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廟堂之高(三十二)(2 / 2)

五代絕大多數制度都沿襲唐制,士子考取了進士。只是取得了作官的資格而已。要想成為朝廷命官,還須經過吏部復試。這種考試稱為「釋褐試」,通過了這次考試,及第的士子才可由平民變為官員,脫掉粗布衣而穿上官服,凡是取得進士出身而吏部復試未被錄取的人,可自稱為「前進士」。

柳江清很快就要參加吏部復試。

有了上次的教訓,柳江清不敢擅自作主,所以參加「釋褐試」前,必須拜見侯大勇。

柳江清對吏部復試並不擔心,吏部復試分為身、言、書、判四個方面,柳江清自幼習武,相貌堂堂,並非歪瓜裂棗之人,身體方面應該沒有問題,而且柳江清在石山書院任教多年,言、書、判也沒有多大問題。

柳江清最關注的是得到「告身」以後,自己能得到什么官職,侯大勇為當朝宰相,對此當然極有發言權。

柳江清吃完早餐,就往靈州會館方向前行,剛拐過一個街角,就見到前面圍了一群人,人群不斷傳來叫好聲,里面傳出一個爽郎地聲音:「在下陳子騰,在此獻丑了,若各位看得起小生,有什么需要,在下就在此地恭候。」

柳江清分開人群,擠了進去,見人群中說話之人果然就是陳子騰,按柳紅葉的說法,陳子騰是里奇部百年來難得一見的書法天才,自成一體,別拘一格又渾然天成。

陳子騰用兩塊木板鋪了一個木台子,上面是幾張大宣紙,宣紙上面龍飛鳳舞地寫著些詩句,大梁城藏龍卧虎,老百姓也是見多識廣,此時圍在人群中就有三個落弟的舉子,他們全是滄州舉子,落榜後自然是失魂落魄,與新科進士「春風得意馬蹄輕,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歡樂心情相比,有著何止天壤之別,為了排遣失意心情,他們就裝著灑脫,在城內游盪。此時見有人賣字,也就擠進來看熱鬧,誰知一看之下,禁不住跟著眾人齊聲喝采。

陳子騰滿臉自得地笑容,並沒有因為落弟而有絲毫沮喪,他對著眾人拱手道:「在下科場失意,生活無著,就憑著這一手字吃飯,敬請惠顧。」架式極象江湖賣藝之人。

里奇部眾人南下之時,身上也帶了一些錢幣和珠寶,柳江清和吳若谷成為新科進士以後,又得到一些贈送,里奇部諸人還遠遠沒有到吃不起飯的地步,根本不必出門賣字。柳江清是石山書院的教師,是里奇諸子中的領袖,除了妙趣橫生地陳子騰和妹妹柳江婕,其余諸子對柳江清都執師禮。柳江清狠狠地瞪著陳子騰。陳子騰也看到了柳江清,做了個鬼臉,卻並未理睬柳江清。

正在此時,一名長相儒雅的中年人緩步走到桌前,仔細看了看這幾幅字,擊掌贊道:「率性而為,灑脫自然,神來之筆。」中年人見陳子騰瘦而不弱。膚微黑,兩只眼睛炯然有神,大有深意地道:「請借一步說話。」

柳江清見陳子騰和中年人聊了起來,並不理會自己了,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侯府大門內側,兩位親衛手撫腰刀,如標槍一般筆直地站著。柳江清從兩名親衛身邊走過,只覺背後有一絲寒意,柳江清不禁心中凜然,只有百戰老兵才能發出這樣的殺氣,穿行在院中。柳江清接連遇到七八位身形挺拔、目不斜視地軍士,整個侯府顯得非常安靜,柳江清受到這種肅穆氣氛的感染,不由得收斂了心神。也把腰肢挺拔。

侯大勇在會客廳接見了新科進士柳江清,行罷禮,禮節性地談了兩句後,柳江清就說明了來意。侯大勇沉吟了一會,道:「吏部初授的官職品位都不高,一般只授九品以上的小官,而且多任中、小縣縣尉,只有極少數能留在朝中。柳郎有何具體想法?」

