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歌舞升平(2 / 2)

游可苦笑著從自己腰間的筆囊里取出小墨盒和狼毫筆,遞給游雅。

「你把背給我!」

游雅對著游可開口,而游可則像是已經早已習慣一般,背對著游雅彎下腰,只用背對著他。

只見游雅將筆飽吸墨汁,就在這長安城的大街上,以游可的麻布衣衫為布,在他的背上揮筆疾書了起來。

一旁的陳節和蓋吳驚得目瞪口呆,對視一眼後,滿臉都是震驚的表情。

『這這這這這……這小孩背上寫著一堆誇獎人美德的話出去,不會覺得丟臉嗎?』

陳節張大了嘴巴。

『雖說麻布不值錢,可這小孩穿的明顯是上好的白麻,厚白麻就貴的很了。他家好生有錢,居然可以這樣糟蹋衣衫……』

蓋吳看了看自己的葛衣。

『早知道他要寫字,我就把我的背借給他了,反正都是白衣,我這身可便宜多了。』

游可彎著腰,似是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待抬頭看到兩個比他大不了的年輕人面色怪異的樣子,微微對他們點了點頭,笑了一笑。

只這一笑,便可看的出他是個豁達的性子,陳節和蓋吳都是心性爽朗之人,心中便對他有了幾分好感。

「莫動!字寫歪了!」

粗布上字跡容易泛開,游雅原本就寫的特別小心,字也寫的很大,游雅這一點頭,身子不免晃了晃,被他呼叱了一句。

游可再不敢動,只是對著陳節和蓋吳吐了吐舌頭,將雙手撐住膝蓋,讓叔父寫的更穩一點。

見到游可駕輕就熟的姿態,陳節和蓋吳由衷的對這位少年升起了同情之心。

『家中有這么一位長輩……』

陳節撓了撓臉。

「還好將軍不是這樣的人……」

「還好師父不是這樣的人……」

***

經過了一整日的雞飛狗跳,阿不,歡天喜地,赫連定和庫莫提都被迎接進了長安城里。

赫連定人數約有五百,其中兩百是親兵和精銳,剩下來的是死里逃生後趕來杏城匯合的人馬,這五百人不願和赫連定分開,所以玉翠才去了久無人住的平原公府打掃整理了一番。

赫連定等人一入城,就徑直入了平原公府休整。

而庫莫提的軍隊駐扎在城內的練兵所里,自己則被拓跋素迎入了太守府。

兩邊休整之後,到了晚上,拓跋素和高深為兩位赫赫有名的人物准備了夜宴,長安城的百姓和官員自然也都陪席。

有酒,有肉,自然還少不得美女。

長安城里有名的歌伎舞女全都被請入了太守府,加上王斤原本豢養的那些,一個不大的宴客廳里,竟滿眼都是鶯鶯燕燕。

拓跋提和赫連定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場面,赫連定大概久不近女色,女人湊近他斟酒或**的時候,他竟還能一邊談笑風生,一邊順手揩下油。

只是他做的太自然順手,居然完全感覺不到猥瑣之意。

「什么情況,我怎么不知道今晚的宴客請了這些人?」賀穆蘭臉色難看地靠近高深逼問。

晚上的夜宴她也看過程序的,她可絕沒有招妓!

高深也是男人,而且出身豪族,聽了賀穆蘭的逼問竟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片刻間,他就為賀穆蘭找到了理由。

因為賀穆蘭出身微寒,而且年少得志在邊關,也許不知道這些。

所以他有些顧忌賀穆蘭面子的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大概不太懂這些規矩,但凡宴飲,必有女奴或歌伎舞姬助興,尤其是貴客,規模大的,甚至要請上幾百人。你道王斤在後院養著的那么多女人都是自己用的?那是宴客用的。赫連公和潁川王也許看不上這些女人,也許根本不會動這些女人,但你若不請,那就是失禮、也是怠慢。」

高深賊笑了笑:「嘿嘿,不過我確實有些假公濟私。這些歌舞伎有些平日里連正臉都不看我的,但是一聽是招待潁川王和赫連公,幾乎是倒貼財帛也要擠進太守府,要知道兩位王公都沒有妻室,甚至連妾室都沒有,她們想要謀個側室,哪怕只是能近那兩位的身,身家都立刻能暴漲……」

