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2 / 2)

「為了她呀,「安多納德指著母親,「她永遠跟我們在一起。你想想罷……她為我們受了多少罪,我們不能使她再受一樁最苦的苦難:看到我們窮途潦倒的慘死……」她又接著很興奮的說:「……啊!而且一個人不應該這樣畏縮!我不願意!我要反抗!我一定要你有一天能夠幸福!」

「永遠不會的了!」

「會的,你將來會幸福的。我們受的苦難太多了。物極必反,不會老是苦下去的。你能打出一條路來,你能有個家庭,你會幸福,我一定要你這樣,我一定要!」

「怎么過活呢?咱們永遠不能……」

「一定能夠的。怎么辦嗎?先得撐到你能夠謀生的時候。一切都歸我負責。你瞧著罷,我一定做到。啊!要是媽媽讓我做的話,我早已……」

「你去做些什么呢?我不願意你干屈辱的事。並且你也不能……」

「怎么不能?……靠自己的工作糊口,只要是清清白白的,有什么屈辱!你別操心,我求你!你瞧著罷,沒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你將來會幸福的,咱們都會幸福的,奧里維,母親也要為了我們而高興呢……」

跟在母親靈柩後邊的只有兩個孩子。他們一致同意不去通知波依埃:這一份人家在他們心中早已不存在了,他們對母親多么狠心,連她的死也是他們促成的。看門女人問他們可有別的親屬的時候,他們回答說:「一個也沒有。」

在空盪盪的墓穴前面,他們手牽著手禱告。他們在絕望中逞著傲氣,寧願孤獨而不願意看到那些無情而虛偽的親戚。——兩人走回家;一路上跟他們擠來擠去的都是一般對於他們的喪事,他們的思想,他們的生命漠不關心而只有語言相同的群眾。安多納德讓奧里維攙著手臂。

他們在同一所屋子里換了最高層的一個極小的公寓。——只有兩間頂樓底下的卧室,一間給他們作餐室用的極小的穿堂,和一間象壁櫥般大的廚房。換一個區域,他們或許能找到比較好一些的住所;但在這兒他們覺得仍舊跟亡母在一起。看門女人對他們很表同情;可是不久她也管著自己的事,誰也不理會他們了。屋子里沒有一個房客認識他們;他們也不知道住在旁邊的是誰。

修道院居然答應安多納德接替她母親教琴。她還想找些別的教課的事。她唯一的念頭是教養弟弟,直到他進高等師范為止。這計劃是她獨自決定的,她研究高師的課程,到處打聽,也征求奧里維的意見,——可是他毫無意見,她已經為他選擇好了。一朝進了高師,他一生不用再愁生活,前途有望了。所以非要他達到這一步不可,無論如何都得活到那個時候。那不過是五六個辛苦的年頭:一定能撐到的。這個意念給了安多納德很大的勇氣,使她整個身心都振作品來。她明白看到擺在她前面的是孤獨艱苦的生活,唯有靠著「超拔兄弟」的熱情才能捱受的。她打定主意倘若自己得不到幸福,至少要使兄弟幸福!……這個還沒足十八歲的輕佻而溫柔的姑娘,被她那英勇的決心改變了:她心中藏著一股獻身的熱誠和奮斗的傲氣,不但誰都沒想到,連她自己也沒料到。女子在這個煩悶的年齡,有如萬物騷動的初春,愛的力量充塞著整個身心,象一條潛藏的溪水在泥土下面流著,把它包裹,浸潤,永遠和它在一起糾纏,同時愛情也能化為種種形式,它只想獻身給別人,給人家做養料:只要有一點兒借口就行了,它的無邪與深刻的肉感准備隨時蛻化為犧牲。愛情使安多納德作了友愛的俘虜。

她的弟弟因為沒有這樣的熱情,精神上就沒有這種倚傍。並且那是人家獻身於他而非他獻身於人,——這當然更方便更甜蜜,只要你是愛那個為你犧牲的人的。可是相反,他眼看姊姊為了他而筋疲力盡,心里非常難過。她回答說:「啊!好孩子!……難道你不看見我就靠這個生活嗎?要沒有你給我的辛苦,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他很明白這個。處在安多納德的地位,他也會把這種甘心情願的勞苦看得很重的;但人家為了自己而受罪,他的傲氣與心靈就大為痛苦了。並且,一個象他這樣懦弱的人,要負起別人強其他擔負的責任,非成功不可的責任,——既然姊姊把自己的一生在他身上孤注一擲,——真是多么沉重啊!想到這點,他就受不了,他非但不加倍的鼓起勇氣,反而有時弄得垂頭喪氣。可是她逼著他無論如何要掙扎,要工作,要生存:那是他沒有姊姊的督促決計辦不到的。他大有甘心戰敗的傾向——也許還有自殺的傾向;——要不是姊姊硬要他奮發有為,追求幸福的話,或許他早已完了。他因為自己的的督促決計辦不到的。他大有甘心戰敗的傾向——也許還有自殺的傾向;——要不是姊姊硬要他奮發有為,追求幸福的話,或許他早已完了。他因為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