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秋露白(1 / 2)

權宦 陳燈 1870 字 2023-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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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林被禁足在自己院子里養病,每日送來的全是清粥,果真是要「清清靜靜地」要給他餓上幾頓,餓得雙林都有些郁悶起來,雖然他本來也是吃素為主,但這樣餐餐白粥,著實有些吃不消,也不許他見人,只有柯彥來給他把脈,卻也沒有給他用艾用灸,只開了些苦葯讓他喝,聞起來卻也是些溫中補身的補葯,直到他病好了些,那白粥才改了,改成燕窩銀耳粥,日日有人盯著他喝了,柯彥的葯也改成了太平方子,卻仍是不許他出門——不過是個小傷風罷了,鬧得倒像是得了什么大病,王府一些新來的內侍奴婢們不知底里,悄悄都派人送了東西來,連王府一些屬官聽說殿下身邊的貼身內侍傅雙林病了,都遣人送了禮來,叫雙林有些哭笑不得,只是病好了,總不能這么和楚昭僵著啊,外頭事總還得辦。

他也知道是楚昭這次是動了真火,求見了幾次,都沒得到允許,又叫人找了因喜,因喜也頭疼,埋怨他:「這么大的事,你悄沒聲的就做了,也不和我先說一聲,如今也連累了我,我身上也還有著關礙呢……上次就藩的事還沒平,如今殿下遷怒起來,我也是戰戰兢兢,哪里還能替你說話,我說你就好好等殿下消氣吧……生意?這會兒哪里顧得上,連肖岡那小子見勢不妙都跑京城去了,這些天雷愷大人都吃了幾次掛落。」

「京里前兒陛下下旨,為了海東青一事賞了殿下、雷大人許多東西下來,還給那雷雲賞了個小武職,殿下臉更難看了,要我說,你也該好好反省下了。就藩那事兒,那是不得已,如今我也時時反省著,殿下從前在宮里年紀還小,脾氣好,仁厚寬慈,如今都就藩開府了,漸漸威重令行起來,我們原不該再和從前那樣待著殿下的,就說如今你這事兒吧,往輕里說只是自作主張,眼里沒主子,往重里說,那就是和外臣沆瀣一氣,勾連起來欺瞞主子,私賣人情,殿下沒立刻將你拉出去打死,那已是待你分外寬慈了,現下這般拘著你,想是要讓你認清楚自己身份才是。」

因喜長吁短嘆了下,顯然也頗覺得雙林是個豬隊友,又指點他:「殿下今日出去騎馬了,還帶了雷雲出去,聽說就是遛的那日新得的馬,想必心情好些了,你等他回來,抽了空去找他,好好說幾句軟和話,多用些心在殿下身上啊,殿下自幼是個愛照顧人的,心軟,不然也不會這樣晾著你了。」

雙林無法,靜下來細想了下,的確是自己錯了,平心而論,楚昭是個好人,他雖然也是為了楚昭好才想著不必楚昭出面,自己將事辦妥便好,只是這樣和那些父母「為了孩子好」而替孩子大包大攬將事都辦好的有什么區別呢?更何況他如今還是個奴仆身份,確實有勾結外臣欺瞞王爺的嫌疑,這事如果不是楚昭來外宅探病,本可以天衣無縫的隱瞞過去,可是正因為楚昭待他如此,他這樣待楚昭,的確不該。

痛定思痛後,他便命人去探了下,果然探聽得楚昭剛去了北山騎馬歸來,已回了寢殿。他便趕到了寢殿外,看到英順正從里頭出來指揮小內侍拿走臟衣服,看到他過來,白了一個眼給他,壓低聲音道:「你又干了什么混賬事連累我們這些天天天吃掛落。」

雙林賠笑著上前接過英順的毛巾道:「這不是負荊請罪來了嘛?這里先讓我伺候著,哥哥一旁歇息去,遲些我請你吃外頭玉福樓的席面兒。」

英順冷笑了一聲道:「要吃我自己不會叫,指望你這惹禍簍子呢,殿下這樣好性兒的都能被你氣到,你也就仗著主子寵著你,等著哪日主子翻臉不認人的時候,你多少不好都給翻出來,當差也不好好當,看你一副聰明相,偏偏犯傻,花無百日紅,仔細著點吧!」說罷摔手走了。

雙林拿了毛巾進去,王府地方大主子少,因此專門辟了一個大池子來給楚昭做浴殿,雙林進去的時候楚昭正趴在熱氣氤氳的玉石斜坡上閉著眼睛泡在水里,一副很放松的樣子。

雙林進去用毛巾沾了澡豆粉替他上去搓背,大概和平日里伺候的不同,楚昭抬了眼皮看了他一眼,看到是他,卻也不理會他,閉了眼睛又只是趴著。雙林老老實實將他背上從肩膀至腳跟都替他給按摩了一次,直到手都有些酸了,楚昭才懶洋洋翻了個身,張開手臂大大咧咧躺著,顯然伺候得舒服了,讓他繼續,雙林只好又上前替他搓了一頓。

天氣尚熱,暑氣未退,雙林被蒸汽熏著,加上又使出了渾身解數替楚昭按摩,不一會兒已是渾身出了身汗,臉上也通紅起來,楚昭睜眼看他兢兢業業地老實樣子,眼角被蒸汽熏紅了,仿佛還帶了一絲委屈,心下又想起這家伙一貫會裝模作樣,主子面前老實得不得了,實際上膽大妄為得換個主子早就杖斃幾次了的,他心里不是個滋味的想著,還是仗著孤寵他罷了——也就只剩下這一個了,更何況……他其實也是待自己一片赤誠,雖然沒分寸沒規矩了些。

他心一軟,起了身來,看雙林一絲不苟地替他擦身穿衣服,他穿上了寬松干凈的袍子,坐在一旁的軟塌上,看他老老實實地跪下了,一副任君處置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這時候又來裝老實了?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如今是孤信你,知道你是真心為了孤著想,你是怕孤初來乍到,不好和雷愷破面,是不是?所以自己一個人跑去斡旋,想著十全十美是不是?你怎么不想想,你伺候孤這么多年,多少人眼紅著你如今這位子,你這事做得又不算怎么機密,總有人來孤面前離間中傷,孤信你一次,信你十次,能信你百次千次嗎?你到底是太信得過孤了,還是太信不過孤了?」

說到後一句,他忽然想起雪石冰原等人來,又自嘲道:「也是,孤一貫是護不住身邊人的——倒是你這樣機靈的,怕是還能自保些,孤知道,你們面上敬著孤,其實心里是看不起孤的吧?母後去了,孤就不成了,如今不過是在藩地里苟且偷生罷了,還有什么臉在你們面前擺什么主子的譜呢,孤知道你在外邊打理王府營生,為著一點生計殫精竭慮的,身上帶著病也還一心操持,對孤是忠心耿耿……但是你們能不能,也稍微相信孤一些呢?」