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請君入瓮(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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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的地方鎮戍全是正規軍,這和後世地方是自募的衙役差吏不同.尤其是長安這種重鎮,自從被打下來後,原本的夏人和後來的魏人共治,但這種共治僅僅只限於地方上的治理,在地方防御上,全部都是由鮮卑人負責的.

所以當賀穆蘭注意到這些所謂的」長安衛」中有不少似乎不是鮮卑出身的軍人時,忍不住心中微微一驚.

」校尉,從後院里搜出不少兵器!」

」校尉,他們隊伍里還帶著弓箭!」

」校尉,這些西域商人的馬是戰馬,不是馱馬!」

隨著長安衛將飛雲樓里搜了個干凈,狄子玉的臉色難看的猶如黑鍋一般,他的近身謀士王棟更是面如金紙,捂著臉大叫著」大勢已去」.

這種局面對於賀穆蘭來說自然是有好處的,她畢竟是正兒八經的魏國將軍,只要把身份一露,就能化險為夷.

但盧水胡人們卻不這么認為.他們之中有些人已經不停地回頭看她,希望她能給個主意了.那架勢,大有她一聲令下,他們拼了命也要跑似的.

」將軍,我們這下該怎么辦?」

陳節被派去跟了赫連止水,留在賀穆蘭身邊的是另一個親兵蠻古.此人外粗內也粗,被自己人抓了回去,忍不住有信亂.

」靜觀其變.」

賀穆蘭心中的擔憂不在蠻古之下,她一邊順從的跟著那鎮戍校尉帶來的人往太守府走,一邊仔細觀察著這伙人的動靜.

按照鮮卑官場的尿性,抓到什么犯人,那是見面連底褲都要被搜一圈的,這支隊伍也不例外.還沒到一會兒,那些羌人身上一些針頭線腦都在推推搡搡間被摸走了,要不是玉翠有狄子玉相護,說不定也要被這些衛兵們羞辱一番.

奇怪的是,這肖安守衛卻是對盧水胡人秋毫無犯,哪怕他們的背後背著鼓囊囊的袋子,也沒有衛兵來摸上一把.

一開始兩方都在各自惶恐,自然是沒注意到這種細節,可眼看著太守府快到了,羌人們渾身上下都被摸遍,連束發的金環銀環都沒放過,可盧水胡人們卻全身毫無凌亂,長安衛們就像是沒看到他們一般.

這下子,羌人里就有不服氣的了,高聲大罵了起來:」憑什么只搶我們的東西,不搶他們的?」

聽到羌人的話,幾個長安衛伸出長矛搗了他們的腦袋一下,啐了一口:」怎么這么多話?他們穿的這么破爛能有什么好翻的!」

」誰說他們身上破爛就沒東西?他們身上有金……」

」咳咳,咳咳咳!」

狄子玉聽到有人要把金子的事說出來,立刻劇烈的咳嗽.

他一咳嗽,那些羌人就不敢再吵嚷了,一個個怒其不爭地瞪大了眼睛,氣呼呼地往前走.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哪有盧水胡人穿的破就不搜身的道理……

賀穆蘭心頭的疑雲越來越重,望著那不遠處的長安府也像是龍潭虎穴一般.

她不怕什么長安守衛,就怕有什么陰謀詭計.

這樣的不安一直持續著,直到眾人被重兵押解到太守府前,賀穆蘭才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因為太守府的門口,站著一臉平靜表情的陳節.

蓋吳也看見了陳節.見到陳節居然站在太守府門口,蓋吳驚訝地張開了口,幾乎要叫出聲來.還是陳節一見不好,對著蓋吳擠了擠眼,這才讓後者勉強保持鎮定.

就這樣,幾百人被包圍了飛雲樓的長安衛們推到了位於太守府之後的大獄里,羌人們被關押在最下面,而盧水胡人們則是關押在上方,牢獄潮濕昏暗,還帶著一種腥臭,實在是讓人作嘔.

下面的羌人們罵罵咧咧不斷,間或夾雜著幾聲慘叫,大概是因為太吵吃了獄卒的虧,各種嘈雜的聲音之後,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左右,一切又歸於了平靜.

也不知道是狄子玉安撫住了自己的手下,還是底下的獄卒太過厲害,像是羌人這樣的刺頭兒,竟然也能讓他們不敢發聲.

