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風雲再起(一)(2 / 2)

兩個使女施施然走進來,安上一張胡椅,緊接著,一個妙齡女子抱著一把模樣古怪的琴走了進來,此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凈得耀眼,頭發微黃,鼻子高挺,走到大廳中間,大大方方向大家施了一個禮。

侯大勇一眼就認出此女手中所抱是「胡西它爾」,骨力羅雁曾用此琴演奏過,而且此女如此相貌,明顯是個混血兒。

眾人的眼光都被美女所吸引,大廳一下安靜得能聽到粗重的呼吸聲,一個軍官不識時務地打了一個酒嗝,引得眾人一陣測目。

司徒詡就如舞台劇地導演,所有情節都在他的安排下展開,他滿意地看著眾人的表情,道:「這是我新納入的小妾,承蒙各位關愛,就讓她為大家演奏一曲,以示謝意。」

眾人這才醒悟,原來這就是司徒詡的第二個寶物,一個客人嘀咕了一句,「司徒兄真是艷福不淺。」

廳中女子手持胡琴,神情變得頗為專注,她隨手一撥,一串金屬質地的聲音從琴中躍然而出,由慢到快,幾小段後,琴聲激昂起來,就如千軍萬馬奔騰一般,極有氣勢,幾個極高的音節過後,音樂慢了下來,卻又變得如泣如訴。

眾人被這一段音樂所鎮住,大廳內鴉雀無聲。

女子和著音樂,用極為地道的京兆府口音唱了起來: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英雄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故國神游,多情應笑我,早生華發。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那女子地聲音極好,和胡西它爾的聲色協調,恍恍然,讓人感到站立在長江邊上,江風吹來,江水、亂石,就如在眼前一般。

一曲唱罷,廳中眾人半天沒有反應。司徒詡、薛居正、荊浩和張爭等人在王朴家中已聽過侯大勇呤過此詞,倒也罷了,張昭、韓通等人卻聽得如痴如醉。半天沒有回過神來。侯大勇沒有想到那女子唱的竟是自已的盜版,更沒有想到這千古絕唱竟被這個女子唱得如些激昂、慷慨又有些感傷。他猛地一拍桌子,大聲道:「唱得好。」廳中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紛紛拍著桌子,一時之間,「嘭、嘭」之聲不絕於耳,間或還有盤子、碗摔落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韓通也是慷慨激昂之將軍,他只覺得每一句詞。都鑽到他地心坎之中,撓到他內心沒有鎧甲護衛的柔軟之處,他嘴里喃喃道:「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人間如夢,一樽還酹江月!」

那女子放下胡西巴爾,對著司徒詡款款道:「郎君對小女子說,作詞的先生今天也在這里,不知是哪一位。小女子要當面拜見這位先生。」

司徒詡微笑著走到侯大勇身邊,道:「在下以前只知節度使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聽到《念奴嬌.赤壁懷古》,才知道節度使文章風流。江南群小遠遠不及。」

那女子凝神細看侯大勇,也沒有說話,她兩手合攏放胸前,低頭屈膝。向侯大勇深深地行了一禮。

侯大勇腦中靈光一閃:「骨力羅雁走時,曾向自已鄭重地行過和此女子所行一模一樣地禮節,此女容貌中顯示她帶著西域血統,所用地胡西它爾是回鶻人都少用的樂器,此女的來歷也就不言而喻了,就如骨力羅雁一般,定是粟特商人羅靈送給吏部侍郎司徒詡的禮物。」

廳中眾人聽見司徒詡所說,才知道此詞是以軍功聞名於朝的雄勝軍節度使侯大勇所作。更是吃驚得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

張昭臉上露出如飲甘泉的表情,道:「一幅《匡盧圖》、一首《念奴嬌.赤壁懷古》,定可流傳千年,今日真是不虛此行,不虛此行!」

荊浩笑道:「沒有《念奴嬌.赤壁懷古》,就沒有《匡盧圖》,在下就是聽到這人間絕唱。才有了畫《匡盧圖》的靈感。」

那日侯大勇從王朴府上回家。坐在馬車上,侯大勇再次默背了一遍《念奴嬌.赤壁懷古》。忽然發現自己在情急之下,把蘇軾地「千古風流人物」錯背成「千古英雄人物」,不過,背出去地詞就如潑出去的水,已經無法更改正了。此時,侯大勇看見廳中有幾個年輕文人的目光中漸漸涌出了後世追星族才有的熱烈,更覺慚愧無比。

酒宴從中午持繼到天色微黑,侯大勇剛進家門,管家就道:「孟掌櫃下午就來了,還在大廳等著節度使。」

侯大勇看到一向鎮定的孟殊有一絲的焦慮,知道定是出了大事,轉身就朝書房走去,孟殊緊跟其後。

孟殊穩了穩心神,道:「黨項族一部,順著清水河,擊破了固原回鶻軍,然後繞過渭州到了涇州,新從河陽到涇州的彰義節度使白重贊輕敵中伏,戰死在涇州城外三十里地黑熊山,新近從滄州調到頒州地靜難節度使李暉和雄勝軍節度副使石虎從東、南兩面率兵馳援涇州,戰事十分吃緊。」

「游盪在清水河邊地黨項人曾擊敗過渾末部吐蕃人,實力不容小視,河陽名將白重贊才到涇州,還沒有和西北諸族交過手,對西北諸族的戰法不熟悉,固有此敗,不過,現在石虎率領黑雕軍在涇州南面,黨項人占不了多大便宜。」侯大勇站在書房地圖邊,他似乎又聞到了空中彌漫地血腥味,聽到了戰馬如雷地奔騰聲。

「渭州、涇州、頒州都設有富家商鋪的分店,固原回鶻人和黨項人打起來後,渭州、涇州分店的掌櫃見黨項人勢大,害怕黨項人打敗回鶻人後,會趁勢攻進大周境內,他們現在都退到了頒州,暫時沒有事。」

「河陽白重贊戰死後,飛鷹堂的人就馬不停蹄地一站接一站地朝這邊傳消息,這一路上累死了五匹好馬,一點都沒有耽誤時間,速度應是很快地,我想陛下還沒有得到西面戰事重起的消息。」

侯大勇一邊聽孟殊匯報,一邊死死地盯著地圖,孟殊說完重要之事後,就站在一旁,也看地圖,這幅地圖是獅營的傑作,南到大理、北到薛靈哥河,東到大海,西到黑汗國,不僅地域很寬,而且十分詳盡。

足足過了二柱香的時間,侯大勇回頭問孟殊:「靖遠,黨項人和回鶻人在靖遠交手沒有?」

孟殊道:「靖遠距離固原有四百多里,飛鷹堂的人主要活動在境內,不知靖遠戰事。」

侯大勇又回頭看了一會地圖,道:「飛鷹堂傳送這個情報很及時,你估計陛下多久能得到消息。」

孟殊想了想,道:「兩天後,料想頒州的信使和鳳州的信使才能到大梁。」

侯大勇在書房里走了幾圈,道:「安頓好飛鷹堂送信之人,這個消息絕對不能走漏,違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