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廟堂之高(三十九)(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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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九章廟堂之高(三十九)

白雲觀雖在城中,卻位於一片樹林之中,樹林、圍牆,把城市喧鬧和道家寧靜分隔開來,成為兩個不同的世界,白雲道觀內種著數量極多的花草樹木,雖是十二月,仍是綠意滿園,幽雅的環境,和佛寺的庄嚴、開闊相比,又是另一番意境。

唐適起夜不久,正在迷迷糊糊,忽然一股熟悉的味道傳來,「迷香」,唐適立刻清醒了過來,迷香是他常用之物,可以說是從不離身的好伙伴,沒有想到,竟有人班門弄斧,關公面前耍大刀。唐適睡覺向來是和衣而卧,寶劍就在枕頭下面,發現迷香之後,立刻屏住呼吸,輕手輕腳下床,然後一劍結果了吹迷香的小賊。

唐適江湖經驗十分豐富,一劍之後,就聽到外面有人低低地怒吼了一聲,馬上判斷出外面不止一人,屋外之人既然要用迷葯,定然就是心狠心毒的盜賊,若從正門出去,說不定在外面等著的就是絆腳繩、石灰、悶棍或是魚網,因此,唐適抬腿踢斷木窗,舞了一個劍花,破窗而出。

在半空中,唐適架住了兩把凌歷的快刀。

客房外面地勢不寬,是一小塊夯實的平地,平地外內里就是半人高的灌木叢,人多根本就擺布不開,還容易造成混亂,羅青松就讓舉著「五虎上將弩」的七名親衛散布在外圍,堵死屋內人的逃跑道路。

幾聲清脆的兵器相交之聲,,林中虎、羅青松兩人已和道士唐適已斗在了一起。

三四招過後,羅青松、林中虎兩人迭遇險招。

唐適心中也是極為吃驚,他行走江湖,除了敗在凌靖手中之外,罕遇敵手。他原本以為使為迷煙的小賊定然不是一合之將,不料這兩人刀法凶悍,沒有任何虛招,刀刀都直奔要害之處,他本想按照江湖規矩問問兩人來歷,卻被刀鋒逼得沒有說話的機會,更別說發暗器了。

此時,其余六間房屋早已結束了戰斗。或者說,戰斗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親衛們的迷煙沒有迷倒唐適,白雲觀尋常道士卻在迷煙中喪失了知覺。

三人激戰已過十招,唐適沒有能夠沖破兩人夾擊,他眼睛余光已看到不斷圍過來的敵人,唐適心中有些驚慌,側身閃過凌歷的一刀,抽空問道:「是何方英雄?」

回答他地是兩圈瘋狂的刀影。

唐適心有退意。使出一招「雪落大江」,虛虛幻幻的劍影把兩人全部裹在里面,這是唐門一代英傑唐然晚年在長江邊悟出來的劍招,威力極大,最適合以少擊多。

「雪落大江」是典型的防守反擊招術。防御嚴密,反擊凌歷,就如天上閃爍的繁星,致命的一擊就藏在繁星之中。

羅青松眼見對手劍尖突然變成無數個。他根本沒有判斷哪一個是真正的劍尖,他猛地把刀舉起,大喊一聲:「破」,似要搶攻進去。這是羅青松發出地暗號,「破」的意思其實是撤退。

羅青松長刀猛地劈下,長刀在行進途中突然變成了飛刀,直奔唐適的面門。在江湖高手的較量中,武器就如生命一樣。常在「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說法,羅青松這一飛刀襲敵,實在不按江湖規矩出牌,唐適手腕一攔,劍尖閃電般中繁星陣中飛出,直擊飛刀。

趁著唐適出劍擊刀的瞬間,羅青松和林中虎已跳出戰圈。退入灌木叢中。灌木上的尖刺把兩人衣服劃出無數口子。七名親衛一直在等待射擊的機會,見兩人閃開。「五虎上將弩」從不同地角度,如黑色的小蛇,發出「颼、颼」風聲,向唐適咬去。