高深看到賀穆蘭表情更加古怪,以為對方不太高興,連忙安慰她:「當然,這里面也有不少歌姬舞姬聽說花將軍也在席上,慕名而來的,也不是全為了在場的這些貴人。」

「現在人人都說只要懷了你的子嗣,生下來的孩子一定也是天生神力,莫說這些賤籍,就連那些寡婦和無子之人,都肖想著能借你的種子誕下……」

「搞沒搞錯!」

賀穆蘭聽到後驚得一凜。

「到底誰傳出去的荒誕之言!」

賀穆蘭身後的陳節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往蓋吳身邊縮了縮。

對於高深來說,這樣的名頭更容易娶到身份地位都極好的女子,他是求之不得。哪怕平日里獵艷,說不得都要比這些王公貴族要更容易些。他半點都不知道賀穆蘭在生氣身邊,反倒拍了拍她的肩膀。

「都是男人,放松點。這種事你情我願,男女歡好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莫說男人,就算是女人也有需要,只要不傷天害理,共享敦倫有什么不對?我知道你不想到處留下自己的私生子,但是有這種名聲也不是壞事,反正你又不荒唐,生氣個什么啊!」

高深嘆了口氣:「想我想要這個名聲都要不了。你看我身高八尺,在常人中算是極高的了吧?怎么就沒人想過我的種子種出來的苗特別高呢?」

賀穆蘭見高深越說越沒個正經,完全沒有平日里濫好人的樣子,倒像是她在黑山時一到晚上就聚集在一起聊女人的摳腳同袍們,忍不住頭疼地打住他的話:

「你莫再說了,再說好好的歡宴都快成酒池肉林了……」

也許是拓跋提和赫連定都沒有放縱,陪宴的眾人也都不敢放開手腳。拓跋素身邊跟著夫人的娘家人,更是眼睛都不敢斜看一下,相比之下,赫連定揩油這樣的都算是開了葷了。

拓跋素剛剛新婚沒多久,妻子是赫連昌的親妹妹,太後所生的二公主。城破之時,這位公主被赫連皇後保護了起來,拓跋燾不喜歡那種帶刺玫瑰型的美人,所以娶了赫連明珠的妹妹做貴人,這位公主就被賜給了鎮守統萬的拓跋素為妻。

但凡鮮卑人都有些妻管嚴,魏國官場有一個其他國家沒有的特點,也是羨慕死其他國家女人的特點,便是官做的越大,就越沒有妾室。

鮮卑女人以「善妒」聞名,尤其以能夠管住男人不納妾為本事,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被傳授的都是這方面的「教導」,嫁出去後又掌握了丈夫的錢袋子,鮮卑的男人們就各個可憐至極。

一對夫妻恩愛,那就不可能有妾室,除非你長期無子。而男人們也叫苦連天,因為他們一旦納妾,別人就知道他們家肯定出了問題了,女主人和男主人肯定關系不好。

如此一來,你治家尚且不好,和相濡以沫的妻子都處不了,卻不願意放人家和離,而是娶妾,就是人品有問題,就是能力有問題,一旦娶了妾,反倒引起別人的嘲笑。

莫覺得這只是正常現象,北魏史里就有這么一段:「聖朝忽棄此數,由來漸久。將相多尚公主,王候亦娶後族,故無妾媵,習以為常。婦人多幸,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設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離索,身事屯稟,內外親知,共相怪之。凡今之人,通無准節。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姑姐逢迎,必相勸以忌。持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作者有話說有翻譯)

當然,即使不納妾也攔不住男人偷腥。但如果不影響到正室的地位,只是為了生理需要或者應酬有了這種事,妻子們也大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雖然態度不可能好,但還不會鬧到和離的地步。

也莫怪拓跋燾的後宮里那么多鮮卑大族的女人幽怨成恨。她們原本能過上極為幸福的生活的,卻因為入了拓跋燾的後宮,每日被人聽牆角不說,過的不如意還不能和離,孩子孩子也沒有,但凡沒有成為人上人野心的女人都覺得熬不下去。

正因為魏國特殊的國情,在外應酬時有「美女」作陪也就成了魏國的國情之一。娶不回家去,抓緊時間占占便宜,讓眼睛調劑調劑總是可以的。豢養家伎也有了理由——我得招待同僚不是?

