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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所有同火們起床,都頂著一副深深的黑眼圈,狄葉飛原本一早起來看到自己的臉色和眼圈還有些尷尬,待一出門用早膳,發現每個人都是這樣,一下子也就自在起來。
讓所有人失望的是,昨夜還一身女裝的賀穆蘭,今早再出現依舊是一身男人的便服打扮,半點昨夜讓人驚艷的痕跡都沒有了,這讓她的同火們都不由得扼腕而嘆。
「老子不會畫畫,可惜了!」
這是吐羅大蠻。
「要是有一種法術,能把昨夜的火長變成畫保存就好了!」
這是若干人。
「還好今日恢復正常,否則可以預見又是一片修羅地獄……」
這是那羅渾。
「嗚嗚嗚,我錯了!我居然沒有抱大腿表現出我的仰慕之情!」
這是陳節。
「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這是深深覺得又一次被排斥了的鄭宗。
狄葉飛和袁放在小聲討論著昨夜那件衣服和首飾的來歷,狄葉飛覺得那些東西很眼熟,好像自己也有,在得知是來自北涼的首飾之後,狄葉飛立刻醒悟為何會覺得眼熟——他當然眼熟,作為高車虎賁的主將,他的戰利品里也有不少是這類的首飾。
原本想帶回國後將它們換成錢的狄葉飛,突然覺得自己不怎么缺錢了。
「阿單卓,你阿爺呢?」
賀穆蘭左看右看,發現只有阿單志奇不在,不由得好奇,「怎么把你一個人丟下了?」
「去接胡力渾阿叔了!」阿單卓大口呼嚕著從未喝過的雞絲稻米粥,口齒不清地回答:「一大早就走了!」
「是的,早晨騎馬走的。」袁放起的最早,連忙應和,「我忘了和將軍說了。」
他們是來做客,自然來去自如,賀穆蘭早上破天荒沒有起大早,阿單志奇找賀穆蘭撲了個空,便告知了袁放才走。
「花將軍,我看你今天高興的很,是發生什么好事了嗎?」
鄭宗一邊喝粥,一邊用余光不停望向賀穆蘭。
「你發現了?」賀穆蘭微微一笑。「想通了一些事情,所以心情好了不少。」
她單手執箸多有不便,狄葉飛狀似無意的把幾個賀穆蘭愛吃的小菜移到她的面前,引起她的笑意:
「不必這樣,我夠得到。」
狄葉飛也不多言,點點頭,繼續吃著自己的粥,安靜的像是一幅畫一般,內心卻已經在飛快的思考著。
『火長想通了一些事情,是那些事?是和阿單志奇昨夜出去後想通的嗎?』
狄葉飛的筷子一頓。
『以阿單志奇的性格,定是開解了火長什么。也好,總算也是有些裨益,比火長一個人煩惱好……』
鄭宗見狄葉飛「抱大腿」,立刻也不甘示弱的夾起一筷子肉脯放在賀穆蘭碗里,便放邊笑:「花將軍這『圓桌』真是不錯,所有人都能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比分席熱鬧多了!」
賀穆蘭府里的「家具」早就因為這段時間紈絝的拜訪而出了名,由於賀穆蘭向感興趣的郎君和女郎們推薦了木桶巷的那位木匠,現在這位木匠也有了活計,在東城又開了一家鋪子,專門「私人訂制」這類的「花氏家具」。
那木匠先前還帶著厚禮來答謝過賀穆蘭,這時代要是弄「盜版」可不是小事情,名聲盡毀就算了,弄不好還會家破人亡,尤其盜版的還算是個人物時。賀穆蘭既然願意向其他人推薦這位木匠,那肯定是不介意他推廣這類家具的,所以出面收了他的厚禮,也告知他可以繼續做這些家具,自己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也不會自己開什么家具鋪子。
如果賀穆蘭不收他的禮,他是怎么也不敢開鋪子的,正因為賀穆蘭不但收了還表現出對這一塊不感興趣的樣子,這位木匠立刻誠惶誠恐地跪謝過她的恩典,不但保證以後花府的家具他包了,還將新式家具都命名為「將軍凳」、「將軍桌」等等,算是告知別人它的由來。
其余還好,就是「花將軍塌」讓人有些無語,偏偏這個脫胎於「貴妃榻」的「花將軍塌」還賣的最好,似乎家中沒有一座軟榻都跟不上潮流似的,賀穆蘭也只能掩面認了自己變成一張塌的名字了。
此時聽到鄭宗誇獎這張圓桌,賀穆蘭臉色更好了幾分,「這是小的,還有更大的,我准備讓人做個轉盤,這樣所有人都能夾到菜了。」
「咦?還能這樣的?」
吐羅大蠻幾人好奇,對著賀穆蘭連問起「轉桌」的情況,一大早和樂融融,「火長」又一次關系到所有人的「吃飯問題」,就像是回到了黑山之時。
就在一群人就著桌子問題開始討論時,從外面巡視回來的虎賁軍氣喘吁吁地進了主院,高聲叫了起來。
「將軍!將軍!天晴啦!那些郎君和女郎又來啦!」
見鬼了啊!