唐適見兩名高手實然狼狽地退入灌木叢,左手往腰間一探,取過一只飛抓,飛抓還沒有扔出,弩箭已撲面而來。這些弩箭通體都由鐵制,雖然只有八寸長,卻比尋常弩箭更重更快。

唐適武藝著實了得,劍光閃動,「叮當」數聲,四支弩箭被長劍擊落,不過有三支弩箭突破了防御,射中了唐適,一枝在腿上,兩枝射入腰腹部。

唐適不管傷勢,一邊揮動著長劍,一邊運勁於左手,飛抓就筆直地射向了房前的一株大樹,唐適飛身上窗,拉緊飛抓,左腳猛地一使勁,想借勁盪向大樹,不料左腳沒有一絲力氣,唐適低頭看時,只見胸腹部已被射中了七八支弩箭。

唐適肝膽俱喪,站在窗上喃喃道:「老子縱橫四海,沒有想到陰溝里翻船。」第三輪弩箭又至,唐適已經失去了抵抗能力,頭上接連被射中三弩,他大張著嘴,鮮血如注,已斃命於窗上。斃命前,唐適左手仍然握著飛抓,右手長劍則刺在窗欞上,他依靠著飛抓和長劍支撐著,竟然站立在窗前不倒,瞪著眼睛看著襲擊他的敵人。

羅青松看著黑暗中如妖魔般的唐適,倒吸一口涼氣,道:「若沒有五虎上將弩,我們就要栽到家了。」羅青松只覺肩膀傳來熱辣辣地,手一摸,竟是一片血跡,「媽的,中了一劍。」剛才激戰中,羅青松沒有發現自己中劍,此時放松下來,才感到鑽心的疼痛。

羅青松是此次行動的負責人,他下令道:「射出地弩箭全部收回來,一根也不要留下。」

林中虎心恨唐適殺了一名親衛,伸手一拉唐適的腰帶,唐適重重地掉在地上,林中虎提著唐適的屍體進入房中,羅青松提醒道:「聽說這廝善用毒,搜身的時候小心一點,別中了暗毒。」

屋內油燈點燃之後,唐適很快就被剝成了白條雞,林中虎小心翼翼地從衣服中搜出來一大堆暗器,包括金錢鏢、梅花針、如意珠等等,梅花針鋒銳處隱隱在黑色,顯是有毒,除此之外,還有少量的通寶和大大小小的一些盒子。盒子里面是些白色糊狀物。

羅青松觀察了一會唐適所用之物,道:「唐適這廝細皮嫩肉,看來也是富貴人家,怎么只有這幾個小錢。」林中虎笑道:「節度使常給我們說,屋角、桌下、畫後、空心磚下,房梁頂部,都是藏寶的好地方,不知這個道士有無寶物。」

兩人一邊說一邊四處搜索。屋內沒有看到什么異常,羅青松指著房梁道:「唐適是客人,不可能在屋內設置機關,若我要藏物,就藏在房梁上。」林中虎見房梁頗高,取過身上的飛抓,穩穩地套住房梁,敏捷地上了房梁。林中虎騎在房梁上,得意地輕笑道:「果然不出所料,上面有一個包袱。」

打開包袱,兩人都楞在了當地,在油光之下。數十件珠寶熠熠生輝,除了珠寶以外,還有幾個羊皮卷。

林中虎拿起一個精致地發簪,對著燈光。左瞧右看,道:「這是娘子之物,一個道士,怎么會有這些東西,這個唐適,不是小白臉就是江洋大盜。」羅青松看著這些寶物,笑道:「唐適到大梁的時間也不長,勾引不了這么多富家娘子。定然是江洋大盜。」

唐適地屍體上有著許多弩箭傷痕,自然不能留在觀中,親衛隊帶著唐適的屍體,很快就離開了白雲觀。離開之前,親衛們還細細地擦試了地面,雖然血跡很難完全清理干凈,但是,淡淡的血跡似乎也能掩蓋昨日的激戰。