至於那些終於可以出來「放松」的男人們,更是感激涕零,終於有理由搪塞妻子了——「大家都這樣,去哪兒應酬都這樣,我也是被逼無奈,我得交好同僚,不能做個孤臣是不是?」

高深認為賀穆蘭是個寒士,沒有接受過這個待遇,也沒看過這樣的場面,原本對她的一些嫉妒也消失一空。

此人再英雄了得又如何?本質里還是個淳朴的鄉下小子!想他堂堂少爺,年少時也曾風流過,也算是閱美無數。

他想著自己還未從軍前的美好生活。那時候,他還是個斗雞走狗的紈絝子弟,每日不過練練武,和家境類似的公子哥一起四處游盪……

想到這兒,高深竟有些同情起苦行僧一般的賀穆蘭,悄悄離了席,找了兩個對花木蘭最有興趣的舞姬,將他們引到左席來,為賀穆蘭斟酒捏肩。

主席上,拓跋提和拓跋素等人還在一本正經的喝酒欣賞歌舞,而席下,人人心里都如小貓偷腥,恨不得哪一個王公失態了把美女按倒,他們也好效法放松一番才是。

誰料庫莫提似乎喝著酒假寐著,似乎是覺得這歌舞太無聊,差點都要睡著了;拓跋素一邊看著左右的侍衛,一邊正襟危坐;

而赫連定只是動動手,卻不再深入,倒像是一種對主人招呼的很好的禮貌之舉……

摔!

快動啊!

快憋死老子們了!

「將軍真是好結實……」

絲竹間,一聲嬌媚酥軟到骨子里的女生幽幽的飄向左席大人們的耳朵里。

被這聲音酥到骨子都軟了的眾人心中一盪,忍不住悄悄往旁邊看去,只見虎威將軍賀穆蘭的身側,一個身著紅衣的豐滿舞姬伸出她白皙的柔荑,緩緩地在賀穆蘭的兩點間游移……

賀穆蘭一臉不耐,又不好特立獨行把人推開,只能氣呼呼地鼓著臉,把自己的身子旁邊閃了閃。

「我要看歌舞,你莫擋著我!」

剛才還很清凈,哪里來的女人?

她怎么老是招惹爛桃花!

「哦,將軍愛看歌舞?」那女子似是不經意的把酥胸往前湊了湊,跪坐著湊上身子,小聲地誘惑道:「我倒是從西域那里學了一種很新奇的舞蹈,只是這舞不能在許多人面前跳。不知將軍晚上可有空,讓我為您……」

「沒空!」

賀穆蘭連連搖頭。

「我每天的事多的很。」

哼!

那舞姬氣歪了臉,在旁邊另一個美人的竊笑中認命地斟酒。

忙!能忙什么!

總不能日理萬姬吧!

這下可好,連外界傳聞最生龍活、勇猛過人的花木蘭都坐懷不亂,其他諸大人真是面上含笑,心中淌血,恨不得干脆不要有這些美人才好。

安安靜靜的吃個飯不行嗎?非要招妓,忒俗!

召了又吃不到,召了干嘛?

若知道是誰選的這節目,看不揍死他!

就在一群人如坐針氈,偏偏主席上赫連定等人又半天不說什么整件事,一頓飯吃的索然無味之時,就像是為了打破這種靡靡的氣氛,一個身穿黑色令衣的探馬飛速地闖入太守府的宴席之中,沿路的侍衛莫說阻攔,甚至還為他分開了人群。

不為別的,只因為這探馬渾身是血,整個人也看起來就像是馬上快要斷氣的樣子。

黑色令衣乃是軍中傳令加急軍報的使者所穿之衣,所以這位探馬一入了宴廳,歌舞驟停,庫莫提和花木蘭甚至是立刻跳了起來。

這些人里,只有他們是在日日都可能有征戰的黑山邊關久待的,早已經習慣了看到這身黑底紅字的令衣,使者一出,立刻就要做好作戰准備,所以兩個人的氣質都是陡然一變,整個人立刻如出鞘的劍一般凌厲起來。

那探馬入了席,直接叩倒在地,叩的不是別人,而是鎮守夏地的統萬大將軍拓跋素。

「報!休屠部落反了!休屠的首領金崖殺了鎮守安定的大將延普,驅趕掠奪安定沿途的百姓,退守進胡空谷內,據險自守。他們將百姓掠入谷中,揚言若有人攻打,便拿他們做盾……」

「金崖不是已經領了我魏國將軍一職了嗎?為何又反了!」

拓跋素面色鐵青。

「似是之前就和安定將軍有矛盾,不知為何突然殺了延普將軍,索性反了。」

那探馬氣喘吁吁,背後的傷口也隨著他喘氣的動作而崩裂開來。

「此外,秦州、並州的羌人也蠢蠢欲動,羌人開始劫掠驛道上的商人,起先不傷人命,自長安動亂之後,便開始四處殺人了,我在驛道上過來,險些被射殺而亡。」

「大將軍,羌人如今都在傳聞,說是羌人少主被鮮卑人所殺,他們要替少主報仇。並州兵力不足,請求統萬城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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