這是要把虎威將軍府當做園子逛的節奏怎么地?
能不能給留條活路啊!
「又來了……」
賀穆蘭掩面長嘆。
「這飯還沒吃完呢!」
「怎么回事?」
吐羅大蠻和若干人莫名其妙地看向陳節。
「自從將軍是女人的身份暴露之後,哪怕陛下命將軍在家閉門思過,天天就有不少人『慕名而來』,有想要跟在將軍後面做『娘子軍』的,有想要拜師學藝的,還有單純好奇女將軍是什么樣子的,煩不勝煩……」
陳節說到這個就來氣。
「有些人來頭太大,我都不敢出手,將軍胳膊有傷,他們有的還要比試一下武藝,真他娘的……」
他綠著臉捏緊了拳頭。
「其實都還好,就是好奇心太重。真的知交,這陣子反倒上門少了,只是書信不斷……」賀穆蘭說的是獨孤諾等人。
「你們且等等,我去打發了他們再……」
「您有傷在身,哪里需要您去。」鄭宗「溫柔」地笑著,笑的知道他個性的袁放等人打了個哆嗦,「我們去會會這些『好奇心重』的。」
吐羅大蠻和鄭宗不熟,但他性子直爽,聞言大笑:「這位雖然看起來文弱,性子卻不錯嘛!走走走,我們一起去打發他們!」
「我也去看看。」
若干人黑著臉站起身。「我們同火相聚,就給這些人攪和了!」
「咳咳,那個若干,你堂姐也在。」那羅渾揉了揉眉頭。「若干家那位女郎,你堂叔的女兒……」
「六娘?」若干人臉色一綠,「她不是在家里嗎?」
「聽說是你嫡母邀請她來小住,陪你快要出嫁的妹妹的。」
「十四娘怎么也摻和了?我的天啊……」
若干人有些要縮下去的架勢。
「我我我……我還是……」
狄葉飛不屑地瞟了若干人一眼,對鄭宗和吐羅大蠻頷了頷首,「走,我們去看看……」
好事者立刻跟上狄葉飛,狄葉飛在花家也是熟門熟路,連帶路都不用,當先領著一干同火去了。
「喂……喂……你們溫柔點!」
賀穆蘭手中粥還沒喝完,三兩口喝掉趕緊丟了碗追上。
「都是好孩子,別嚇著人家……」
***
狄葉飛是和軍府、軍營都報備過的,今日原本該先去宮中向拓跋燾請罪,然而從昨日起,他心中就有一腔邪火無處發泄,這些倒霉的兒郎們正好撞了槍口,狄葉飛又不是心慈手軟之人,更沒有兄弟姐妹需要顧及,當即就直奔大門。
鄭宗也差不多如此,只不過比起狄葉飛,他的手段要更隱蔽些,跟在狄葉飛身後的他,看起來更像是藏在暗處隨時可以擇人而噬的毒蛇,比起狄葉飛這朵漂亮的霸王花,袁放更擔心的是鄭宗又玩陰的。
饒是他們在怎么做好了准備,一出門發現花家門口幾個家仆捧著木雁,其余幾個郎君在那里互相拌著嘴,頓時就怒了。
木雁是求親所用,就他們家火長,還輪得到這些胎毛都沒干的小子來求親?這膽子也太肥了吧!