第二天清晨。白雲觀的道士起床後。都覺得頭痛欲裂,他們沒有意識到出了什么事情。昏頭昏腦地出門,方便的方便,洗臉地洗臉。過了許久,才發現客房地異常。

城南尉柳江清接到報訊,急忙帶著幾個衙役趕到了白雲觀,詢問了白雲觀道士,仔細勘察現場,由於不知道唐適道士地死活,白雲觀道士又是一問三不知,現場只有破窗、血跡和幾個箭孔,是凶殺還是打斗都難以定性,更別說破案。

眾衙吏都是老手,見到這種情況,都在柳江清身後不斷搖頭,柳江清新官上任,帶領著一群滑如油地老吏,常常受到或明或暗的抵制,讓其如拳打棉花,始終不得力。

里奇部位於陰山腳下,大小胡族將其緊緊包圍,里奇部為了生存,始終抱成一團,內部十分團結,他們的智謀主要針對敵人。而且百年來的經歷讓里奇部行事卻大有胡風,崇尚武力,講究實力,辦事豪爽,說一不二。

這些都是極為寶貴的品質,但是在衙門里,任你官清如水,怎敵吏滑如油,柳江清滿身傲氣一身本領,卻不得不和這些不入流的衙吏們斗心眼,好在衙吏們消息靈通,知道柳江清是侯相的人,都留有三分薄面,沒有過分為難柳江清。

站在窗口,從依稀地血跡中,柳江清閉著眼睛,想象著昨晚發生的事情:那名姓唐的道士站在窗台上,被箭射傷,血不斷從身上流下來,又從窗台流到地面。

唐道士為什么要站在窗台上?

客房窗台完全破碎,柳江清查看了一番,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柳江清低著頭想了一會,他慢慢走到另一間房屋,來到窗前看了一會,隨後把六間房屋都看完,心中已是雪亮一片。

幾個衙吏並沒有跟隨柳江清查看房間,他們站在客房的門前,湊在一堆,一位胖臉衙吏低聲講著昨日賭錢地壞手氣,幾位衙吏隨著胖臉衙吏繪聲繪色的講解,「吃、吃」地低笑著。

這些衙吏都是大梁本地人,九轉十八拐都和朝中的權貴拉得上關系,鐵打的營盤流水地官,這些衙吏侍候過不少城尉,有的城尉已經飛黃騰達,成了將軍成了朝中重臣,而有的城尉則被解了職或被踢出了大梁城,反而是這些衙吏,在衙門一呆就是十幾年甚至二十年,陪了一任又一任的長官,也算得上「站定開封府,笑看風雲淡」。

他們還沒有摸清楚柳江清的斤輛,就抱著看一看試一試的態度,和他虛與委蛇。

柳江清在最西端的房間處,對著衙吏小頭目劉九郎喊了一聲:「劉九,過來。」劉九郎收斂了笑容,走到柳江清身邊,道:「大人。何事?」柳江清指著窗紙上的小孔,「劉九,你看這個孔。」劉九俯下身,看了一會,抬頭道:「孔口還有些濕潤,如果沒有錯,應是昨夜留下來地。」

黑夜,窗紙被捅破。自然不會是好事。

劉九跟著柳江清依次查看了另外五間房屋,五間房屋的窗紙都有些破損之處。湊在一堆地衙吏們見兩人察看得十分細致,似有所發現,也就圍了過去。

柳江清對著幾個衙吏道:「這些道士甚為普通,沒有人有興趣偷聽他們說夢話,每個窗紙都有一個小洞,肯定是要用迷香。」柳江清在石山書院教書前,曾經跟隨著商隊行走過江湖。對江湖伎倆並不陌生。

柳江清對著不遠處的一個老年道士招了招手,老年道士一直望著衙吏們,見城南尉招手,連忙走了過來,老年道士臉得如猴子一般。滿臉是皺紋,還有兩個大大的眼袋,兩塊大大的眼屎,他殷勤地對著柳江清一陣點頭哈腰。就如看門大叔,哪有一絲仙風道骨。