賀穆蘭等人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里,這屋子還算干凈,屋角甚至還放著一塊屏風做遮掩,顯然是解決個人問題的.

在牢獄里有這種房間,不是給什么有身份的犯人,便是有其他緣故.

」師父,您是不是找個獄頭說清自己的身份?我擔心他們要是……」蓋吳擔心被關在他處的族人,眼神里都是懇求之色.

」不必擔心,不過是做戲罷了.」隨著一聲爽朗的笑聲,那個自稱」長安鎮戍校尉」的瘦高將軍帶著幾個人進了牢房.

待賀穆蘭定睛一看,正是裝扮成女孩子的赫連止水和陳節等人!

」讓將軍受苦了!」赫連止水急忙跑了過來,給賀穆蘭賠不是.」我帶著故交們借來的家兵去飛雲樓救你們,卻被人查宵禁的高將軍攔了下來,好在陳節將軍帶著您的將牌,這才說明了原委……」

那姓高的校尉接著赫連止水的話說道:」我出來巡夜,帶的衛兵不多,赫連郎君又擔心飛雲樓里人多勢眾,他帶來的私兵兵甲齊整.[,!],我索性就和這些私兵一起演了這出戲,裝出接到舉報而來抓人的樣子,將你們一股腦全都抓了.」

賀穆蘭千想萬想,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發展.她沒見到陳節之前甚至連最壞的打算都想到了,甚至還以為這長安的太守府已經被夏國余孽或者羌人的同謀控制,卻沒想到竟是這么一個小將的計策!

」將軍實在是好手段!不但未曾打草驚蛇,而且還不動刀兵的把這些羌人一網打盡.」

賀穆蘭拱了拱手.

」有勞將軍搭救了.不知高將軍名諱為何?」

這姓高的校尉年約二十多歲,長得英俊倜儻,笑起來更是滿室生輝:」怎敢得花將軍的誇獎,虎威將軍花木蘭的名聲才是如雷貫耳.在下高深,是個漢人,之前我說我是長安鎮戍校尉,卻是不假.」

賀穆蘭聽到高深漢將的身份連眼皮子都沒抬一下,高深見了心中更是高興,又笑著謝道:」話說回來,多虧了花將軍鬧事,我底下那些弟兄多日沒有進項,這些羌人都富裕的很,倒是讓他們有了這個月的糊口之財.」

」哪里,將軍倒是有趣的很.」

賀穆蘭笑了笑,也謝過高深沒有搜查盧水胡人.

盧水胡人們身上背著一百斤金子,若高深心中有一絲貪念,就會去搜刮盧水胡人,那些金子也就會被發現了.也許他原本沒有拿走賀穆蘭手下財物的想法,但人在一百斤金子面前哪有不動心的道理?

到時候原本是好心相助把他們帶回了牢獄,為了那一百斤金子,說不得賀穆蘭等人就真的被當做造反的雜胡,在牢獄里了卻了性命也不一定.

不管怎么說,這高深的操守確實是不錯的.

漢人在匈奴人主權的夏國也有許多登上了高位,赫連昌赫連定兩兄弟治下都有許多漢臣和漢將,這長安的百姓早已經習慣了看漢字的布告,在漢臣的管轄下行事,如今長安的鎮戍軍派個漢人來負責治安,也是為了安撫當地的百姓,特別是照顧那些漢人大族的感情.

高深應該還算是個好官,否則也不會說」多日沒有進項」這樣的話.

從古到今,負責治安的官吏都是撈的最肥的,羌人為了裝扮富商帶的那些精美布料和西貨,竟然讓高深高興成這樣,顯然之前沒怎么貪腐過.

賀穆蘭對於能堅持操守的人都心存尊敬,言語之間不免就帶出幾分來.而這個叫高深的漢子似乎對花木蘭也崇拜的很,見賀穆蘭一臉大胡子,還好奇的多看了幾眼.

