖龍關這等險關的庄國邊軍,邊防壓力明顯大不同於往年。

庄國日新月異,新安城一日勝過一日的繁華,庄王宮倒是依舊沒有什么改變。有些寒酸的,與庄國現在的地位難符。

當然也一直有臣子建言,要大修宮室,彰顯君主之貴,要重建都城,以示國家之威。

庄帝只道,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險。天子之貴,在仁不在威。

於是朝野欽服。

雖則宮室簡陋,皇族生活節儉,但當今庄帝並不是個吝嗇的。

調撥大量的財物,不斷堆砌鎖龍關的城防時,可沒有遲疑過半分。

對待能夠考進國道院的人才,更是大開天子之庫。

自副相董阿遇刺身亡後,一直再沒有第二個能接掌相位的人物出現。大庄國相杜如晦,也至今仍在相位上勤勤懇懇。

他為國家做了多少事情,這個國家的人,都能夠有清楚的感受。

總之,如今的庄國,君聖臣賢,天下歸服,一切欣欣向榮。

國相府中,杜如晦坐在上首,林正仁陪坐在旁,只沾了半個屁股。

「所以你剛一提及姜望的行蹤,他就立即調兵同你出發設伏?」杜如晦淡聲問道。

林正仁連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確實是這樣。對於伏殺姜望一事,杜將軍表現得非常……非常積極。」

「坐下,坐下。」杜如晦抬手虛按了兩下,語氣親近:「老夫與你就是閑聊幾句,不要太拘束。」

「我對國相的尊敬,情不自禁……」林正仁說著,又用那種只沾半邊屁股的姿態坐了回去。

「你啊你,就是喜歡擺弄這些虛禮。」杜如晦很親近地批評了一句,又微微皺眉:「那你覺得在戰斗中,他是否盡力?」

當著杜如晦的面,林正仁不敢胡編亂造,更清楚戰斗的痕跡騙不過杜如晦的眼睛。

因而如實說道:「杜將軍在戰斗中的表現,已經做到他能做到的極限了,而且也很配合我的布置。」

「在你看來,他們的結義之情到底如何?此後又剩幾何?」杜如晦又問。

從頭到尾,他問的都只是『在你看來』,而並不發表半點自己的看法。這是上位者高明的問話技巧,叫人難以揣摩心思,不敢偽言矯飾。

林正仁也的確表現得如履薄冰。

「他們的結義之情,應是確有的。不然姜望不會避不開杜將軍的第一擊。不過杜將軍的態度很堅決,並無半點留手,確實深恨之。

而姜望此人,假仁假義慣了。平日里表現得重情重義,喜歡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上表演,比如在姜夢熊的保護下去釣海樓救個人什么的。可一到關鍵時刻,但凡有誰於他有一絲妨害,他絕不容情。本質上冷酷無情到了極點。」

林正仁每次說起姜望,總是可以長篇大論,因為他們之間,的確是有太多可以說的地方:「據我查知,當初姜望在楓林城還有一個結義兄弟,姓方的,排行第四。因為一念之差背叛了他,實際於他並沒有造成什么實質性傷害。可是後來姜望要報仇的時候,他那個結義兄弟跪在地上向他求情,他還是一劍殺了。

此人之冷血,浸到了骨子里。

就像這一次,他受了杜將軍一鐧之後,再對杜將軍出手也是狠辣至極。都已經燒焦了不是?

他們已經生死成仇,而姜望絕不會對與他結仇的人手軟。我以為,他們昔年結義的事情,此後不必再提。杜將軍畢竟是我國統軍大將,是國內少有的人才,不可讓人猜疑過甚。」

「你告知他們當年結義之事的時候,有人跟我說,你只是想要打壓杜野虎,老夫是不信的。」杜如晦看著林正仁,一臉贊許:「現在看來,果然正仁你盡忠為國,並無私心。」

林正仁並不去計較那個『有人』是誰,因為很可能就是杜如晦自己。

他只是十分懇切地道:「當時我意外得知,杜將軍竟然與姜望有這樣一層關系。我心里緊張極了!生怕它成為我們國家的隱患。畢竟姜望與咱們庄國勢不兩立,幾成我國國仇,而他曾經的結義兄弟卻手握重兵……

所以我第一時間毫無保留地向您匯報。

這一次杜將軍能夠展現大義,不為私情困擾,我的心里只有欣慰。

林正仁並非是全無私心的人,其實也貪生怕死,也喜歡名爵利祿。但我深刻的知道,只有在國家昌盛的基礎上,才有我個人的小小發展。

國若不強,我何其輕賤!」

「說得好!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你!」杜如晦很是欣慰的樣子,但話鋒一轉,又道:「不過有一點老夫要糾正你,姜望可不是什么國仇。雖然他數典忘祖,通魔連邪,覆我國土……但鏡世台既然都已經公示其人所謂的『清白』,我們也不可公開說這些話。」

他嘆了一口氣:「畢竟要以大局為重。強齊蠻橫不止一日,我輩只能暫時隱忍,以待他年!」

「是正仁國仇家恨集於一身,對上此人心神難守,考慮不周了!」林正仁感動地道:「相爺都能為國家忍讓此獠,我又何能再逞口舌之快?以後自當謹言慎行!」

杜如晦點了點頭,轉道:「你之前不是跟我說想要多多學習嗎?所謂學無止境,修無盡途,我也深以為然。回頭我就傳一道手令去國院,予你自由進入藏經樓的權利。你這樣的可塑之才,就應該自由一些。」

林正仁一臉驚喜地起身拜倒:「多謝國相大人栽培!您的良苦用心,深情厚誼,正仁永生難忘!」

「誒誒,起來!這副姿態是做什么?」杜如晦這次直接上手將他扶起來,怪責道:「要不了幾年,你也是身披青紫、立於高位的人物了,怎可輕易屈膝?」

林正仁慷慨陳詞:「我林正仁這一生,錚錚傲骨,一雙膝蓋,只跪天跪地、跪陛下跪相國!

天地生養萬物,跪而拜之,是敬法自然。

陛下可敬,相國可親,跪而拜之,是心懷感恩。

我對您的尊敬、對您的愛戴,發自肺腑。

若無國相大人栽培,我林正仁算個什么?能有什么成就?您為我付出的一切,我都銘記於心。就算我以後站得再高,走得再遠,也永遠是您門下走狗,畢生以您為學習的榜樣。」

杜如晦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動情道:「你不是我杜某人的走狗,你是我庄國的棟梁。記住,你要為國家,而不是為我杜某人做些什么!」

窗外的麻雀叫了一聲,振翅而走,仿佛也為這份情誼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