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情終於還是傳開了,他研究開脈丹丹方的過程也隨之暴露。
人皇大怒,命倉頡拿問罪,並同三道尊公審。
開道氏不忿,殺倉頡而走。
人皇乃親出,逐殺三百萬里,斬開道氏於閣陽山.…
於是抹其姓名,使古今不復言之。」
姜望默然不語。
只記其功,不記其名。這就是人皇的態度。
所以創造開脈丹丹方的功業,一直虛懸在歷史長河里,不曾被誰竊據了。但創造開脈丹丹方的人,不能見於任何典籍。
所以其人雖然被抹去了,但開道氏的聖名,仍在時光里口耳相傳著。
魯相卿最後道:「燧人氏日:開道氏之功過,吾不能言,青史自言之。』,此言不記於史,只在儒門先賢筆記中散見…開道氏之功過,我亦不能言,諸位現在言之,未免也為時過早。姜望說歷史已經有了答案,我看也未見得。便留待更久遠的時間吧!「
這是一堂發人深省的課。
魯相卿說是要講「義」,可是他自己並沒有給「義」一個准確的闡述。
他當然有他自己的「義」,但是他並不表達。
他只是通過開道氏的傳說,引發學生自己的思辨。
然而「義」之一字,又如何不在每個人心中?
「義」之所發,又如何不是在每個人心中都不同?
此後魯相卿又講了儒家三十六種文氣的異同,其中著重講了講乾坤清氣的基礎應用。
結合早前與周雄的戰斗,姜望受益匪淺。
但實在的說,這些「術」一類的東西,他聽是認真聽了。可心里揮之不去的,卻始終是「開道氏」這一聖名。
他永遠不可能忘記,當初在三山城,那種根深蒂固的長久認知,被一朝摧毀的感受。
而凶獸須以人氣來飼養、小國與大國之間以開脈丹為基礎所建立的朝貢體系.這些血色的現狀,都是他至今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判的。
貫穿了人族歷史的開脈丹,真有世間最復雜的底色。
也貫穿了他的人生經歷。
真讓人迷惘。
正式在稷下學宮進修的第一天,姜望上的是道學、佛學、儒學三門課。
第二天更早,丑時就出了門。
分別選了兵學、墨學、法學三門課。
值得一提的是,這三堂課上,謝寶樹也都在,實在是有些巧合。也不知該說他努力,還是該說這就是鄰居之間的默契…總之謝寶樹一臉見了鬼的表情,忍得非常辛苦。
兵學課結束,他第一個沖出校場,完全不想跟新晉武安侯產生什么交集。
結果馬上就在傀儡閣里,與姜望再相遇。
墨學課結束,他賴在傀僵閣里不走,等姜望走了很久才出門。結果又在名為「刑場」的法家學舍與姜望撞上了。
一整堂課,都坐立難安,跟在上刑一般。還真合了刑場之名!
他忍了又忍,及至下課,終是忍不住攔在姜望面前:「我們已經恩怨兩清了對吧?「
姜望有些好笑地點點頭:「對啊沒錯。」
他和謝寶樹之間的那點小矛盾,早由謝淮安說和結束了。
欺負了謝小寶這么多次,實在地說,看到他還挺親切的。
但謝寶樹顯然有不同的意見。他怒氣沖沖地瞧著姜望,壓低了嗓門:「那你一直跟著我干什么?!想對付我就當面來,不要玩什么陰謀詭計。別以為我不知道,昨天儒學課上,你看我的眼神就不對!「
姜望頗為無奈:「你想多了!我上我的課而已,根本沒有跟著你。「
「最好是沒有。」謝寶樹哼了一聲,一臉戒備地離開了。
申時。
稷下學宮演劍台。
謝寶樹正同鮑仲清說說笑笑,同為臨淄公子哥,彼此還是很有些共同話題的。忽地目光一掃,便見得姜望又一次出現。
他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不僅笑不出來,更以一種豁出去了的氣勢,大步向姜望走去。
他憤怒地直視著姜望的眼睛:「姓姜的,你到底想怎么樣?別以為我怕你!」
大概自己也覺得這句話氣勢不是很足,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要不是我叔父讓我不要惹事,我須不會對你這般客氣!」
姜望眨了眨眼睛:「我不想怎么樣,我是來上課的。」
「兵法墨也都罷了。劍術課你也來?」謝寶樹實在無法忍受姜望這般愚弄他,失控地喊出聲來:「別告訴我你也要學劍術!」
「是啊,我不用。」姜望很是隨意地一抬手,便將他撥開在一邊,施施然走上演劍台,環視台下一干學員:「我是來教你們的。「
謝寶樹愣住。
鮑仲清沉默。
文連牧看著王夷吾,王夷吾抱臂不語。
李龍川亦在場,提了一柄連鞘長劍,笑吟吟地看著這一幕。
顧焉表情復雜。
而今日的姜望只往台上一站,淵停岳峙,已見宗師氣度。
對著台下這些天之驕子,慢條斯理地說道:「祭酒大人說,劍術教習最近有事外出,不能授業。所以在這段時間里,劍術課都由我來教授…這是責任,我不能回避。」
當然,那位祭酒的原話是說,武安侯的劍術,已經遠遠超過現在的劍術教習。既然身在學宮,沒有不做些貢獻的道理。
姜望邊說邊往台下看:「理論的東西,我不太會說。所以…咱們邊打邊講。當然,我會壓制我的修為,不會欺負你們。」
謝寶樹的臉色難看極了,自忖這張俊臉今日恐要遭殃,但又做不出臨場退縮的事情來。一時間咬著牙,心里恨極了。
但姜望的目光只從他身上掠過,落在了王夷吾身上。
語氣平淡:「王兄,有勞你做個陪練。」
王夷吾今日拿了一柄軍用短劍,聞言更無半點猶豫,邁開長腿便往台上走。
只此一人,竟如干軍萬馬沖陣。
「能以劍術向武安侯請教,某家期待多時!」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稷下學宮橫刀園,被學宮祭酒拉了壯丁的重玄遵,亦是出現在這里,
與姜望的無奈不同,重玄遵倒是蠻開心的樣子。
此刻他笑吟吟地站在台上,對台下的某個胖子抬了抬下巴:「上來。「
「咦?這里不是卦台嗎?該死,我居然走錯地方了!」重玄勝一邊大聲嘀咕,一邊往外走,走到門口,拔腿就跑。
但一股恐怖的吸力驟然發生。
等他掙脫過來,已經落在了台上,而手上也已經握住了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