「道長,你起床之時,是否頭痛得歷害?」

老道士滿臉驚奇,討好地笑道:「今晨起來,頭痛得緊,就如有人拿著棍子在打,城尉大人真是歷害。連這也看出來了。」

柳江清看著一群愁眉苦臉的道士都在揉腦袋,問道:「他們起床後都頭痛?」

「正是。」

柳江清點了點頭,對老道士道:「哪一位道長跟我到衙門去,我要好好問一問唐道士的事情。」說完,柳江清轉身就朝觀走去,並沒有理睬幾位衙吏。

等到柳江清走出好十幾步,劉九低聲對胖臉衙吏道:「這個探花郎有些本事,竟然瞧出了道道。不是書呆子。大家別小瞧了他,快點跟上去。」胖臉衙吏撇了撇嘴。似是有些不屑,可是看到其他衙吏都跟了上去,也就小跑幾步,跟在柳江清身後。

羅青松、林中虎在侯府別院已經跪了三柱香了,侯大勇仍然沒有從書房內出來,橫行、霸道和兩人都很熟悉,兩只大獒頗為知事,忠心地趴在林中虎身邊,橫行依然是一幅桀傲不訓地表情,微眯著眼睛,守衛在林中虎身邊。

羅青松很是羨慕地看著林中虎,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羅青松也是住在別院里,天天看著橫行、霸道,喂它們地次數也不在少數,可是橫行、霸道卻認准了林中虎,只要林中虎在院子,它們就跟在林中虎身後,對於羅青松卻是一幅愛理不理地樣子。此時,看到橫行、霸道一左一右趴在林中虎身邊,羅青松只有自我解嘲:林中虎肯定上輩子也是大狗,橫行、霸道才會跟他一見如故。

侯大勇鐵青著臉,出現在書房門口,在書房站了足足一柱香地時間,這才走了出來,來到兩人身邊:「今日責罰你們,可曾心服?」羅青松面有慚色,「我是指揮官,考慮事情不周祥,以至於為敵所趁。」

「出發之前,我多次提醒你們兩人,唐適武藝高強,盡量避色貼身近戰,要根據現場情況,想辦法引他出門,然後用五虎上將弩突襲他,或用獸網罩住他,這樣就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傷亡。」侯大勇指著羅青松的肩膀,「生死只差幾寸,若你也戰死在白雲觀,就真是得不償失了。」

這次白雲觀之戰,羅青松指揮得力,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被唐適刺殺了一名親衛,算是美中不足。

「以後你們兩人都要成為指揮官,打仗要動腦筋,要時刻記住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消滅敵人,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和敵人硬碰硬,每次打仗都和敵人拼個你死我活,必然成不了良將。」侯大勇揮了揮手,道:「你們到劉指揮使那里去,各自領十皮鞭。」

侯大勇又對身邊的封沙道:「戰死的李飛是滄州人,在鄉下有娘子和兩個兒子,照例發了撫恤金後,給滄州府的吳管家講,讓李飛的兩個兒子到滄州府上去讀書,生活費用全部由滄州府上來出,另外,每年讓李娘子到府上領兩貫錢。」

侯府主院,符英仔細查看著一大包珠寶,雖然她是大富人家出身,驟然間看到如此多地珠寶,還是覺得眼花暸亂,她一件件細看,突然,發現了一件熟悉的黃金項鏈。

侯大勇進到屋里,符英驚奇地道:「這個唐道士真是個江洋大盜,這個首飾是嫂子的,你看,上面有個小小的林字。」侯大勇接過首飾,果然瞧見一個篆字「林」,道:「這肯定是岳母的家傳之物,嫂子進門之時,岳母送地禮物。」

符英誇獎地看了侯大勇一眼,「阿郎真是歷害,看一個字就知道來龍去脈,嫂嫂不和何時把黃金項鏈丟失了,被哥哥揍了一頓,上一次父親到大梁時還說起此事。這個唐適真是該死,讓嫂嫂受了一頓好打。」

符英又遞過來三張羊皮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