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回到大梁(九)(2 / 2)

「富鞏倒是賣力,他再不好好干,把這個飯碗弄丟了,他一家人的日子也不會好過,這次不怪他,滄州久旱無雨。欠收是肯定的。」孟殊盡量客觀地解釋道。

「現在商鋪的生意做得這么大,各地地產業相距是那么遠,不可能事事親為,只怕是有些商鋪和田庄的掌櫃腰包已經鼓鼓的,要想一個妥善解決的辦法。富鞏的事情是個教訓,要時時記在心里。」符英知道滄州旱情,她實在有些不放心富鞏。

孟殊挪動了一下腰身,他著實有些佩服眼前這位柔柔的小女子。每次看過帳冊,總會發現一些要害的問題,符英提出的問題,也恰好是孟殊絞盡腦汁想要解決地問題,他已經有些想法,不過還沒有成熟,「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正在想辦法解決。不過具體怎么辦還沒有定策,富家商鋪最大的問題是他太大了,富家商鋪就如南方的大象一樣,已經是龐然大物了,大梁總鋪動輒出入成千上萬的銀兩,稍有不慎,損失就會讓人難以接受。」

符英皺著眉頭,一時也想不出好主意。道:「按照規距。各地商鋪留足了本錢後,近的地方每隔三個月。稍遠地地方每隔半年,就要把賺到的錢送到大梁總鋪來,這運送費其實是一筆不菲的費用,這些事情還真不好解決。」

「產生這些問題的根本原因,還是富家商鋪太大了,大梁總鋪除去馬夫、廚師等干雜事地仆人,真正做事的不過一十四個人而已,他們要面對全國四十七個分店,雜事太多,每天連軸轉也忙不過來,前幾天,小九,總鋪最年輕的小伙子,累得趴下了。」孟殊把飛鷹堂和富家商鋪分得很開很清楚,飛鷹堂用富家商鋪的作為掩護,可是,富家商鋪真正的管理者,絕不參與飛鷹堂的任何活動,只管專心致志做好商鋪的事情,這一點,得到了侯大勇和符英的同意。

「總鋪人少,可以再從各地商鋪選一些成熟、忠厚地年輕人過來。」

「增加人手是一個辦法,我還想到另外一個辦法,富家商鋪東、西、南、北四處都有,不同地方的環境、物產和風俗又相差很大,總鋪的指揮時常有不切合實際的地方,我想,不如在東、西、南、北四個地方各設一個大店,管理當地的各個分店,總鋪的精力用來抓大店就行了。」

符英沒有馬上回答孟殊,她翻了翻手邊的帳冊,又站起來,側房的右牆上掛著一幅地圖,這幅地圖出自黑雕軍獅營之手,繪制得極為詳盡。地圖上有一些特別加了紅色地小點,那是富家商鋪在各地地分店,四十七個紅色小點分布在大周版圖的東南西北各地,而一個大大地紅圈,就是設在大梁的總鋪。符英神情專注地用右手食指點著地圖,纖細的食指從大梁出發,沿著幾條官道,掠過許州、鳳州、澤州、青州、大名府、京兆府等城市。

孟殊一直端坐著和符英面對面在討論,符英起身後,他挺直的腰身才稍稍松了一下,他驚奇地發現,符英看地圖的方式和侯大勇十分相近,特別是用食指在地圖上行進的方式,兩人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身著紫色長裙的符英,背影也是如此的優雅,頭發上輕輕晃地的小小玉雕,如一只活靈活現的小鳥,充滿著活力,而侯大勇站在地圖邊,給人感覺就如一把正在尋找食物的飢餓長刀。

「孟掌櫃的想法很有些道理,只是分成東南西北四個大店也有不少問題,我一下子也說不清楚,你回去再仔細斟酌斟酌,把方方面面的問題考慮周到,我基本上同意了這個方案,只是有一些細節問題還有待商榷。」

孟殊婉拒了符英留他吃午餐的建議,說了一上午,他也有些累了。靠在馬車上,隨著馬車輕微的顛簸,車廂的窗框掀了起來,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在眼前慢慢地晃過,孟殊回想著符英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隨口哼著家鄉小調,莫名其妙地高興了起來。

架車的老把式是個極解人意地中年人。他聽到孟殊極為難得地哼著小調,知他心情不錯,拐過街角就有一個燒餅店,老把式有意放慢了馬車的速度,回頭對著孟殊道:「孟掌櫃,前面是和記燒餅店,停不停?」