直到賀穆蘭又將臉上的胡須摘下,他才眨了眨眼又看了一眼:」花將軍的胡子是假的?」

賀穆蘭點了點頭:」這胡子可以撕掉,用口水潤潤,糯米漿又會將胡子貼到臉上.那羌人的少主狄子玉以前見過我,我怕他認出我來,所以臨上四樓之前又貼上了.也幸虧貼上了……」

高深點了點頭,又拱了拱手:」在下負責巡夜,雖將你們都帶了回來,卻沒有稟報太守.我已經吩咐牢頭將你們的牢門都打開了,你們現在來去自如,不過最好等天亮再走,因為外面的城門已經關了,你們這一群人半夜里在街上亂走,很容易引起騷亂.」

他是負責治安管理的,自然有種職業病在,賀穆蘭等人也都理解,點點頭表示明早天亮再走.

」還有一事要拜托高將軍.」

賀穆蘭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刻出口相求.

」何事?」

」那群羌人之中被狄子玉稱作『夫人』的,乃是被挾持而來的一位宮中女官,身份極為重要.還請將軍稟明太守,將她放了,派人護送她前往平城,交給陛下或是候官曹的白鷺官.」

」咦,那女子竟是這樣的身份嗎?我看那群羌人的樣子,還真以為她是那群人的女主人呢……」

高深微微錯愕之後,一口答應了此事,這才欣然離開.

高深一走,赫連止水立刻跪坐於地,和賀穆蘭說起自己和他們分開之後的事情來.

這長安城以前是赫連家的,其父就是長安的城主,赫連止水雖然懂事後在統萬城的曾外祖父家中長大,可對長安卻依舊是熟悉無比,所以沒一會兒就找到了他父親當年的一些舊部,請求他們的幫助.

赫連止水去找的幾個叔輩里,有幾個直接拒絕了他的請求,但依舊態度極好的將他送出了府門.而另外幾個長輩聽說赫連定有難,則是立刻點齊了家中可戰之人,讓赫連止水帶走了.

只是這么多人,在黑夜中行走自然不可能一點聲音都不發出來,所以還沒有走到東市的飛雲樓,就被問詢而來的高深給截住,差點動起了手.

後面的事情,正如高深所說的,赫連止水身邊的陳節隨身帶著賀穆蘭的信物,」虎威將軍花木蘭」在軍中的名頭太響,高深一見之後立刻行了方便,領著赫連止水身邊的私兵去飛雲樓搭救.

因為這些羌人涉及到造反,高深索性將他們一網打盡,全部抓了回來.

如今長安城鎮守的將軍和太守是同一個人,太守兼任長安將軍一職,所以高深說去向太守稟報,便是向他的.[,!]頂頭上司匯報此事.

而這長安城的太守卻是一個身份顯赫之人,姓王名斤.

他雖姓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鮮卑貴族,乃是魏國昭成帝拓跋什翼犍的母族之人.其父王健乃是中部大人,掌管鮮卑軍務.

王斤本身襲了即丘侯,又是鎮西將軍,後來長安被打下,拓跋燾又認命他做了長安太守,負責長安一地的防務.

而高深則是鮮卑化的漢人,為軍戶已經是第三代了.他原本是隨軍征討夏國的校尉,後來因軍功被封為長安鎮戍校尉,在王斤手下任官.

長安城里從里到外的人馬都換了幾波,赫連止水雖然自告奮勇的去搬救兵,可長安如今的局勢和赫連定在長安時完全不同,若不是他在半路上遇見了地頭蛇高深,事情根本不可能解決的這么輕松.

這幾天的經歷曲折離奇,還涉及到如今長安的頂頭人物,讓原本只是進長安補給一番的賀穆蘭不由得嗟嘆連連.

蓋吳等人則是高興不用坐穿牢底了,臉上也帶出了喜色.

」對了,花將軍,您此行可見到翠姨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阿爺到底在哪里?她又為何和羌人們在一塊?」

赫連止水連自己穿著女裝都顧不上,只急著問清父親的行蹤,剛把此行說完,立刻拋出一大堆問題問賀穆蘭.

賀穆蘭聞言苦笑.

」見著是見著了,可你所問的問題,我卻一個都答不上來呢.」

赫連止水失望極了,眼見著賀穆蘭由苦笑又變成嬉笑,忍不住脫口而問:」將軍是不是戲弄我?」

」不是戲弄你……」賀穆蘭笑笑,從胸口掏出一大塊細布來.」我雖不知道答案,可玉翠卻知道,已經寫給我了.」

她當即打開那一大塊細布,將血書呈現在赫連止水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