柳江清恭敬地道:「請侯相指點。」

「柳郎的情況有些特殊,柳郎一直生活在石山,對中原地社會、經濟、風俗等等情況都不熟悉,若留在朝中,恐怕對以後的發展不利,我建議柳郎還是去任縣尉,一個縣也就是一個小社會,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不過柳郎是探花郎。就不必到偏僻的小縣去。大梁城南尉王真因為天靜寺住持了因之死受到了牽連,已經去職。現在城南尉地位置已經空出來了,不知柳郎是否願意擔任此職?」

柳江清對進士安排使用情況是非常清楚的,能留在大梁城任城尉,也確實是一個理想的職位,心中隱隱有些竊喜。

侯大勇看到柳江清嘴角隱有的笑意,面色突地一沉,道:「城南尉比一般縣尉品級要高一些,是正六官官職,只是在大梁城當城尉,不比得其他地方,大梁是帝都,三教九流匯聚於此,既有才高八斗的士子,也有縱橫四海地巨盜,公卿大族如過江之鯽。若能把城尉干好,當縣令、刺史甚至節度使都沒有問題,而且開封府尹向來是陛下地心腹,可以直達上聽。從另一主面來說,這也是一柄雙刃劍,若城尉干得不好,或者一不小心得罪了權貴,則前途大大不妙。」

侯大勇用凌歷的眼光盯著柳江清,追問道:「柳郎有沒有信心做好城南尉?」

柳江清素來自信,他昂起頭,毫不退縮地和侯大勇對視著,斬釘截鐵地道:「富貴險中求,在下若當不好城南尉,也就沒有必要留在大梁。」

「好,有氣魄。」侯大勇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中了進士以後,應酬定然很多,這是結識天下英雄地好機會,柳郎也須長袖善舞,畢竟身在官場,需要同僚關照的時間還多,只是在交往過程中要注意分寸,你們這些新科進士是奇貨可居啊。」

柳江清想起昨夜在昝宣徵府上的荒唐事,後背泌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柳江清半喜半憂地回到靈州會館,剛進入靈犀院,就看見妹妹對著自己翻了一個白眼,然後一甩頭發走了,柳江清正在納悶之時,吳越州和吳若谷相伴走了出來,吳越州似笑非笑地道:「柳郎,真是風流才子。」

吳若谷昨日也參加了昝宣徵府上夜宴,只是柳江清是探花郎,自然成為晚宴上的追捧目標之下,而吳若谷混跡於眾多進士之中,沒有成為晚宴地重點照顧對象,因此,歌姬起舞之時他仍然頭腦清醒,雖然美女入懷,卻並沒有亂了分寸,酒宴結束之後,吳若谷還是堅持回到了靈犀院,他見到柳江清回來,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昝宣徵府上的管家剛剛才走,送了些東西在柳先生房里。」

柳江清是石山書院的教師,曾經教授過吳若谷,吳若谷在柳江清面前一直執弟子禮。

柳江清在里奇諸子中地位最高,因此有一個單間,他有些疑惑地走進自己的房間,頓時大吃一驚,屋內站著一個俏生生地美女,正是在昝府里侍候自己的小暑。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房間內。

小暑白皙的臉上飛起了一塊紅霞,鄭重地行了一個拜禮。

唐代武則天成為皇帝之後,改國號為周,同時重新制定禮儀,將女子的拜姿改為正身直立,兩手當胸前,微俯首、動手、曲膝,時稱「女人拜」,此禮儀就一直流傳到大周時代。

「你怎么在這兒?」柳江清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小暑滿臉嬌羞地起身,正欲說話。靈州會館的管事就走了進來,道:「柳先生,剛才昝宣徵府上的李管家到了會館,留下一封信給先生。」柳江清取開信件,里面是小暑的身份文書。

小暑乖巧地端起一杯水,低聲道:「以後奴家就是阿郎的人,但憑阿郎處置。」一汪水靈靈地眼睛,似乎要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