「我不下車了,你去買十個燒餅吧。」富家商鋪總鋪開在大梁後。孟殊大部分時間就住在大梁,他和妹妹孟真相依為命,孟真自然也就跟著來到了大梁。孟殊是個謹慎的人,他親眼目睹了富鞏由富貴的高峰摔下低谷,他不願走富鞏的老路。沒有重要事情,他一般不帶隨從,只是帶著這個老把式。

老把式也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他是大周朝曾經最有名的震遠鏢局的「五虎上將」。大名叫段伏虎,顯德二年冬天,震遠鏢局總鏢頭率自帶著他的五虎上將,押送一起貴重貨物,不想中了敵人地算計,在青州以北,經過一場血戰,總鏢頭戰死。五虎上將只剩下段伏虎拼死沖出了包圍。身受重傷的段伏虎快馬奔了數十里後,終於不支倒地,被大雪蓋住。孟殊和吳二郎恰從青州回大梁,孟殊見到倒卧路邊的段伏虎,不禁想起了自已和妹妹孟真當年的經歷,於是救下了段伏虎,醒來後的段伏虎灰心喪氣之余,就留在了孟殊身邊。段伏虎的大號從此在江湖中消失。孟殊身邊多了一位武藝高強的老把式。

老把式雖說名義是馬夫,孟殊給的價錢卻是保鏢地價錢。還把老把式的一家人從密州接到了鄭州,老把式無了後顧之憂,忠心耿耿護衛著孟殊。

孟真是富家大院內當然的小公主,她今年不到十七歲,生活的艱辛並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多少印跡,她每天開開心心地在院子內進進出出,院內不時會響起她清脆地笑聲。但是,早年生活的不幸,特別是萬壽寺血淋淋的一幕,卻在她的心頭烙下了深深地烙印,在沒有人的時候,她的腦海中總會出現姐姐孟清慘白的面容、萬壽寺和尚破碎的肉塊以及熊熊燃燒的大火。

孟真親自泡了一壺好茶,這是哥哥孟殊從南方帶回的上好茶葉,哥哥每天回到家,不論有多晚,總有泡一壺好茶,坐在窗前慢慢地喝。

「喝茶吧,杜大哥。」孟殊低聲地對著杜剛說道。

杜剛微微點頭,仍然看著一面院牆發呆,孟真順著杜剛的眼光看過去,院牆極為普通,並沒有什么特別之處。杜剛穿著一束了腰地黑色長衫,頭發一絲不亂,原本健康飽滿的臉孔顯得極為削瘦,兩眼隱隱約約有些血絲。

孟真知道小蓮子姐姐的事情,雖不是十分熟悉,在出事之前,杜剛常把小蓮子念在嘴里,她耳朵早就聽老繭了。小蓮子出事後,孟真一直沒有見到杜剛,她看到沉默寡言的杜剛,心里不禁一陣緊縮,失去親人的痛苦,至今讓她刻骨銘心。她看到杜剛如石像般一動不動,突然間,眼淚濛住了她的雙眼。

孟殊提著一包燒餅,走進了富家大院,一眼就看見坐在大廳上的杜剛,他有些驚奇,臉上卻沒有顯露出來,「事情,辦完了嗎?」

杜剛沒有回答,輕輕點點頭。

「節哀順變吧。」孟殊拍拍杜剛的肩膀,又道:「總算大仇得報,想開點,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

杜剛苦笑道:「叫我如何放得下。」

孟真感到杜剛笑得比哭還難看,她強忍不讓淚珠流下來,轉身向內院走去,她聽到哥哥喊了一聲:「小真,燒餅,和記燒餅店地燒餅。」孟真沒有回頭,她快步走回房間,關上房門之時,她已淚如泉涌,為小蓮子,為姐姐孟清,也為早逝地父母。

「若你真想干點事情,那我給你一個任務,太原商家郭大郎來找過我,想把富家商鋪開到太原去,漢與周是世仇,此行有些風險。」

杜剛並不在乎危險,淡淡地道:「南邊打仗,北地馬賊橫行,到處都有危險,若怕危險,只有在家呆著。」

「好,杜郎真是一條好漢子,我馬上調集人手,准備貨物,你准備在哪一天出發。」孟殊也有和杜剛相似的心理經歷,妹妹孟清慘死在萬壽寺以後,他投到黑雕軍軍中,他正是拼命做事來抵擋可怕地痛苦,也正是因為他拼命做事,得到了侯大勇的青睞,杜剛現在的心態和當時自己的心態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杜剛干脆地答道:「准備工作做好以後,我就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