「你比花將軍小八歲,連功名都沒有一個,擺明著求娶花將軍就是為了個出身的,也好意思來這兒!」宇文家的郎君對著另一個氣急敗壞的郎君嘲笑,「你先去撒泡尿照照鏡子,看看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
「你那出身也是抱著花將軍大腿得的,說你胖就喘起來,別五十步笑一百步了!」被嘲笑的郎君抖了抖手中的韁繩,「我好歹長得俊俏,哪個女人不愛俊俏的郎君?」
「是嘛?」
鄭宗踱著步子過去,伸出臉看了看正在爭吵的兩位郎君。
一個俊秀,一個英朗,確實都是長相過人的郎君。
真是好的很,好的……
讓人好想掐爛他們那張金玉其外的臉!
感覺爪子有些癢的鄭宗,在看到他們兩個見到他的臉後皺起眉頭之後,感覺手指更加癢了。
「兩位帶著木雁前來,是向花將軍求親的?」
鄭宗笑眯眯的問。
「你是誰?花將軍府上什么時候多出一個人來?」
宇文郎仗著跟隨賀穆蘭打過柔然人,擺出一副對花府了若指掌的樣子。
「你管我上門是為何?」
「我乃陛下身邊舍人,出使北涼剛剛回國的使臣,花將軍的生死之交,候官令素和君的副官……」
鄭宗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臉上的傷痕為他增添了幾分神秘的氣勢。
「你問我是什么人?」
宇文再狂,也不敢得罪拓跋燾身邊的舍人(過氣)、白鷺官之首的副官,聞言只能恭恭敬敬地彎腰行禮。
「見過這位使君。」
他抬起身子,正視過鄭宗之後,眼光往後一瞟,頓時愣住。
一身戎裝的狄葉飛帶著不屑的輕笑站在那里,只是一眼,便足以讓眾人啞然。其蕭疏軒舉之處,讓人不住側目。
狄葉飛的美,是有毒的。
「不知這位是……」
聽說花將軍府里最近經常有女郎想要進她帳下效力,穿戎裝騎著馬來的都有,莫不是……
雖然年紀大了點,頭發也莫名其妙是白的,但這般絕色……
『哼哼,來向花將軍求親,還敢問別人?』
鄭宗心頭一陣冷笑,哼道:「看來這位郎君是准備將木雁收回去了?」
宇文郎聽到鄭宗的冷笑,整個人不由得一凜,連忙擺手:「不不不,我只是好奇怎么又多了個女將軍……」
糟了!
有人要倒霉!
吐羅大蠻和若干人不忍直視地捂住了眼睛。
嘭!
「啊啊啊啊啊啊!」
咚咚咚咚。
一陣慘叫過後,刻意打扮過的宇文郎君只覺得天旋地轉,只來得及發出一聲叫喚,就被人直接丟出了花家的台階之下,滾得全身都是痕跡。
宇文郎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卻發現那位白發的女將軍正站在台階之上,似笑非笑地俯視著渾身是泥土的自己。
「就這三腳貓的功夫,哪里來的自信?」
狄葉飛傷害完他的肉/體,還要傷害他的心靈。
「你連我一招也過不了,還想進門?」
「你卑鄙,你這是偷襲!」
狄葉飛顏色再好,這些權貴子弟也不是從沒有過見過女人的童子雞,被這般折辱,再多的好感也沒了,當下提起袖子,就要大/干/一場。
「我們再來比劃比劃!」
「花將軍騙人!」
就在劍拔弩張之前,尖細的女人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不是說不收女兵嗎?這人哪里來的!」
「就是就是!連中年婦人都收了,為何不收我們這些年輕力壯的!」
長得弱柳扶風,吹口氣似乎都能吹跑的苗條女郎昧著良心說著自己「力壯」,引起吐羅大蠻一陣悶笑。
「中年婦人……」
狄葉飛臉上青筋直冒,咬牙切齒地瞪視著她。
「沒錯,就是說你!你什么身份,居然讓花將軍為你開了後門?」那女郎氣呼呼地跺了跺腳。
「別以為你長得高就能混過去,我手上功夫也不弱的!」
「這些人都瘋了……」
吐羅大蠻揉了揉眼,看著面前突然出現的一堆鶯鶯燕燕。
「老子在軍中也算是一員猛將,怎么就沒這么多女人上門……」
「因為你長得丑。」
若干人涼涼開口。
「火長難道長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